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A10
两个小时后考核，但是登陆点在南半球, 这又是个直径相当于地球35倍的星球, 从北半球飞过去, 是要开始动身了。
“其实也不是飞行器航行的速度不够, 而是越往后越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越往后，路上拦截攻击的人越多, “我倾向于早点过去, 宁愿在附近找地方等待。”
一般来说大家都不会在母舰停靠区附近开战, 原因就在于这样的混战会失去秩序, 最后让大家都没上去的可能。
至于检测后的结果可以在路上说。
晏麟一边打开了操作模式，一边把结果告诉了殷妙妙。
“我在全球各处取样, 上一次播撒下去的厌氧菌几乎都死了，只有极少部分在那些‘瘴气’山谷中存在。”
那些瘴气山谷有一些与这个星球地理环境相较特殊的地貌：温暖潮湿，因多在高海拔，还形成了小型的气层。
可是这些环境在这个星球之上可以说是特殊至极，就像是清晨的露珠一样，如果不加入人为措施，消亡是必然的。
“这一‘夜’只有几千年时间，我倾向于我们是被迫唤醒的，如果再不才去措施，下面即将产生失控状态。”晏麟分析道, “这个星球正在杀死我们上一波播撒的生物, 大气和水源无法形成。”
“但你不能说它没有生命存在。”殷妙妙感到奇怪, “如果从播撒生命的角度来说, 其实我们已经算成功了吧？硅基生命也是生命，这是这个星球自然选择的生命体。”
达尔文的理论就在此显现，物竞天择，硅基生命是这个星球的本土选择。
“我其实一直在想，所谓有毒的大气，但对于这些硅基生命来说却应该是如鱼得水。‘毒’显然是辩证的，不适宜碳基生命，却未必不是滋生硅基生命的养料。”
虽然和他们的母星，地球上的进化方式不同，但硅基生命也许也能形成文明呢？
“一开始是植物，后续或许就会有昆虫、动物。”殷妙妙乐观地想到。
“……其实真菌也不能算是植物。”
不过晏麟显然也不关心这些事。
他有些感慨道：“如果这时能和其他机型交流一下就好了。”至少能通过任务判断这一天大家都在做什么。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说。
飞行器很快就到达了南半球，到达目的地统共也不过半小时，那还是他们没有开到大功率前进。
“这艘勘测机的飞行速度是极快的，毕竟要绕地勘测地表。”晏麟将飞行器停靠在母舰从天空中映射下的黑域之中，巨大的母舰在天空中遮天蔽日，投射下巨大的影子。
殷妙妙发现除了他们，黑域中已经停靠了几艘工作机。
“我们不能和他们对话吗？”殷妙妙问道，她记得晏麟说过选手们都不会在母舰附近开战。
晏麟随便她，“你试试就知道了。”
“不会有危险？”
“不会，除了浪费时间之外不会发生什么，所以想试就试好了。”
在确认不会产生危险的情况下，殷妙妙向周围工作机种发出了通信的讯号。
意料之中，正如晏麟所说的，她一个信号发出去无事发生。
空气中有些尴尬。
“这是为什么呢？”殷妙妙有些不解。
“你玩游戏的时候，你相信机场买挂的吗？”晏麟淡淡瞥她一眼。
“……”大概还是有人会信的吧，虽然后来这都成了游戏中的一种调侃。
不过殷妙妙也理解过来了他的意思，这时候的选手之间都充满了欺骗与不信任，你无法得知对方是善意沟通，还是故意欺骗。
至于联络以前的**队友，殷妙妙也迅速否决了这一想法。今时不同往日，当初他们要对付的不过是卢恩斯公司，现在是所有人中选取三个释放，过去的同盟在如今已经不存在了。
在剩余的一个多小时里，殷妙妙本想思考现在所得的的线索，晏麟却突然问她。
“你现在能告诉我，我是谁了吗？”
殷妙妙有些尴尬，刚想转移话题，就听晏麟说道：“如果第三天的问题我们回答不出的话，这可能就是我们生命的最后了，总让我到死也知道自己是谁吧？”
他这样的说法倒让殷妙妙生出些同情，后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想说，信他个鬼，他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然而当时殷妙妙还是带上了些同情。
“哎，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说，和你说你，这是准备叫我花式夸你嘛。”
晏麟不理会她的俏皮话，继续等她说。
“你是晏氏的继承人，也是宏逸集团的创始人，你们家数代富商，大户人家。”殷妙妙说着觉得有点小尴尬，“你家一男一女，你有个姐姐，你母亲很早死了，后来你父亲就把他的私生子带回来了……”
她真觉得这种豪门狗血的说不下去。
然而她大概也没多少自觉，和晏家比起来，殷妙妙的家庭情况也可以说是复杂。
“这么说我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晏麟却没受到多少影响，“他叫什么？”
“晏彬。”
晏麟似乎想起了某个片段，在母亲的坟墓前，两姐弟抱头痛哭，身后走来的男人却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过来。
现在他还能感受到那种愤怒。
“你父亲他大力扶持私生子，与作为继承人的你打擂台。”殷妙妙说得很尴尬，她心里是觉得这老头脑子坏掉了，不过还是委婉说道，“你们大户人家不是我们能理解的吧。”
“后来呢？”
殷妙妙见晏麟真的没受什么影响才往下说，“后来你自己创立了宏逸科技，也挺硬气的，没受晏家一分钱的支援。你父亲挺气的，一气之下把他在晏氏的股份过户给晏彬，要不是晏氏其他元老阻拦，或许晏彬真要抢过继承权了。”圈子里当时吃了好一阵晏家的瓜，扶持私生子压继承人的也够被人笑话了。
“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应该是无所谓的。”晏麟说道，“虽然想不起来，但也能想到那个老头的心态。无非是和原配结婚，两家总有些龃龉，带私生子回来大概就是想以此威胁我，让我不要以为是正统继承人而觊觎他的位置。越是在这种掌权人的位置上久了，就越不想下来。其次扶持私生子，也是压着我的头去‘孝敬’他，希望我为了继承人的位置去讨好他。”
不过他觉得，以他的性格，对此根本无所谓。
“还是真不愧是你呢。”殷妙妙赞叹道，“哪怕失去了记忆都还那么自信。”
晏麟奇怪地看向她，“失忆又不失智。”
“……”殷妙妙默默对天翻个白眼。
此时外面已经陆续又停进三四架工作机。
“都提前那么早就回来了。”殷妙妙喃喃道。
“别转移话题。”
殷妙妙做出个吃不消的表情，“好。”
后来确如晏麟所预判那样，过去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家族继承人的位置，对那个私生子弟弟也不予理会。
他开创了自己的事业：虚拟技术。在软件编程方面他可以说是个天才，二十一岁的时候，宏逸的第一款游戏《星空殖民》上市，在这款游戏中玩家可以扮演殖民地总督开放星球，也可以选择作为各阶层人的身份对这个星球进行探索，比如上流社会的贵族青年、星球工程师、普通旅行的星际平民，既可以体验机甲战斗，又可以和当地土著外星人谈恋爱。
殷妙妙说到这里，晏麟却打断了她。
“具体说一下那个游戏，听上去设定和现在有些相似。”
“啊？”殷妙妙道：“可我没拜读过总裁你的的大作，也只是从资料上看到。”开玩笑好吧，游戏上市的时候，殷妙妙还在每天猛拉练琴接受形象包装，这种“不务正业”的游戏生活助理怎么可能让她接触。
“那真有些可惜了。”虽说可惜也没见晏麟有什么表情，他说道，“别说是我的作品，一个大型游戏是一个团队的成果，就算编程方面也不是我一人做得出来的。”
“是是是。”
这一款游戏以外星独特的风貌，超开放的自由度瞬间俘获了大批玩家，是首款作为国产游戏在北美销量榜首的作品。
《星际殖民》也是人类各类文艺、游戏作品中首次以殖民者的身份登陆外星球，对当地土著殖民，或许这个理念不是首创，但这是这个小众理念第一次被大众接受。在先前的人类作品中，地球永远是被外星入侵的对象，而一谈到科幻作品，人类也总是那些惊慌失措的被害幻想者。在《星际殖民》中，却将情景转换，它使模拟出一个世界：如果人类能殖民外星，又会做些什么呢？
在受众方面，考虑到玩游戏的普遍都是年轻人，这些人群普遍追求最极速的快感，因而直接推出了总督、指挥官一类的角色。为女性着想，也推出了总督女儿这样的千金小姐人设，女科学家人设，以及平民工作女性人设。
人们既可以选择开疆辟土，殖民奴役外星人，也同样可以和外星人谈恋爱（为女性着想，这个世界的外星人都有着精灵的外表）。
随后就开始有了争议，开始有喜爱外星人的善良人类开始觉得奴役是一种野蛮残忍的行径，而另一批人则认为，强势文明对弱势文明的侵略是无可避免的。
“落后就会挨打，如果我们被外星人入侵，我们也将是这个下场。”这些人说道，“所以当我们的文明高度在他们之上时，这些就是避免不了的。”
反驳者说道：“正因为落后就会挨打，所以我们不应该更善待他们？我们的文明高于他们，但宇宙中文明何其多，高于我们的又不知多少，为何要作践弱者？”
……这些讨论与其说是游戏中的，倒不如说是人类社会中本身的问题。
争论不休的时候，大家将矛头指向宏逸公司，认为他们不该美化外星人，甚至不该推出女性角色可以和外星人贪恋。后者又被女权组织抗议，这又再次加剧了混战。
然而这些混战并没有阻止随后推出的《星际殖民2》《异星之恋》等续作大卖。
一个好ip可以让一个公司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赚十几年钱，只要有过经典，就会有一批忠实粉丝为此买单，直到这个老梗烂到让人忘却。
可公司创始人晏麟又怎么可能是满足于此的人。
“你大概不是个把钱看得特别重的人吧，在《星际》系列获得成功的同时，你开始表示要做人工智能。”
殷妙妙说这话时也觉得无奈，从小锦衣玉食的豪门公子，长大后的总裁，说他不看重钱？或许只能解释为钱多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做事的目的就不再全是为了金钱了。
“我想我肯定失败了。”晏麟说道，“就我现在来看，这真是个愚蠢的决定。”
“可以说是不太成功吧。”
殷妙妙开始说起了他下一段的经历。
人工智能的研究是个烧钱的无底洞，这其中涉及的不仅仅只是软件技术的问题，其中涉及了人类心理学、哲学、脑科学等等几乎涵盖了人类所有学科的专业知识。
“意料之中。”晏麟说道，“人工智能，首先是要对‘人’进行研究，再将人的意志模拟。而我们人类对自身的研究也并不完善，又如何去做一个以‘人’为基础的人工智能。”
项目在几年中没有进展，甚至几十年没进展也是可能的。
殷妙妙倒是不解了，“这也是我纳闷的事，如果项目真的没有进展，那么现在绑架我们的又是什么？”
“我想，它们只是研究过程中未完善的人工智能罢了，只是达到欺骗过图灵测试的水平。”晏麟说道，“你大概也注意到了，它们无法分析人类的眼神，气氛这类不可数据化的语言。所以，真正要达到人工智能，还远得很。”
虽然它们自称自己是人工智能，可在它们的作者眼中却是不完善的。
殷妙妙呵呵：“就你现在整出的这玩意儿已经够我们喝一壶的了，总裁。”
虽然人工智能项目一直没有很大的进展，但却有了个副产品——虚拟世界。
他们对大脑的研究深入，以致于造出了可对大脑释放幻象达到构造世界的程度。
现在市面上也有全息游戏设备，可首先目前的设备可以说是体积庞大，因要给玩家在游戏中活动，设备的高度在2米，底面积约三平方米，相当于一架三角钢琴的大小。这样的设备放在普通家庭的缺点就显现出来：大多数住房面积不宽裕的城市居民家庭，就为了买个游戏机，放进卧室就拥挤不堪，并没有很多人愿意给孩子买这样的设备。
其次，现在的全息设备也不过是通过给眼睛以幻象的功能，其他触觉、味觉方便都靠模拟，用挤压敲击模拟痛觉，一来机器可能出现故障对肢体造成损害，二来玩家的实际体验效果也只不过感受到自己在用一个机器。
相比于全息设备，虚拟设备只作用于头部，释放化学物质和轻微电流。节省了空间，在体验的时候，玩家完全沉浸入了另一个世界，而不会感受到机器的存在。
“可你们这个项目很难通过。”殷妙妙道，“我听着也挺害怕，直接对大脑释放电流和化学物质，政府便是因此不通过这个项目。并且人们也确实恐惧，你们对大脑研究得如此透彻，如果使用了这个设备的话，你们会不会操纵思想。”
这在技术上是可行的。
虚拟设备不能用于活人身上后，宏逸公司就有了为死人建造虚拟世界的想法。
这在一开始是得到大家支持的，许多人都有不忍失去的亲人爱人，来不及所出口的抱歉与表白，遗憾也可以重新挽回。
于是就有了多次融资，于是就有了游书蕾作为股东加入。
“于是游书蕾就认识了薛嘉木，具体我不知道，那几年我们都不联系。据我们那个组织的信息，他是一位心理学领域的学者，或许在你们的人工智能项目中担任什么顾问吧。”殷妙妙评价道，“真是孽缘。”
从她的态度上来看，似乎对薛嘉木并不友好。
晏麟也想起了那张照片，现在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后来的事你差不多都知道了。”殷妙妙说完，此时离考核时间也只剩十分钟了。
她是个很识相的人，马上闭了嘴。
晏麟倒觉得她又在转移话题，到底他的公司是怎么跟卢恩斯公司搭上，他之后又有了什么经历，这些关键的都没告诉他。
不过此时也确实不是个问话的时机。
粗略看去，黑域之中停靠了三十几架工作机。现在已经没有死亡通知，也不清楚剩余人数，然而看现在场上停靠的也能判断出，大致又有三分之二的人死了。
在倒计时三分钟的时候，开入了一架钻地机，至此，这里就是第三天参加考核的幸存者了。
他们也只是有考核资格，真正决定存活还要再次判定。
殷妙妙全程无话，看着晏麟提交了他们当天的工作任务，在各地采集土壤样本化验。
当系统亮起绿灯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第三天的问题：
如果野草占尽了田地，愤怒的人们烧毁了田地。
殷妙妙一看到问题，就特么头大，此时她看到上面的倒计时一小时。
转过头问晏麟：“总裁，你种过地吗？”
“哦忘了，豪门阔少怎么会种地。”殷妙妙自问自答，装腔作势地摆摆手。
晏麟有些吃她不消。
从题目来看，因为野草挤压了庄稼的生长空间，人们最终决定烧毁田园。
“要从引申意义来看，首先对于这一轮来说，什么是庄稼？什么是野草？”晏麟问道。
“播撒生命，生命是庄稼呗。”殷妙妙不假思索道。
“这并不准确，这么说下面有几种生命形式？”
这下殷妙妙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人工投放的厌氧菌，还有本土那些硅基生命。”
就规模来看，占据了整个星球的硅基覃类，更像是野草。
“生物圈是一个互相作用的过程，就以我们母星为例，如果地球上从没有过生命存在，那么地球也不会是一颗蓝色的星球。”
虽然他不是学者，不过还是有一定的知识面。
“曾经有一种说法，有了古细菌，才有了地球大气，因为大气遮蔽，温度上升，因而水分子也开始稳定以液体存在，继而有了植物、虫类，而这些生物又反作用于生态圈，使周围的环境适宜生存。”
这和传统教学所说的顺序不同。传统地球演变论中，是由于大气出现，才温度稳定，海洋出现才有生命，这样的学说总让人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曾经那样恶劣的地球环境会一步步自己改善气候？
这种学说让人觉得，如果没有偶然产生的生命，地球也将是一个气候宜人的蓝色星球。
“哪有那么好的事，想想就觉得逻辑有问题。”殷妙妙又说回了她那个毛坯房理论，“从没有房子可以在无人的情况下自己装修好……哎，我咋听着这么像鬼片。”
她有些鸡皮疙瘩。
确实是荒谬的，用毛坯房理论，只有人入住了才会维修房屋，房屋给人遮风避雨，人也反作用于房屋将它休憩。
“你会发现，乡下的房子，一旦没人居住了，很快就会各种破败。‘房子是要人去养的’，这句话我前几年听一个室内设计师说过。”
星球的生态圈也是一样的。
“那些对碳基生命来说是致命的紫色大气，对硅基生命却是庇护，而硅基生命越是规模扩大，那些紫色大气也会越厚重。”晏麟说道，“硅基生命对碳基生命并没有直接的威胁，然而因为它们形成的特殊大气对碳基生命是致命的，选手们投下的厌氧菌正在一步步被杀死。”
硅基生命自然产生适合于自己的大气，这是生态圈的作用与反作用的道理。
“也就是说，‘野草’没有直接杀死‘庄稼’。”殷妙妙道，“现在已经可以确认，‘野草’是土著硅基生命，‘庄稼’是碳基生命。”
不过她又有了疑问：“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土著生命？显然土著生命更适合于a10的原生态。”
晏麟反问：“你又怎么知道，经过改造后它不适合碳基生命居住呢？”
几十亿年前地球也曾经像火星一样荒芜，可现在却繁衍出了人类文明。
殷妙妙记得小学的科学课上老师是这么教学的“火星太冷，不适合人居住，水星靠太阳太近，又太热。地球离太阳的距离刚刚好”。教科书上将地球形成生命的原因全归结为地球和太阳距离的合适。
可怎么样才能算是一个合适的轨道？说地球不冷也不热，这也真是哄哄小学生的话了。要知道几十亿年前，地球和火星一样死寂而极度低温，能得到现在适宜的温度，全是大气的作用。
如果在这颗a10星上造出合适的大气，是不是也能同样适宜碳基生命生存？
殷妙妙看着晏麟写下了这一轮的答案：
“接下来将进行对本土硅基生命的铲除，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的‘庄稼’活下来，产生新的大气。这就是农夫烧毁田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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