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你真牛逼
正准备跟随柏丹青一同去藏书阁看一下时，半路上却遇到了闻雪。
“你没事吧？”江水墨赶忙凑上前，上下把她看了一遍，衣服好好的穿着没异样，只是表情有些太过淡漠苍白。
看到凑上来的江水墨，闻雪怔了一瞬，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片刻后那面上寒冰般的苍白才褪去一些，她摇摇头：“我没事。”
江水墨攥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口中还在絮絮叨叨着什么，闻雪抿起唇，轻笑着拍了拍江水墨的胳膊：“真的，我真的没事。”
“还好你没事，谨思兄你说的没错，你是个诚实人。”江水墨回身拍了拍柏丹青的肩膀，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江水墨又回过身对着闻雪道：“你来了正好，带我去你家里一趟可以吗？”
听到这个要求，闻雪原本和缓的面色再一次难看起来。
随着她在城中东拐西拐，终于来到一条巷子前。
这巷子很长，曲曲折折的，看起来颇为破旧，不似京城半点繁华。
闻雪的面色有些僵硬，快步走在前面。这条狭窄的巷子上架着各种颜色的晾衣绳，江水墨一边小心躲避着下雨般的水滴，一边加快脚步跟上闻雪的背影。
闻雪最终停在一个低矮的土屋前，从外面看破破烂烂的，门里漆黑一片，江水墨大致看了一下，在心中咂了咂嘴，心道：“原来京城也有这种地方。”
闻雪站在门前，有些不自然道：“进来吧。”
江水墨点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屋中似乎没有堂屋和卧室之分，黑乎乎一片中，隐约能看到门边低矮的灶台，一张桌子，和旁边小屋里的一张床。
一进屋，闻雪便摸索到桌子上，点起了一根蜡烛。从桌子下面摸出一张椅子，放到江水墨面前：“你先坐一下吧。”
江水墨点头，在椅子上坐下。闻雪拿着蜡烛走进旁边的小屋，江水墨听到她压低的声音：“你怎么又在弄这些东西了，也不点蜡烛，这样下去眼睛都看坏了。”
随即又听到另一道男声，有些沙哑苍老：“天冷了，衣服要加紧些，咳，咳咳你没事吧，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我没事，外面来人了，六扇门的捕快，来了解一些东西。”
听到这话，那男声瞬间有些激动：“六扇门？咳咳咳，他们又愿意管这个事情了吗？咳，咳咳让我看看。”
江水墨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说些什么，站起来走进屋中，那屋里只有闻雪手中的蜡烛散发微光，其他地方都隐在暗处，模模糊糊一片，闻雪正和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说话，没料到江水墨直接进来，语气微急：“你怎么进来了？”
江水墨怔了下，犹犹豫豫道：“我...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闻雪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放缓了语气：“这里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在椅子上的等一会吧，我...我一会给你沏茶。”
江水墨抿着唇，点了点头准备退出去，那坐着的老人忽然道：“是六扇门的小捕快吗，真年轻漂亮啊。”
“真的吗，谢谢。”江水墨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老人又道：“赶紧去外面坐坐吧，这屋里憋闷。”随即又低声道：“闻雪，你也出去吧，看有没有什么零嘴能给小姑娘吃的。”
闻雪沉默了一瞬，点点头走了出去，江水墨冲老人笑了笑，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江水墨回到椅子上坐定，闻雪去一边的木柜里拿出两个茶杯，在关上柜门的一瞬间，她注意到放在茶杯下一格里的书籍一角。
先后倒满两杯茶，一杯推到江水墨面前，一杯拿进了屋中，应当是给了那个老人。
闻雪进去这一会，江水墨注意到柜子边的角落里堆了很多书籍，皆整整齐齐理好了边角，上面还摞着一套笔墨。
她瞬间想起了方才闻雪拿杯子时，从柜子下面看到的那几本书，虽是惊鸿一瞥，但江水墨还是辨出了柜子里的与这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江水墨喝了口茶，不动声色。
闻雪从屋中走了出来，靠在桌子上沉默着。江水墨道：“闻雪，你不喝吗？”
闻雪顿了一瞬，才道：“家里只有两个杯子。”
江水墨噎了一下，觉得有些尴尬。闻雪又道：“家里没什么东西招待你，抱歉。”
江水墨赶紧赔笑：“没有没有，我也不怎么吃那些东西。”
“嗯。”
气氛又冷了下来，江水墨有些坐立难安，茶杯在手里捏来捏去，半响后，她道：“你爷爷...已经下葬了吧。”
闻雪抱着胳膊，深吸了口气：“已经下葬了。”
“这样...”江水墨不知如何开口，愁的眉毛凝成疙瘩，手里的茶杯又转了半响，她干脆直接道：“那个闻雪，我想问一下...”
闻雪转过目光，江水墨动了动喉咙，到嘴的话改成了：“你家有馒头吗？”
闻雪一怔，江水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上显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中午吃少了，现在有点饿。”
闻雪的神色一瞬间有些复杂：“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吧。”
江水墨赶紧摇头摆手：“不要不要，我就想吃馒头，没有的话就算了。”
闻雪犹豫了一瞬，走到灶台面前掀开锅盖，拿荷叶包了两个馒头出来，递到江水墨面前，她有些不自然道：“不...不够吃的话锅里还有。”
江水墨笑嘻嘻的接过，其实她说的是真的，肚子确实有些饿，虽然中午吃的足够饱，但她胃口一直很大，嘴里从不闲着，所以调节气氛的同时，顺便填饱肚子。
手里刚拿到馒头，还带着点热乎，于是忍不住咬了一口。
“甜！好吃！”江水墨由衷赞叹道，双眸闪闪发亮，话头便如开闸放水：“我跟你说，这味道简直和我村里的一样！徐...我娘蒸的馒头也是这么好吃的，又软又宣！我一顿能吃好几个！不像我姐做得，难吃的要死...”
江水墨一吃上馒头，嘴里就巴拉巴拉个不停，闻雪见到她这幅神情，面上一直冷硬的弧度终于有所软化，唇角勾起一抹笑，那一直压在她身上无形的束缚，在江水墨不间断的言语中，开始慢慢消失了。
从闻雪家中出来，外面已经是一片霞色了，天边一泼橘黄染过来，给大地也上了色。和他们父女两人道了别，江水墨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到了晚上，这边才终于热闹起来，家家户户点上灶台烧起饭，光屁股的孩子在巷子里追逐打闹，家家门前几乎都有坐门口吹凉风的老人，穿行在这其中，江水墨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景凉。
现在这个时候，徐娘也应该在做饭，娘亲估计在试白日里上集买的新衣服，爹爹在村口人吹牛皮，嗑瓜子。姐姐从学堂里回来，在油灯下批改课业，准备明天的课上内容。自己呢，若她还在家，现在应该是兴致勃勃的拉着那条叫丹青的老黄狗，坐门槛上给它说自己一天的战绩。
真是，才刚离家多久就想家了，一点都不像干大事的人。
江水墨抹抹脸，愤愤的想着，摸到袖间的一块软布，拿出来一看，是那个脏兮兮的手帕。
想到白天那女人满脸妆容都花了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目光在手帕上停留片刻，将它折好放进怀里。
出了长巷子，找到雇佣马车的地方雇了辆车，晃晃悠悠的快睡着时，才终于又回到了六扇门。付了钱，江水墨慢慢走进大门，那看门的青年见了她，挥挥手道：“来了啊，你可出名了，没听说过第一天就吵吵着要接案子的。”
江水墨道：“你这可不就见了吗，啊，累死我了，我的东西在哪领啊。”
青年嘴里叼着毛笔的笔尾，指了指某一个院子的方向，江水墨对他翻了个白眼，往那院子走去。
快走进那院子里时，听到身后的大喊：“没礼貌的死孩子，我叫姜飞，可别忘了！”
从库房领了自己的被子和房门钥匙，抱着一大堆东西，在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屋子。踢开门走了进去，入眼的是一张大床，床上已经有一堆凌乱的被子。江水墨暗想这应该是自己舍友的，于是把自己的被子扔到另一半床，又把洗漱品什么的摆好位置，这才一个冲刺躺在了床上，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好像也没干啥，怎么有点累呢。
眼皮子有点想打架，江水墨赶紧拍了拍脸，目光往左一滑，视线里忽然多出一坨什么东西，吓得她猛然窜起来。
“你谁啊！”江水墨大叫一身，随手抓了一个东西丢过去。
“诶诶诶干嘛上手。”那坨东西说话了，甚至接住了江水墨丢过去的东西。她定睛一看，是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小胖子，约莫十七□□，一身六扇门的黑衣，此刻手里正抓着什么东西，小而聚光的眼睛正惊恐的看着她。
见她望过来，胖子做了几个防御手势，江水墨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扔过去的是自己的弯刀，心下一慌，赶忙爬过去把自己的刀夺了回来，怒道：“你在我床上干嘛？”
那胖子揉着自己的手腕，也吼道：“什么叫你的床啊，这是本大爷的床好不好，你这个死女人力气怎么那么大...”
死女人？江水墨不可置信的睁大眼，要知道她在景凉的时候，那爱称都是老大，小闺女一类的，这胖子竟然上来就叫她死女人，今天第二次了啊！
江水墨额角快要爆出青筋，把弯刀往床上一拍，怒道：“你的床？你搞错没有！我已经问过了，我舍友叫做梁乔！”
那胖子认真点头：“我就是啊。”
江水墨凝起眉，定定看了他半响。
那胖子摸了摸自己肚上的肉，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知道了吧，这里是我的地盘，赶紧收拾东西给本大爷滚开。”
江水墨安静了半响，不吱声了，扑腾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抱着自己的被子就要往外跑。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正从外面撞进来，直接和江水墨迎面撞在一起，幸而江水墨怀里抱了个被子，撞得并不疼，那黑影却是被撞得向后翻两个跟头，跌在地上。
一看见撞到了人，江水墨本来有些慌张的跑过去，定睛一看，那从地方爬起来的人正是姜飞，于是止住脚步，面无表情道：“你没事吧。”
姜飞自己爬了起来，没有在意江水墨的态度，手里捧着一张什么东西，激动的满脸通红。
江水墨见了他的样子，下意识避了避，姜飞却是抓住了她的肩膀，激动到唾沫横飞：“我的妈！我的妈！”
江水墨面无表情：“你认错了。”
“呸！不是！我的大爷！”姜飞手舞足蹈，把手里拿着的东西珍宝般的奉到江水墨面前：“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江水墨低头一看，他手中躺着一枚信封，封口处烙着她看不懂的封蜡：“这是啥。”
姜飞大吼：“你太牛逼了！这是太师府的请帖啊！给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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