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极奢极美
江水墨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掀开马车的帘子，外面的景在飞速倒退着。天色暗沉沉的，时不时看见提着花灯的小老百姓，在街上慢悠悠走着。
满眼的明亮晃进眼底，江水墨放下帘子，目光落在手里那张请贴上。
信封已经拆开，淡淡的檀香气萦绕鼻尖，浅粉色的纸面上，洋洋洒洒几个烙金大字，江水墨目光一路向下，停在那落款上。
太师府，柏丹青。
字体端正漂亮，一如那人。
原来你也叫丹青啊。
想到白日里回舟府自己说的那些话，江水墨生平第一次觉得尴尬。
我家的猪也叫...
“江姑娘，到了。”
思绪被打断，江水墨一抬头，见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挑开了马车的帘子，露出一张火光下颇为温润的脸。
柏丹青的贴身侍卫名唤长戒，也如他本人一样，十足温柔体贴。
从马车上跳下来，江水墨还想问一下这是哪里，话没出口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如果你记得梦里最瑰丽的景，那就应该是这样的。
悠悠江面上，停着一只极大的画舫，画舫上灯火通明，隐隐有琵琶鼓点之声飘来。江岸边挤满了喧闹着的百姓们，各式各样的花灯几乎占满了江面，江水墨从人群中眺望过去，看见那条巨型画舫两边，各有一个重重莲瓣托起的青瓷瓶，极奢极美。
江水墨惊叹的同时，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啧，作为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他们也没这么干过。
“江姑娘，这里人多，请随我来。”等江水墨反应过来后，长戒才礼貌说道。
江水墨点头，随着他绕过欢笑的人群，来到一个被特意隔开的地方。
几个侍卫站在这里，特意圈出这一小片区域，江水墨站在这里面，周围的百姓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她则是满脸迷茫。
满脸迷茫的四处看了半响，她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江面上，慢慢飘来一只乌篷船。
那只窄窄的乌篷船分过无数花灯与水流，向她的方向靠近着，船头似乎站着一道身影，离的近了，江水墨认出那是柏丹青。
一身月白色交领长袍极为修身，衣袍上暗压的银线，在周边花灯的映照下，仿佛开出无数火红的花，将他团团拥簇。
他如玉的容颜在灯光中更加温润，那一双漂亮的眸子，璀璨若星，明亮如月。
船行的近了，旁边有人开始起哄：“大公子果真是俊秀无双啊，一起喝个酒吗！”
附和之声数不胜数，周围闹得火热，站在船头的柏丹青礼貌的冲众人一笑，轻启薄唇：“感谢大家的厚爱，不过我现下，是来接一人的。”
说完，眸子定定望向江水墨。不知怎的，她脑子里忽然飘出白日里听的那几句戏文，以及最后那一声清亮的回答。
“请问是太师府的大公子，柏丹青吗？”
他眸中的笑意渐深：“正是在下。”
这周围颇为嘈杂，可这四个字，声声入耳。
恍恍惚惚的上了船，随着他一同进了船里，那周围的嘈杂才被隔开了去，朦朦胧胧的像蒙了纱。
船里也是一片火光，中间燃着一只小火炉，隐隐飘出酒香，旁边懒懒的坐了一个黑衣少年，肤色极白，发丝微乱，桃花眸潋光滟水，漂亮至极。
少年正是舟星桥，他正执着一只酒杯，抬抬眼皮，见弯腰进来的柏丹青，抱怨道：“也不知是接什么重要人物，小爷竟是不认...”
话没说完，随即看到了他身后的江水墨。
舟星桥抽抽嘴角：“柏兄...你不是吧...”
柏丹青没有理会他，在小火炉边端端坐下，指了指身边位置：“江姑娘来这里坐，一会便到画舫上了。”
江水墨搓搓手，刚想开口拒绝，眼角瞟到舟星桥难看的脸色，咽回想说的话，一屁股坐在柏丹青边。
离得近了，柏丹青身上那特殊的香气，又缕缕的飘进鼻息，江水墨一闻到这味道，立刻抬起双手捂住口鼻。
柏丹青见到她的动作一愣，随即轻笑道：“少量的闻到不会有事，相反，还会心思通明呢。”拿着一块帕子提起小火炉上的酒壶，细细倒了一盏，递到她面前。
江水墨睁圆了两只眼睛，伸手接过那酒杯，指腹的温度馥郁人心。江水墨低头嗅了一下，赞叹道：“好酒！”
舟星桥在一边看着两人的动作，表情变幻莫测，十分精彩。
一杯酒下肚，乌篷船也慢慢停了下来，几人掀开帘子站在船头，那巨型画舫就挨在眼前，带着庞然大物的威压。
耳边飘来阵阵乐声，混杂着男男女女喧闹的交谈。江水墨自下而上打量这大船一眼，心中正思虑着该怎么上去。
柏丹青就站在身边，微微俯了身，低磁的嗓音在耳边轻响：“江姑娘，冒犯了。”
一语落地，江水墨还没反应过来，坚实有力的臂膀裹挟着阵阵香气，环上她的腰间。
柏丹青唇角含笑，脚下点船，那道纯白的身影带着一抹艳红，从满江花灯中翩然而上，又轻飘飘落在甲板一角。
舟星桥的唇角又抽了抽。
一落地，柏丹青便松开了手，只是江水墨没料到这一出，吓的吱哇乱叫，两手两腿下意识的扒住了他的身体，一时之间，甲板上距离近的人们都转过头来，画面如同静止一般。
察觉到气氛不对，江水墨睁开一只眼睛，便见周围人都满脸不可思议看过来的模样，同时反应过来自己如同八爪鱼的模样，匆忙松开手，轻咳了一声。
柏丹青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对着众人道：“感谢诸位来到花灯宴，今晚还请大家尽兴，所有开销都记在在下账上。”
从一边旋梯上来的舟星桥听了这话，嘟嘟囔囔最后还不是我付钱。而那些宾客则是忘却了这一小插曲，又投入到欢乐之中。
江水墨感觉面上发烫，偷偷对着柏丹青翻了个白眼。他却像是脑后长眼，笑吟吟回过头来：“江姑娘不要矜持，这里酒水美食应有尽有。”
江水墨胡乱点点头，目光投向那酒池肉林中的众人。
这画舫修的真是庞大，雕梁画栋，灯火通明，一眼望不尽，她活这么大是没见过这种景。跟着柏丹青走到了放满美食的长条桌处，她的目光瞬间有些直了。
只见五条极长的长桌并排放着，有序的放慢了各种美味佳肴，散发着勾人的香气，江水墨本不饿，闻见这味道，肚子瞬间咕咕叫了起来。
江水墨不客气，直接跑到那第一条长桌前，放眼望去，这上面的点心水果她大半都没见过。兴奋的端起一个纯白瓷碗，碗里晃动着晶莹剔透的秘制酸奶，上面还点缀着鲜嫩的瓜果，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进嘴里，从舌尖漫开的香甜酥到了骨子里。
也不知这叫什么名字，江水墨暗暗想着。
“这是糖蒸酥酪。”柏丹青不知何时站在了长桌对面，两手负在身后。江水墨隔着一堆精美佳肴望着他，惊讶于他又摸透了自己的心思。
江水墨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夸赞着：“好吃。”然后一手端着那糖蒸酥酪，往右走了几步，抓起一个透红的糕点填进口中。
“此名如意糕。”
“这是桂花糖蒸栗粉糕。”
“碧粳粥。”
......
如此吃遍了一条长桌，柏丹青便也为她解释了一桌。
吃的实在太撑，江水墨靠在桌子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道：“你让我来可是亏大了，我可不是一般的能吃。”
柏丹青：“江姑娘尽管来，在下养得起。”
江水墨眨眨眼，看向一直笑意不变的柏丹青：“嗯...咋俩以前是不是见过？”
柏丹青看了她半饷，微启双唇想要说什么，长戒忽然上前凑到他耳边低语，江水墨离得近，不过只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来了”二字。
柏丹青听完长戒的话，面上笑意渐渐淡去，眉目中现出思索之色，江水墨直觉他是有了什么事，于是摆摆手道：“你快去忙你的吧，我自己转悠转悠。”
柏丹青闻言，道：“江姑娘，在下一会便回来。”
柏丹青走后，一个漆黑的身影便走了过来，江水墨回头一看，是面色很不好的舟星桥。
来的正好。
他手里提着一个酒壶，面色阴郁，嗓音微沉：“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江水墨又拿了个糕点塞嘴里：“当然是受邀。”说完，还从怀中拿出那个请帖在他面前甩了甩。
舟星桥勾勾唇角：“你真的是六扇门的人？”
江水墨没说话，好像对这个睿智问题不屑回答。
“六扇门的老头没教你点规矩吗。”舟星桥不咸不淡道。
江水墨皱皱眉，一甩发丝，两手撑在长桌上，目光冷冽：“你爹娘没教你最基本的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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