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补习


  我一下楼就看见在厨房忙里忙外的白姨,与林顾惜攀谈的林之深,以及坐在客厅闭目眼神的老子。我还以为我起得足够早了,失算失算。话说回来,叔......林之深什么时候回来的?

  “爷爷早上好,林阿姨早上好,”我走上前去,一一礼貌请安“叔......舅舅早上好。”说实话,我总觉得不应该叫小叔,这不严谨,林顾惜收养我她是我后妈又不是后爸。为此我昨晚有在纠正自己的“舅”字的读音。

  “早,小珩。”

  “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林老爷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也是打了招呼。看,我已经搞不清他到底是有多不喜欢我,还是长辈做派的风范。

  爸爸总说中国大部分人所说的辈分其实和同一大陆最西端的小岛国的资本阶级制度没有什么不同,不像我们以户头的里钞票的为单位,谁的多谁就是老大;辈分到是轻松,只要你生的最早,距离下一位的出生时间隔得更远,你就是人中老大。

  “很好,谢谢。”如果不算做梦我的确睡得好。

  林之深闻言看了苏锦珩一眼,回想起昨晚的梦呓,心底无端地不悦。

  “白姨不在吗?”没有看见昨天慈祥的妇人,于是开口询问。

  “白姨在厨房做饭哦。”我道谢,不愿在此地逗留于是就去找白姨。她对我,好像外婆,不同于外婆的真心,但是令我怀念。

  “白姨,早上好,我来帮忙。”我推开磨砂的玻璃门,看见她在煎煮什么,开门就可以闻到的香味,使我食欲大开。

  可惜,白姨看见是我,草草回应我后就坚持让我出去等着,“快出去,一股油烟味一个女孩子也不嫌脏。”你不也一样?没意思。

  待到饭点,眼见白姨陆续将早点端上餐台,我发现除了糯稠的红豆粥、小巧精致的烧卖和温热的豆浆以外,还有几道我从未见识过的中式早餐,开始感叹家庭与家人之间有一个擅长料理的人是多么重要,民以食为天说的真是不错,之前在舅父舅母家就从未吃过这么丰盛的料理。

  现成现做的佳肴即使在温室里也冒着着氤氲的热气。白姨见到我稀奇少见的惊喜表情,颇有成就,随之招呼客厅的:“过来吃早餐!”

  可能是美味佳肴的缘故,我难得放松心情,不同于西餐的搭配审美,中餐更为随意自然。桌上,人们时不时的餐具相碰发出的金属声飘入我脑内,联想到三角铁清脆穿透的音色。

  下意识的,无法控制的,我想要踮起脚尖,想要随着这声音翩翩起舞。

  现在站起来跳舞可不是一个淑女在用餐是应该做的举动,我强按下对舞蹈的渴求,安安静静地咀嚼嘴里的食物。

  我盯着桌上平铺的白净桌布,心怀侥幸,悄悄地将双腿移动并藏在桌下,借着布料的遮挡从鞋中抽出双脚,听着声音,心里打着节拍,练习似地绷直脚尖,偷偷跳舞。

  我从年幼时就开始接触音乐,无论古典还是现代我都试图去演绎,去感受,凐灭在乐谱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不关乎家族里的规章制度,因为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指尖在触碰到琴键和音弦的一瞬,手指就奇迹般地跃动起来,倾斜而出的演奏使我每一次,无数次,都奢望着可以一直演奏下去。演奏出无与伦比的音乐,是对我最高的赞誉。

  怀着这样的信念,我收到家族的启示,登上了音乐的舞台,去展现我对音乐的执着,让别人挖掘我的天赋,放任自己沐浴在晃眼的舞台灯光下。不断地,不停歇地,赢得一次又一次属于自己的荣耀奖杯。

  那时我可以坚信,没有人可以阻碍我,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中断我的奏乐,家族不能,落选也不能,受伤更不能。

  细数着练习动作的完成,我身体向后靠在背椅,拉开距离与对面人腿与腿之间的距离,小腿发力以保证不会被人察觉的速度慢慢直起,进行对小腿拉伸的练习。

  在我持续几年赢得媒体瞩目后,我开始追求新的事物,不再满足于大脑和手指的配合,我开始学习唱歌,利用我的音律音感,去试着作曲,但并没有如同操控乐器过程中一帆风顺,仅仅止步于为家人和朋友歌唱的陌生歌曲的田地。

  莫大的挫折横堵在我前进的路上,心中对于做不到的不甘打压着我高傲的自尊,我开始变得烦躁,弹不出满意的音乐,听不进家人和导师的劝言,无师自通地学会打架,当时可谓自甘堕落,难治的哮喘也随之而来。

  就在那时,■■■是第一个仍不忌讳我性情的人,在校庆舞会上主动邀请与我共舞;也是那时,我初次接触到舞蹈,开始穿上舞鞋,心怀热情地起身跳舞。这不仅可以锻炼身体愉悦心灵还做到系统地提升大脑对四肢的掌控能力,可谓一举两得。

  音乐和舞蹈,那时是将会是伴随我一生的东西,我的存在意义是由演奏的乐曲和不断跳动的双腿堆砌而成的。只要我的手指还可以敲动音键,拉动琴弦;只要我的双腿没有瘫痪,能够弯曲跳起,我就可以不停歇地奏响乐曲;驱使自己舞动旋律。

  我知道我对两者的执着到了病态的程度,对此可以穷其一生,只要条件允许。现在可好了,条件就是好巧不巧的不允许,辗转于多户人家时,我开始也曾试图提议过,意料之内地被无情驳回。音乐和舞蹈这两个艺术类开销在中国比我想像中的大得多,没有人会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身上花费如此大笔的钱财,可何况收益不佳,这显得我的提议作为一个外来的拖油瓶来说,过于得寸进尺不知所谓了。

  这样想着,白姨精心制作的早点顿时变得索然无味,随便往嘴里硬塞下食物以表达自己的喜爱。即使我有多么不愿在营养不良的前提下乱吃东西放任身体长出多余的赘肉,但给林家人留下好印象才是当务之急。

  完饭后,我没有来得及消化肚里的食物就被林顾惜唤入客房。一进去就看见一个身穿制服的女人坐在单人沙发上,林顾惜把我拉到女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两中间横隔一张矮茶几,上面放有三张订装在一起的纸张,表面上印着密密麻麻的中文字迹。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很想现在找个借口出去,无奈林顾惜的双手摁在我的肩膀上,施加压力。

  女人和我相互问好后就收起客客气气的表情,把茶几上的印刷纸推到我面前,“现在我们来做一个能力测试,测试一下你的知识水平。”我就知道!!!我都半年之久没握过笔了,就不能缓缓吗?

  “好的老师,如果读不懂题目可以给我翻译一下吗?”我心口不一,暗骂自己。

  “可以,你做吧。别紧张,简单测试你的科目偏差而已,不要紧的。”回答我的不是女老师,而是林顾惜。她拍拍我的后背,用目光鼓励我。

  麻烦给我实质点的鼓励,比如答案什么的,谢谢。

  测试包括我所知的语文、英语和数学。其中数学都不是很难的题目,从开始介于中国小升初水平的基本算术和生活应用题目到初中的函数计算,对我都没有太大的困难,不如说我在英国的私教就已经教会过我解题思路和技巧了。

  英语就更不用说,我一个英语是第一语言的人还看不懂不会做,还是给祖先磕头道歉吧,简单简单。自信满满地写完前两科后,最后看到的是地狱语文,哦豁,这个应该不会很难吧,听力我不行但认字我可以得很!然而我还是高估我自己的水平。

  每写一个字我都要怀疑老师是不是出错题了?为什么语文和之前英语数学难度完全不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我都不会做。

  迫害我。这是我开始坐语文题从头跳到最后的想法。

  很后悔,真的很后悔,不止是后悔在英国学中文时和在课堂上小打小闹,不听讲课,还后悔为什么在外婆家住那段时间没有压住性子跟着外婆说中文?

  还成天到处乱跑瞎搞闹腾。无脑任性地凭着外婆对自己的溺爱,脑子里想得的不是跳舞唱歌弹琴就是找左谣玩,就没有学习的一席之地。我这人真是,自造孽不可活,欸......

  在我因做不出语文试题扶额考虑要不要交白卷时,林之深轻手轻脚地步入客房,此时其他人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打扰我做题思路,真的不好意思,其实我根本没在做题,甚至还在想要怎么把语文苟过去,因此导致我房间里多了一个明晃晃的大活人都没注意到。

  不想了,浪费时间,交卷交卷,苏锦珩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tworry.语文死了还有数学和英语拖着,不要怕,她们又不会把我怎样!

  就这样我梗着脖子,厚着脸皮交上了答卷,放松下来时余光注意到多了个修长的人影,转头打招呼,看到是林之深,还没说话,身体下意识正襟危坐。

  “舅舅好。”

  听闻,林顾惜便有些困惑,不是应叫自家弟弟“叔叔”的吗?

  “舅舅”作为回应“嗯”了一声,对她弯了嘴角,走到距离苏锦珩最近的位置坐下,转头代替林顾惜问女老师:“怎么样?”

  “她的英语成绩出乎意料的优秀,很有学习英语的语言天分,以及数学分数也不低,作为难题的函数解题思路也意外的很清晰明了,基础知识较为扎实,不像是一个停学半年之久的学生。”哼哼哼那当样啦,我在英国数学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头上除了LEO没有别人了,连SAIN都和我同级。

  “但是.......她的语文偏科得厉害,是非常厉害,基础题没有几题是做对的,拼音也薄弱得不行。”女老师顿了一下,继续补充说道,“除去语文科目,数学和英语直接上初一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语文就像个初学者一样停留在小学水平,要恶补。”

  待女老师说完,林之深和林顾惜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场面陷入异常尴尬。

  原因归我,从女老师说道语文后我就抬不起头来,她越说我头就越低。语文小学水平,数学英语初一水平,什么概念,这不是偏科可以解释的吧,老师嘴下留情了,客气客气。

  “你要努力了了,小珩,中文我会和冯琴帮你补的,现在开始每一天老师都会给你上课补习,你要认真查漏补缺,寒假过后你要去上学了。”率先发话的是林顾惜,没有什么语气,我低着头装鸵鸟不敢看她的表情。

  “嗯,好,我会努力的。”话说从医院来到这里就没听林之深和林顾惜提过冯琴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难道是在避嫌?意外地,收集到一条额外信息。

  得到苏锦珩“家长”的肯定回复后,女老师就与之规划今后的课程安排,大概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需要补完我落下的课程。中途,我偷偷看了林之深一眼,见他一脸若有所思,没有说话的意思,有意往坏的方面去想,给自己打个预防针。

  “你的综合能力都很不错,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为你粗略地复习一遍,进度会很赶,你自己要自觉课后复习,不然老师也帮不了你。”

  “但,”林之深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带有一丝慵懒的笑意“也仅有语文一科惨不忍睹,你有本事在开学前提上去,对吗?”林顾惜听到自己弟弟的发言轻笑出了声,他真的很看得起苏锦珩。

  听到自己被提起,抬起头来,我才看见他说话时根本没有看任何人,双手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交叠的长指显得他的手指关节分明,白皙修长。

  整个人斜靠着沙发上在我看来也独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依旧贵气。在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他的慵懒随意时候,脑海里就冒出“荷尔蒙”这三个大字,哦呼,我有点明白爸爸一脸不屑看着妈妈对着一些亚洲男星花痴的心理了,他根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女老师听到林之深的发言不禁哑言失笑,摇摇头,“既然林先生都怎么高看你,明天还会有一份摸底试题,很期待你的表现。”说完就刻不容缓就从背包中拿出今日的授课资料,开始今日的复习学习。

  学习结束后,送走女老师我才腾出时间提笔写信。

  实际上在在外婆过世后,我离开C时就和左谣断了联系,而且我没有脊柱她的号码也没有手机,毕竟在A市也是被推送到各个人家待上一段时间就又被送走,没有固定的住址鲜少收到左谣的回信,如果我不主动给她写信,我早就和C市的人都没有关系了。

  这些消极的想法堆积在脑内,提笔的手久久写不出一段完整的话,长叹一口气,泄愤一般用力丢掉铅笔,拿起白纸揉成球丢入垃圾桶内。没记错她现在是个高中生了,中国高中生这么忙哪有时间看我的来信,不写了,何况她也说过要考出C市读书,没准现在成功了就更不必写这封信了。

  因为没有写信,时间多了出来,但这对我来说打发多余的时间并不是难事。我自如地踢掉鞋子,脱下棉袜,顺手退下多余厚重的毛衣,直接赤脚踩在冰冷的瓷砖上,寒冰一般的低温与我脚底的体温相碰撞,如同电流半酥麻的感觉迅猛地窜上我的大脑皮层,头皮发麻。

  然后开始简单的暖身运动,我要放缓我的呼吸,把握住手脚的动作幅度,空气里没有多余的声音,渐渐地,我感到自己呼吸和室内的气息融为一体。

  压肩、甩手、下腰、压腿、踢腿、空翻......不需要大脑的刻意指挥,身体也能准确无误地做出动作,恍惚间,仿佛回到以前在舞蹈室里进行的舞蹈练习,专心致志,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我陪伴着自己,房间悄声无息,只听见自己平稳的呼吸声和骨头摩擦的细微声响。

  难得的消遣时光,我正准备从地上爬起,门外走廊回响来人的脚步声。我被毫无征兆的声音吓到,及时稳住身体,手忙脚乱地把脱下的衣物往身上套。

  敲门声响了三声,门外的人不紧不慢地推开。是林之深,他一进门就看到苏锦珩在慌慌张张地套毛衣,脚上没有穿鞋甚至袜子也没穿,心生不悦,无意识地将嘴边要说的话替换成:“大冬天的你在干什么?快把袜子穿上。”几眼扫视周围,看见几步外被苏锦珩踢掉的鞋子,于是走进拿起摆放到苏锦珩的脚边。

  “我,我知道了......我鞋子......谢谢舅舅!”见她听话的行为,心里的不悦也云消雾散,等待她穿好衣服,才开口:“去房间收拾一下衣物,今晚去林顾惜那边住。”

  “我知道了,”这是个好机会,我心想,先试探下他的态度林顾惜和冯琴到底是怎么回事,“冯阿姨也在吗?”

  “......在,”林之深没有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想到苏锦珩会突然提出冯琴,看来林顾惜什么也没和她说。他顾虑苏锦珩出门再次提到冯琴,就弯下腰与她平视,压下声音,“冯琴阿姨在我们家有点特别,等会出去不要提及到她,林顾惜之后会和你解释的,答应我,好吗?”

  得到提示的我怎么不答应,更别说我也不想难为你,就听话点头。林之深摸了摸苏锦珩的头便直起腰身,带她去准备好衣物,下楼与白姨和林老爷告别后,乘车离开。

  没到目的地,远远可以看见冯琴站在楼下招手,她穿着悉心挑选的墨绿色长裙,绘着淡淡且精致的妆容,无一不在彰显对我们回来的欢迎。

  不对,她开心的原因应该不包括我。等到下车,冯琴热情地招呼我,等到我扭头提行李时主动啄了下林顾惜的嘴唇。这番互动,林顾惜很是受意,不顾外人在场就去搂住冯琴的腰肢,非礼勿视。

  到这里,就算是我情商不高但是也会数数,林顾惜笑容的次数比在林家多得多,回想起答应林之深的约定,隐隐约约地,我猜出了林顾惜的状况。

  一对不如意的情侣。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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