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待成目不斜视，铺好浴巾才站起来，礼貌地低头不看她的浴袍。
“可以了。”尤女士说，“我是Echo，你叫什么？”
待成这才想起自己的外套还带着名牌徽章在某个房间的衣架上，赶紧把领带从衬衫里拉出来，又整袖子，“我是管家Dyson。”
尤女士靠近一步，趁他不备攀住了他裸露的下臂，白腻的手指搭在微微汗湿的皮肤上，“中文呢？”
待成赶紧退了一大步，僵硬回答，“卫，待成。”
Echo正要紧跟着上前一大步追过来，幸好浴巾就只铺到这里，她差点踩出边界落到暗色花纹的地毯上，赶紧刹住脚步，尴尬地停在安全区域里面，她顺势侧过身，风情万种地扶了一下耳边垂落的头发，“好，你快回去忙吧。”
待成悄悄地往门口移动，让自己暴露在从走廊可以看到的角度里，“尤女士，我联系您是想说，入住期间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直接联系我或者我们的服务中心，没必要都让助理转达，小姑娘也挺忙的。”
片刻之后，待成黑着脸，回到刚才拆房的楼层，从工具车里拿了一瓶免费水，仰头一口气喝干了，直把塑料瓶拧成一坨，扔进垃圾箱里。
离开尤女士房间之前，她倒没再敢上来摸他，只是说，“好啊，那我以后有事就直接打你电话，一会儿十点整的时候，端一杯热牛奶过来。”
他想想就觉得臊得慌，面红耳热地给送餐部打了电话，宴请一杯热牛奶到尤女士房间，千叮咛万嘱咐，十点整，不能早，更不能晚。
来帮忙的部门大佬们陆续以明天早班开餐、有临时要交的报表、部门小朋友召唤为由离开了楼层，待成摘了领带，解开白衬衫上两颗扣子，在最后一分钟完成任务。
他和自家同事们一起在楼层工作间整理，Nichole又抱着一个焖烧杯出现在走廊上，往工作间里探头，“Dyson，要不要吃宵夜呀？我焖了一壶红豆小米粥。”
自从数年前Jay离职以后，酒店的市场传讯经理变成了一个受诅咒的岗位，陷入了持续换人的怪圈。Nichole 姓萧名忆，从南半球留学归国不久，凭借一口堪比母语的流利英文和丰富的实习经验，直接拿到了副经理的职位，酒店业里，白牡丹和野玫瑰都很多，却很少出现她这样没有公主病的小千金，她经验尚浅，所以对各位前辈都非常崇拜，经常煲汤带到办公室分享。
待成招呼她进来，清了一小块地方铺了地巾让她坐。Nichole已经洗漱了，发梢还氤氲着暖暖的水汽，她拿了四个咖啡杯，准备把焖烧壶里的小米粥倒出来大家一起吃，却怎么都拧不开盖子，使出全身的力气也只是憋红了脸。
待成轻轻一笑，伸出手，“我来。”
Nichole摊开手掌，看看手心又红又烫的印记，乖乖地把大号焖烧壶递了出去，“谢谢。”
“谢谢你的粥。”待成手臂外侧肱桡肌一紧，焖烧杯应声而开，一股温热的甜糯豆米香袅袅地飘散开来。
一壶粥倒出四杯还有剩余，骨瓷咖啡杯，配了小银调羹，在深夜的工作间里有一种骨骼清奇的意境，一人端了一杯，Nichole则掏出一把长柄勺，也捧着焖烧杯吃起来。
待成站姿挺拔，单手握着杯和勺，呼啦吸了一口，甜的，姑娃子才喝的玩意儿……于是仰头三两口喝完了，就像是顺着喉咙直接流下去的，无需咀嚼品味。
Nichole正凑着一勺粥秀气地吹散热气，看着他的吃像目瞪狗呆，“不烫吗？”
“烫？我皮厚，烫不着。”他放下杯子，粗暴的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见Nichole傻盯着自己，才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腼腆。
喝过热粥，又收拾完了工具车和脏布草，待成盘腿坐在工作间地上，举起手腕看时间，另一手握着工作手机，九点五十九，尤女士的热牛奶到几楼了？别响，别响，别响。
他休息了十分钟，安心地把手机放回裤袋，套回领带，系好扣子，穿上西装，踩着轻快的步点，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往大堂走去。
凌晨时分，待成迎在大堂转门前，与到店客人一一寒暄握手，引领他们拿房上楼，再送往电梯厅，目送他们上楼。三十分钟内，没有气急败坏的投诉电话打下来，没有蓬头乱发的客人跑下来，一切仍旧太平顺利。待成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蹬蹬蹬上楼睡觉。
第二天上午研讨会，中午自助餐，下午连着分组会议和茶歇，正以为平稳渡劫的时候，一个投诉电话直接打到了待成的手机上。
总机在电话那头紧张兮兮地转述来电，“Dyson，线上是2018房的客人，投诉楼层同事偷东西，态度强硬，指明要你接电话……”
待成一听到2018这个号码，头嗡的大了一圈，“帮我转过来，谢谢。”不能有畏难情绪，不能认怂，更不能难为情，待成清了一下嗓子，“尤女士您好，我是Dyson，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Dyson，你的服务员来打扫过房间以后，我的魔镜找不到了。”
待成眼皮一跳，这句话的意思可不就是“我的魔镜十有八九是你家服务员偷走了”吗？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同事会做这样的事情，压着火气解释，“尤女士，您的魔镜是指？”
“是我的镜子，一直放在床头柜上，你昨天晚上来我房间，没看到吗？”
待成回忆了了一下，仿佛床头是有一把镜子，可是您，您说话能不这么暧昧吗？“尤女士，是黑色的一把长柄镜子吗？背后有浮雕图案的？”
“是的，现在找不到了，你在哪里？到20楼来接我，我要调监控，看是谁拿了我的魔镜。”
她这样咄咄逼人，待成按捺不住怒火了，“尤女士，我的同事绝对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可以带您去查监控，但是希望您不要先入为主，公正地看待监控内容。”
“20楼电梯厅见。”
待成沉着脸跑到20楼，尤女士盛装等在电梯厅，双臂圆润雪白，裸露在无袖的衣裙之外，比起昨晚的慵懒随性，更多了一分精致。
“尤女士，监控中心中心有一点凉，您最好加一件外套。”
“叫我Echo，走吧。”她在电梯厅的镜子前扶了扶侧梳的乌黑发髻，在叮的一声提示之后，率先走进了电梯。
待成拿出了职业生涯最沉重的耐心，反复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是客人，是客人，是客人……他带Echo在监控室查了录像，显然无果。这个房间在屏幕的角落，进出的服务员只能拍到肩膀，要推着清洁车往下一个房间走来，才能看到脸部，不过在房间门口的动作清晰可见，并看不出来她私藏了什么东西。
监控室在前后区的交界线上，空调弱，Echo只呆了一会儿，胳膊上就冒起了一粒粒的小疙瘩，她在联幅的屏幕前找了一张椅子，抱着手臂坐了进去。
保安部的同事面面相觑，等着待成把这尊菩萨请走，他哪里能这样让人看笑话，以后还能不能在他们的各路眼线下生活了，“尤女士，您这面镜子是哪里买的？把链接给我，我买一把一样的送给您。”
Echo挑眉点了点头，打开微信放大了二维码，又迅速通过了好友申请，这才含着一丝笑意说道，“那是我在纽约淘到的vintage，只此一把，你买不到。”
几道玩味的目光立即聚焦到待成脸上，他把手机放进裤袋里，无可奈何地抓抓头发。
“你再去我房间找一遍吧，实在找不到，我也不为难你。”Echo站起身，要回房间去。
“根据我们的标准流程，我需要和大副、保安一起进您的房间，避免再引起误会。”待成耿直道。
“好，我上楼等你们。”Echo也不做作，摆了摆手制止待成跟上前的脚步，“我认得路，你不用送我。”
待成果然带了前台Michael一起到20楼，18号房门开着，他们还是按程序敲门问好，Echo在里面应了一声，他们才走进去。
一路的洁白浴巾从浴室铺到床头，Michael赶紧看待成，见他一脸凝重、浓眉紧蹙，也平复了惊讶，两人避开浴巾区域从门廊一侧挤了过去。
Echo倚着写字台，用下巴指了一下浴巾尽头的床头柜，“服务员已经找了两遍了，你们再帮我看看，我一般放在那里，抽屉、柜子都可以开。”
房间里家具低矮，待成走到床头柜旁，稍稍提了一下裤腿膝盖处笔直的中线，蹲了下去，查了两个抽屉，又分别伸手进柜子和床垫、墙壁的空隙中，从上到下摸了一遍，都没有，他走到床尾问道，“可以看床吗？”
Echo点头认可，他才半蹲下，一气把床垫拖出二十公分，然后再一层层翻看床品，果然在这里。
镜子掉进床垫和床头背板之间，卡住了。
待成捡出镜子，忍不住拿在手里多看了两眼，不就是一块玻璃嘛，也没什么起眼的，瞎耽误工夫。Michael瞥了一眼，又吃了一惊，做工精巧、镶着各种石头，一看就价值不菲。
Echo过来接了镜子，笑道，“谢谢。不过，今天你们没给我换床品吧，或者说，换的不仔细。”
Michael一听这话，恐怕有锅甩来，退了几步，装作要帮忙把床垫推回去，好避开交锋。半蹲着一推，竟然没动。
“尤女士，这是我们的疏忽。”
Echo本只是开个玩笑，见他一本正经要表决心，赶紧打住，“好了好了，不用给我背书，你们去忙吧，帮我把门带上，谢谢你。”
正合待成的心意，他羞涩一笑，就要往外走，刚走两步，又退回床尾，半蹲，单手，轻轻一推，床垫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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