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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暗伏


  送走了半夏姑娘,王兴长出了一口气,正要去抓药,突然厮来报四皇子玄冿携礼来访,探问王爷伤情。王兴知四皇子素和自家王爷交好,他亲自来拜访可怠慢不得,但王爷又明白告诉他不见客,身为大总管,他只得硬着头皮去面见四皇子。

  好在四皇子倒不计较,温言道了几句寻常劝慰的话托王兴转告,放下礼物便去了;但随即来的便是长公主的、二皇子的、三皇子的人,旋即是贺氏的、胡氏的、温氏的人,再便是其他一些世家官宦,各个派了人带礼来慰问五皇子伤情,最后宫里甚至都派了人来问。

  陆凝从到大受了不少磋磨,可都是悄悄受了磋磨、自己悄悄忍着,这般声势浩大的慰问队伍是见所未见,王兴不知缘由,只得陪笑应付。且这帮人就不像四皇子对自家王爷了,每个人揣着一副笑面虎神色,话里各样刺探暗讽。王兴送走这位迎那位,还要把话说的滴水不漏,苦得他几乎哭出声;又生怕抓晚了药耽搁了王爷的伤,连忙嘱托了手下一个信得过的厮去赎药。

  待天色落晚,终于将这批人个个送走,王兴几乎只余一口气。这时候大皇子的人才压轴而至,送来了一支婴儿拳头粗细的山参和八饼龙凤团茶,并未多话,转身便走。这些东西恰不知道有多么珍贵,唬得王兴忙忙地去收好;旋即又将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礼分门别类地归好。

  这时已近晚饭的时候了,王兴正找了条凳子坐,脑子里惦记着晚饭的酱肘子,突然后院忙忙地来了人请。

  王兴情知是王妃贺儿派人来问情况,赶忙迎到垂花门门口,来人石青银鼠褂子、掐丝红绫袄儿,正是贺儿的陪嫁丫鬟阿篆。这王妃贺儿虽然向来将自己困在后院,多余的事一概不理、一概不问,但王兴情知她是在乎王爷的,王爷也对王妃颇多尊重,虽然不大一起就寝,每过几日却总要见一面。

  如今王爷许久没有出屋,亦许久没有陪王妃用膳,虽明面儿上告知了贺儿王爷受了皇上的训斥不想见人,但王爷素率性洒脱,从不把皇上的训斥当一回事,如今这般在意,也免不得贺儿担心皇上究竟说了怎样的话,竟惹得王爷如此。

  王兴一面应付着阿篆,一面暗暗地想,幸好各样礼命人收得早,闭门谢客也早。这阿篆是个聪明灵慧的,让她看见来客攘攘,免不得猜出就里来。更好在永昌王府虽然四面杂役都是各路眼线,但最里圈儿的的一伙人却铁桶也似,必不会将消息透给贺儿。

  应付走了贺儿的丫头,前院终于静寂下来。待他三步并作一步赶到大厨,晚饭的酱猪肘子已被其他仆役抢没了。王兴委屈巴巴叹了一声,吃了些饭菜,旋即又转到厨房里,给陆凝看着鸡汤的火候。

  呜呼哀哉,只盼着将来王爷事事顺遂,可别再被人暗算了,累死他王兴也。

  ——

  王兴方将熬好的鸡汤盛入食盒,厨房的门便乍然一开,却不见人进来。

  厨房设在府内正院的边厢,本是最避风的位置,这门怎会被风撩开?王兴手一抖,几乎将盒子掀翻在地上:“谁谁谁……谁?”

  不怪他害怕,最近府里事情频出。原先只人来算计也就罢了,前几日居然还添上了鬼,真不知王爷怎么还能和那只鬼谈笑风生。

  那晚他曾亲眼见到王爷的书浮在空中,也许下一次就会轮到他的鸡汤浮在空中——王爷最近几天都不提那只鬼的事了,难道王爷一时心软放了那鬼,鬼却还没走?

  王兴的眼泪几乎快流出来了,抱着食盒一脸戒备,门外却传来尉迟筇的声音:“是我。王爷让你过去一下。”

  ——

  王兴颤颤巍巍走在去陆凝寝殿的路上,两条腿还是软的。

  他以为是鬼,原来却是素来神出鬼没、能走房梁不走正路的尉迟筇,害得他吓了一跳。

  自家的王爷从就不受皇上的待见,别提照顾疼爱,就是见都不愿一见。亲父亲尚且如此,底下的人更是踩踏的厉害了。能全须全尾地活到十七岁,多亏了怜妃、大皇子和长公主的照顾,更多亏了他身畔这几个人——

  舒是先皇后留给王爷的暗卫头子,功夫俊的很,更俊的是手下率着十一二个暗卫,都是有功夫的死士,亦是先皇后留给王爷的人,忠心自然是不必说了。半夏姑娘是大皇子派来照顾王爷的,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多少次明里暗里救了王爷的命。

  贺楼颉隽和尉迟筇却是皇上给王爷的伴当,皇上虽对王爷不好,这两个伴当却是忠心。颉隽公子虽身子不好常年吃药,但脑子是一等一的聪颖,有什么事问他总没错;尉迟筇则是随在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性子温润随和,王爷不论去哪儿都带着他。但尉迟筇总是神出鬼没,在府中素来不露正脸,除了王爷和舒外亦从来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跟着王爷这一伙人如狼似虎、各有所能,只自己最没用,只能当个厨子,处理点杂事。

  王兴耷拉着一双眼,捧着食盒急急地走。

  罢了,一样米养百样人,与其愁这个,还不如好好研究怎么做出更下饭的鸡汤,瞧王爷平时瘦的树叶儿似的,这次受了伤更憔悴了,每天只吃这些怎么够。王爷想必是饿坏了,才叫尉迟筇来催他罢。

  进了寝殿,却未曾听见王爷如平日一般活蹦乱跳地教他将鸡汤赶快端过来。王兴怔怔地转过围屏,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榻前坐着一个沉凝冷肃的男人,正是暗卫头子舒;榻上的陆凝则无声无息。

  “这,这王爷是怎么了?”王兴慌忙放下食盒,见陆凝悄无声息的样子,眼泪都要挤出来了,连忙问一边的舒。

  舒沉默不语。尉迟筇不知从什么角落转了出来,对着王兴叹了口气:“老王,别急着哭,还有气呢,没大事。半夏交给你的药呢,你放在哪儿了?”

  王兴急急一拍大腿,赶忙自白花崖豆木食盒下面的夹层里拆出半夏交给他应急的蜡丸递给尉迟筇。尉迟筇将蜡丸捏开放进水中,给陆凝冲服下去。

  因此陆凝睁开眼时,打头便看见了一张将他的视线挤满的巨脸。

  王兴:“太好了王爷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呜呜呜……”

  陆凝:“……起开……”

  尉迟筇长呼出一口气,连忙拉起王兴:“险些吓死我,方才有人给你下药了。”

  陆凝微微一笑:“我知道。”

  尉迟筇一怔,一旁的舒亦皱起了眉。王兴见势不妙,日常赌咒发誓绝不将今晚的事说出去,留下食盒转身就逃。

  殿门一合,陆凝看着舒和尉迟筇,只觉恍如隔世:“她呢?”

  舒见陆凝无事,无声地冲他点了点头。屋顶琉璃瓦轻轻一响,舒漠然抬头瞧了屋顶一眼,转身轻轻窜回了梁上。

  有舒去处理,尉迟筇便不再管,叹了口气放下剑:“你是说那天来的叫苏麦的那只女鬼?是她给你下了药?”

  “是她来了——不过也不算下药,是我自己喝了她给的茶。”

  尉迟筇沉吟了一会儿,正色道:“我和舒来时,她已是走了。她虽已死,和你的祖上多年前却有国仇家恨,更说不准背后是不是有旁人指使。你也够心大,敢和她单独相处,不怕她真杀了你?”

  多年跟随,陆凝行事之密、心思之深,尉迟筇是真真正正地见识过。这王爷虽任意率性,大事上却谨慎,这般疏脱还是第一次,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刚才见了那女鬼苏麦,便一分防备都没有。

  陆凝仰躺着,喟叹着看向屋顶:“她既来了,来即是客,我又为何要撵?刚刚我们还谈了一谈。”

  尉迟筇无奈。想想自苏麦出现后,陆凝对苏麦的种种,他心下已然是明白了:“我们势弱,本不是冒险的时候。你既然看准了她,我便相信你的判断。但,你总要和我们说清楚啊。”

  见尉迟筇面上担心之色仍未消散,陆凝温声道:“阿筇,今天是我鲁莽,她来了却未曾告诉你们,让你们白白担心了一场。但她绝不致害我,你大可放心。”

  “这是为何?”

  “她不会杀我的,我若死了,她也活不了多久。”

  陆凝将他和苏麦的对话略去一些细节,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尉迟筇:“她是来向我要我的血——她的魂魄仿佛需要我的血才能维持存在,若杀了我,少了我的血,她迟早会消散。我已据此和她结盟。”

  尉迟筇默默着。

  陆凝温声道:“你是在想,为何她的存在需要我的血?你可曾记得她是如何苏醒的——长公主府遇刺那日,我的血溅到了封印她的地砖上。”

  尉迟筇仍是默默不语,陆凝缓声说了下去:“既然有封印,那究竟是谁曾封印了她?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唤醒了她,是不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设计?”

  陆凝还要说下去,尉迟筇止住了他的话。

  “停。别往我身上赖,这些东西,是你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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