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会面
待到出宫回府，坐在马车内，沈青筠揉了揉眉心。“听风，什么时辰了？”
听风掀帘看了看窗外，“郡主，晚膳时分了。要回府，还得半个时辰。”
沈青筠闭眼，“既然时候过了，也不必回府了。你派个人回去跟父亲和哥哥说，让他们吃饭，咱们去春江楼。先前的事我没忘呢，公子到府里来，也不方便。你拿我的令牌，去跟织兰说，天字一号房，摆一桌菜。还是和上次一样，从后门进去。”
“是。”
顾宸一身玄衣，站在窗前，望着月色。棱角分明的弧线，侧脸清冷。
“今日之事，后续如何？”
寒珏站在旁边，“宫中传信，郡主本想出宫，被人截下去了未央宫；沈家父子走后，陛下派太医去了东宫，说是……看看太子殿下的病可要好些了，还派了院正大人亲自去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顾宸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线。
如今还只是三皇子和五皇子呢，可惜二皇子奉命巡视在外，不然只怕更热闹。
“跟太医院还有东宫那边的人打点好，太子殿下的病由来已久，只是近来新得了好药，太子殿下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属下遵命。”
顾宸沉默了一会，“你去开库房，拿冰玉膏来。”
“世子是要去送给……郡主？”
“是啊，”顾宸幽幽道，“她今晚要见泽尘。她那性子，被人晾了这么久，不咬点好处下来，只怕难打发。”
他话音刚落，飞鸽传书便到了。
寒珏过去拿了，递给顾宸。顾宸看了，随手拿了面具戴上。
“冰玉膏拿来，我去春江楼。”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沈青筠丝毫没有迟疑道：“进来吧。”
于是当泽尘进来时，看见的是沈青筠正吃着饭，满满一桌菜，不由一滞。
“今儿晚上我还没吃饭呢。不介意吧？要不你也吃点？”
沈青筠抬头，看了一眼他脸上的面具，毫无自觉地招呼着。
泽尘顿了顿，“不用了。”
沈青筠看了看他，“好吧，那我也不吃了，吃差不多了。”
说着，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来人，撤了。”
门外的侍女进来收拾，泽尘却忽然站起，转身向后，目光缓缓扫过去，梳妆台……床……衣柜……衣柜……
他转头看向沈青筠，沈青筠坦然地看着他。
“衣柜里有人。”
男子的声线清冷，沈青筠挑眉。
泽尘盯着她片刻，“武功不太高，气息粗重，也就是一般人听不出来。”
沈青筠站起来，走到那衣柜前，伸手打开，却是空无一人。
泽尘微不可见地蹙眉，“你在柜子里安排了机关，暗室。”
“是啊。”
“并不太高明的招数。”
“所以啊，您也看见了。您说这招数不太高明，可一般人轻易看不出。所以我现在得问您要点人过来，好让它更好一点。”
“呵……”一声低笑，泽尘坐下，“凭什么？”
沈青筠见他坐下，再听他如此说，那就是有门！于是也坐回桌边。
“您手底下肯定不缺人手，但您费尽心机，甚至亲自来救我，送我回长安来，其实看中的不是我，看重的是我能获得的身份，对不对？郁棠郡主啊，你想做的很多事，想知道的很多消息，只有我能替你完成。所以我现在问你要几个人，不过分吧？”
泽尘抬眼，“说说看。”
沈青筠笑道：“您看，这柜子是放在后面墙角处，靠近后院方向，其实隔壁房间的柜子也是这么放的，这样看起来好像两个房间隔了墙，其实柜子是并放的，中间就可以有一个空间，就是暗室。机关在柜子的拉环上，把它正转三圈，反转五圈，才能打开。否则任谁来，都看不见中间的人。想听他们说话不是轻而易举？”
“即便我派了人手给你，又怎么能保证要偷听的人不会如我一般，一下子察觉？”
“所以，这里还得有个规矩——就是不能带护卫进来。您想，假若这里的守卫武功比寻常侍卫高出三倍不止，那些来谈秘密的人，是愿意多带人还是尽可能地少带人？当然，我还要考虑那些来谈话的人当中有个别武功比较高的，所以就要看您派给我的人手武功如何了。至于听完机密以后离开，也不难，暗室里再设一机关，按动后，可以打开朝向后院那堵墙上的一个出口——所以这每个房间后院方向还得有个栏杆走廊，就说是方便客人观赏后院景色。这样再装成侍女下来，自然无虞。要是刚好有什么客人在看风景，只消用暗语和外面侍卫问问即可。”
沈青筠挑眉，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如何？”
泽尘垂目看着茶杯，缓缓问道：“你计划了多久？”
“三年。”
“原来三年前你就想进京了。沈青筠，你利用了我。”
沈青筠转头，咬唇。
“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我的身世，我只好自己去查。我总得有情报吧？”
泽尘戴着面具，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好，我给你人手。”
“沈青筠，不是谁都能利用了我以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沈青筠看他，那人转身便走，走到门口，顿了顿，自衣袖中扔出一个盒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盒子被扔到桌上，沈青筠目光下移，盯着盒子，打开，一股清凉幽香。
听风从门外进来，看到那盒子，无声无息地站到沈青筠旁边。
“这是冰玉膏？”
暗哑的声音，听风低声道：“是。”
沈青筠伸手，抚摸着盒身，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听风，他为什么生气了？”
为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此刻某个人在想的问题。
泽尘出了门以后并未走远，小巷子里，夜幕黑沉，他定定地靠在墙上。
许久，他才长呼了一口气，摘下面具，露出脸庞。
他不是生气，是烦躁，没来由的烦躁。他算计过很多人，冷眼看过世事沧桑。但是今夜看到她咬唇时的倔强，却觉得异常烦躁。
“怎么，世子也有对月长叹的时候？”
轻佻的声音传来，顾宸抬眼。
“你招惹沈青筠干什么？”
月光下，秦臻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你和殿下要开这一场局，她是最重要的棋子。我替你们看着点，毕竟这个棋子可不算安分。”
顾宸扫了她一眼，“世人都道秦家公子偏好男风，追在我身后五年，可你我都明白，你追的另有其人。秦臻，你就真的不想一想来日的事吗？”
秦臻轻快的笑容不变，“我从来不想来日的事，因为人算不如天算，就像当年我又何尝想到后来的事，直至今日。”
顾宸转身，背对着秦臻走了，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今日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他们是冲着谁来的我还不知道，不过你也可以想一想，以后那边来找你，你是要选择回去做女王还是留在这里等他？”
秦臻的笑容终于收了起来，轻轻呢喃了一句：“我会选择那边。”
“我本来就是属于那里的，爱他，不过是放纵自己一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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