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知其不可而为之
人与人之间就是那么奇妙,最开始是史琅不服输的劲头打动了他,念在同姓的份上他就帮这个小家伙一把。
但他还是低估了史琅的意志,知其不可而为之,哪怕死得壮烈,也不愿意就这么失败。
这是少年的热血,凭着一腔的壮志豪情不去在乎后果,虽然很是莽撞,但却自能打动人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连破境脱胎都困难的少年,跟连烨也是一样的。
史云溪嘴角浮现出笑意,他知道,史家后继有人了。
史琅并不知道史云溪在想什么,他只是拼命和自己做斗争,一次次想要撞破那堵墙。
进入脱胎境,你也就不是刚入门的修行者了,而如果破境失败,就证明你的能力止步于此了。所以脱胎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最重要的环节,甚至超过了千目境。
史琅不愿意失败,尽管他已经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他的真元没有问题,经脉也没有问题,神识更没有问题,师父只是安慰他说是时机没有到,让他再耐心等等。
等着等着,他已经十四岁了,当年一起入门的弟子有些已经成为千目境,再不济的也早已脱胎了。
他却依然在原地踏步,被唤一声小师弟。
史琅的内心就算再挫败再不甘,也不能多说什么。他孤零零一个人,无亲无故,没有门路寻得灵丹,更没有秘籍可以修炼,只能按部就班地前进,然后失败。
这个循环他忘记已经经历了几遍,只记得已经有不少人劝他放弃,下山做个小买卖,或者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不要再浪费时间。
师父也劝他说:“史琅啊,每个人的路子都不一样,你不能因为羡慕别人就一定要走同样的路,你还有很多路子可以走啊。”
师父的语气是温和的,但却间接否定了他成功的可能性。
史琅低着头,眼角含泪,但却倔强地摇头。
他是真心喜欢九离山的,喜欢这个自由的氛围。在这里,见到元绝不用行礼,不用战战兢兢地担心触犯门规,弟子中有富甲天下如连烨者,也有贫寒到一文不名的人,而这些人在山上都是平等的,一切看实力说话。
元绝的想法有些奇怪,所以九离山很多地方都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而史琅喜欢这里。
他不会忘记,当初他来九离山时是矮矮的一个小孩子,怯生生地拉着爷爷的衣角,躲在爷爷背后,却好奇地探出脑袋看着元绝。
当时他咬着手指,而元绝喝得醉醺醺的,含糊不清地让他们都免礼,耐心地听完老人家谦卑的陈述,随后招手叫他过来。
小史琅紧张地看了看爷爷,一步步挪到元绝附近,冲天的酒气让他忍不住捂紧了鼻子,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半躺在椅子上的青衣人。
这就是九离山掌门,玄月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际掌权者,那个众人瞩目的天下第一?
这么没有架子,这么不正经,这么懒懒散散,怎么看都最多是一个酒楼老板,怎么可能是那个传说中潇洒不羁的元绝?
元绝看着他满脸不舒服的样子,忍不住乐了,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孩子倒是聪明,我就卖您这个面子,暂且收了他,之后的事情还是看他自己的机缘了。”
史琅想躲开,却又不敢躲,头皮一阵发麻。
就那么莫名其妙地,他成为了九离山最小的弟子,刚开始颇有一些师姐来逗他玩,慢慢地,他也就隐匿在众人中间,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了。
爷爷不久就去世了,元绝把他领到爷爷的坟前,倒上一壶酒,对他道:“你爷爷把你送来九离山,你不要辜负他。”
史琅懵懵懂懂地点头,眼泪早已流了下来。
他当时想破脑袋也没有想通,自己的爷爷也就一个普通人,究竟有什么本事让自己不用考试就进入九离山?
虽然只是一个侧峰小弟子,却也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宗派不知道要好多少,元绝如此随意,究竟是怎么想的?
后来史琅才偶然知道,当初元绝和他爷爷有过一面之交,而那一次,他爷爷送了元绝一壶酒。
就那么一件小事,为了安置他,爷爷厚着脸皮去求人,而元绝居然也一口应下了。
滴水之恩就要涌泉相报,更何况一壶酒这样的恩情。
元绝大概是这么想的吧,史琅哑然之余,也对自己的爷爷更加佩服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他学会了淡然接受事实,笑着为那些同门送上祝福,独自咽下泪水。
直到霜晨月上山,他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回信使,替二人传了一回信。
这两个人好生奇怪,莫名其妙地传递了一颗荔枝一会儿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会儿又冷漠如同陌生人。
但他到底不是小孩子了,已经初通人事隐隐约约看出来,他们两个人是互相喜欢的,而且非常喜欢。
他记得非常清楚,自己把荔枝递送出去后霜晨月眼里突然绽开的笑意,光芒四射,无法掩饰也无需掩饰。
小姑娘笑靥如花,眼里是满满的欢喜,对他诚挚地道谢,为的却是另一个人,另一个让他这辈子只敢仰望的人。
而他只能傻傻地笑,替师姐开心。也只有连烨能配得上她吧,他如是想着。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有了一丝丝野心的呢?慢慢地,他竟然生出一个念头来,如果,如果师姐喜欢自己该多好啊。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十几岁的少年一旦生出这种心思,就再难忘却。
她那么美丽,那么超凡脱俗,时而在云端,时而在峰巅,终其一生只能倾慕。
可是史琅却抑制不住这份青涩的喜欢,于是有了唐突的表白,诗酒大会的拼命,以及众目睽睽下说出的那句“我喜欢师姐”。
究竟又能怎么样呢?
他没有资格跟连烨争,他只有一腔热血,却没有足够的境界实力。
他要破境,为了爷爷殷殷的期望,为了师姐似有似无的笑容,更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理直气壮地站在主峰上,跟所有人说,他不再是那个小弟子了。
今夜,史琅就算豁出命来,也是不会放弃的!
史云溪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送进史琅口中,轻叹道:“不愧是史家的人。”
史琅于通身灼热之中感到一丝清凉,这股清凉是如此的舒服,仿佛是沙漠中人终得甘霖一般,他本能地运转真元追随这股清凉而去。
炎炎夏日,小姑娘周身却是细细的雪花,她一笑,心头暑热顿消。
恰似这颗及时的丹药,为他指引了方向。
史琅周遭的温度缓缓降了下来,脸色也渐渐回复了正常。他的真元开始像河水一般汹涌流动,猛烈却有规律,并且前所未有的顺畅。
史琅的眉头慢慢放松,再一次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当他再一次来到那个坎的时候,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一跃。
无比的轻松,如同迈过门槛一般,他就这么轻轻破境了,进入了一种从未感觉到过的奇妙体验之中。
如同神游太虚一般,他满心都是无以言表的喜悦和舒畅,感觉全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对一些招式也有了更多的理解。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成为了脱胎境的一员,这也就意味着他是可以的!
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行,但是他成功破境了!
就算是在史云溪的帮助之下破境,这也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焉知其他人破境的时候有没有更加劳师动众呢?
史琅睁开眼睛,眼神清澈,发着明亮的光芒,忍不住就想跳起来。
史云溪却按住他的肩头,温声道:“你现在还不能乱动。”
他虽然借着灵丹破境成功,但到底是受了伤,贸然乱动很有可能反噬自身。
前辈说的话肯定没错,于是史琅静静坐了下来,面上却是掩不住的笑容,低声道:“前辈,谢谢你。”
“谢什么。”史云溪轻笑,将手放到他脑袋上,“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二叔伯才是。”
九离山的另一边,有着一个几乎被众人遗忘的姑娘,怔在那里不知道如何说好。
“我该怎么办?”金思华喃喃自语道,伸手折下一枝木槿。
风隐静静站在她身旁,给她披上一件衣服,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取决于你自己。”
金思华无言地看了看他,眼神哀伤,带着几分迷茫,几分绝望。
风隐摇头,身影在夜色中很快消失。
她如果自己不肯出来,谁救也没有用。
在同样的处境面前,有人知其不可而为之,有人默默放弃。
没有对错,只是选择而已。
天快亮了,明天,就是与高手之间的对战,他们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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