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朋友
粟静这个人，霸道、蛮横、不讲理。
他的缺点十根手指都数不清。
她究竟喜欢他哪点？直到昨日，利采弥都还在深思这个问题，不过现在，她似乎找到了答案。
从小到大，每当她遇到困难，他就像个勇士一样出现在她面前，以他的方式替她解决了很多麻烦。
尽管如今，她已经不是小学时被同学围着说几句闲话就眼睛发红的小女孩，也不再是弟弟受委屈了时，只会没用的躲起来偷偷哭的不合格的姐姐；她现在长大了，能从容的应对别人的刁难，能自己想办法解决各种各样的难题，可是对于粟静无条件的维护，她还是由衷的觉得感动。
林佐希曾说过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当初她觉得不可思议，多年走来，如今她倒是体会了那句话的含义。
粟静的温柔，不在语言上，而是藏在举止里。
他就像刺猬，对着外人永远警惕地竖起尖刺，只有对朝夕相处的身边人，它才会放下戒心的露出柔软的白肚皮。
她啊，喜欢的就是他的这一面。
回过神来，利采弥发现粟静和那两个男生已经“友好交流”到了后半段，他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不再和他们废话，而是仗着身高睥睨他们:“别让我看见你们为难她第二次，滚。”
他的模样太凶恶，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胖男生心惊胆战的和同伴对视一眼，两人不再迟疑，如蒙大赦般跑远。
粟静干脆利落的打发掉他们，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神色冷峻地回头看她，眼神似刀锋。
“被欺负了都不知道还击，你蠢么？我不记得我有这样教过你。”
这个人还真是吐不出一句好话，尤其是他动怒的时候，嘴就特别毒。
利采弥现在一点也不怕他，她翻出死鱼眼，语气平平:“别一副我爸爸的口吻在那里恨铁不成钢的生气，我本来就没打算照他们的话去做。”
粟静不是很满意她的回答，沉着脸，冷然道:“那你就给我一早回绝掉。”
利采弥无奈地看着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仅靠口头拒绝就能避免的事，他们是存心要为难她。
不过他又不清楚内情，而她也没必要跟他解释得太详细，因为那样，会让她想更依赖他，也太像女朋友受了点委屈就跟男朋友撒娇的行径了。
“是是是，下次我会注意的。”她敷衍地回话，却抑制不住地悄悄勾起了嘴角。
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跟他说过话了，其实她有点紧张，有点害怕，更多的却是欢喜。
若说此前她对自己喜欢他这件事情还抱有疑虑，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无比清晰的印证了这一点。
粟静还没解气，待要继续说教让她对外人提高警戒心，一个小麦肤色、留着板寸头的男生蹑手蹑脚地靠近他，趁他不备时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粟静身后植有很多老树，旁边又有个大舞台遮挡视野，所以直到那男生走到他身侧了，正对着他们的利采弥才发现，可是她已经来不及提醒他了。
男生长得高大壮硕，嘴里得意地哈哈大笑:“你跑啊，你小子刚才不是很能跑吗，结果还不是被我给抓住了！”
粟静惊愕了一秒，随后火速把横在他颈前的手扯开，并退后几步朝那男生所在的方向空踢了一脚阻止他再次近身，很冷淡地说:“你烦不烦。”
在他们二人刚结识的时候，男生曾经冒犯过粟静，那次结结实实的挨过他据说只用了六成力的后踢、后旋踢，那滋味……让他足足有两分钟站不起来。
如今想来还有些后怕，男生连忙后退两步:“好好好，我不靠近你，咱有话好好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粟静一脸嫌弃，而后看向利采弥，“走了，离这个怪人远点。”
男生看看利采弥再看看他，恍然大悟:“哦～我说你刚才没听我说话一直在看这边是为啥呢，原来是有认识的妹子在啊！”
粟静不搭理他，将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一双长腿径直朝西校区走去。
从体育馆到西、南两校区得同走一段大路，利采弥要回教室拿书包，闻言朝那男生礼貌的点点头，就听话的跟在粟静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男生被冷落也不气馁，小跑上前嬉皮笑脸地粘过去，粟静再不耐烦地快步走开，如此反复。他们男生腿长，利采弥渐渐落下了一大段距离，只隐约听见他们从前面传来的谈话。
“你别无视我啊，继续我们刚才没聊完的话题。我告诉你，你的退队申请我是不会同意的，下周我们跟一中的比赛你可不准缺席。”
“别自说自话的做决定，我说过了吧，我不喜欢打篮球。”
“……当初的确是我说了有钱拿你才肯进的队，可是最近都没有正规赛，所以队费骤减也是没办法的，等过段时间有正规赛了我们就有奖金了啊，到时候我会把现在所欠你的出场费都一并给你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不相信空头支票。”
“……虽然我目前没钱发你了，可是以前我没少给你吧！再说相处了那么久，你对我们就没有一丁点感情吗？！你就看在我俩的情分上留下来不行吗？！”
“谁跟你有情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让开，挡路了。”
“好冷血！！”
两道颀长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西校区的转角处，距离过远，他们的声音慢慢模糊不清。
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一耳朵的利采弥抽了抽嘴角，想来那男生就是传闻中的篮球校队的队长聂玮了，不过没想到篮球校队还有队费那种东西，所以粟静那个财迷打球不是因为真心喜欢， =#。
她在西南两道的岔路口停了停，抬眸看了眼空荡荡的西校区，脚下不再犹豫，往南走去。
次日，12月31号。
由于明天就开始放元旦长假，这天的课堂上，班里的同学出乎寻常的热情高涨，十分积极地回答了老师的提问，连带着利采弥的兴致也提高了不少。
他们班在元旦晚会上的节目是歌舞，凌世敏是表演者其中之一，加上莫雪和在晚会上也有钢琴演奏，所以午时她们要去参加晚会前的最后一次集体彩排，因此这一天的午休时间，利采弥只能形单影只的用题海打发时间。
岂料午休快结束的时候，黎煦和陈羽薇带着诸彤出现在了高一七班的教室门口。
原来昨天粟静凶那两个男生时被别人给看见了，那人误以为是欺凌事件，所以此事一传十，没多久就人尽皆知；而被“霸凌”的那两人是学生会成员，黎煦身为学生会主席，听到风声之后不可能置之不理，他去查问时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利采弥没想到，由于粟静的介入她没能装成病，最后却也达到了让诸彤当黎煦的面给她道歉的目的，这倒是意外之喜。
此时教室里只有他们知情者四人，道歉算不得太丢脸，不过诸彤仍然一脸不情愿，眼里甚至还烧着屈辱的熊熊怒火；她在黎煦和陈羽薇的几番催促下，才高仰着头望向高处，嘴里生硬的对着空气挤出“对不起”三个字，一副她都勉为其难认错了，别人就该感恩戴德、好声好气的接受的模样。
利采弥皮笑肉不笑地回了“没关系”三个字，见对方脸色更难看，心里有种解了气的爽意。
黎煦察觉气氛不对，皱起了眉。
陈羽薇见此，只好把和事佬当到底，她拉着利采弥和诸彤的手，面带笑意:“说来说去都是一场误会，既然小彤已经道过歉，采弥也不计前嫌了，那我们几个以后就要好好相处了，好吗？”
被拉的二人不经意地对上了视线，诸彤像是看到了脏东西，马上别开脸，下一刻却被陈羽薇满含警告的暗暗捏紧了手指，她这才脸色发青地转回头，眼含不屑的顺势虚应。
看对方这反应，别提好好相处了，没准以后见面还会绕道，况且利采弥觉得自己挺记仇的，不可能时间一长，就能没事人似的跟欺负过自己的人亲亲热热的做好朋友。
这无关她度量的大小，而是对方压根没有悔改之意，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即使心里想着以后不和这位诸学姐打交道为妙，不过利采弥不能拂了陈羽薇的面子让她在黎煦面前不好看，也过嘴不过心的应下。
今天傍晚的晚会还有很多准备要做，事毕三人就得回学生会办公室开会，故而不能久留。
临走之际，黎煦欲言又止，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想跟被连累的她好好道歉，不过他实在是太忙，他只能落在最后，压低声音对利采弥说:“晚上结束后，你能不能等等我？”
走在中间的陈羽薇脚步不易察觉的顿了顿，没回头。
下午平静的度过，最后一堂课下课时，粟静罕见的出现在南校区，惹来不少女生的议论，他的身边跟着昨日她见过的那位男生，两人站在花圃旁，似乎在等人。
粟静没事不会出现在这里，利采弥想了想，朝他们走去。
二人背对着她，没有察觉。
粟静不耐烦地问:“你要缠我到什么时候？”
“你答应我不退队为止。”聂玮不在乎他的冷淡，笑嘻嘻的继续磨人，“我跟你说，要是这回我们赢了一中，明年三月我们就能去参加青篮杯了。去年是我们夺冠，要是你不退队，今年的奖杯九成还是我们的！”
青篮杯？利采弥瞪大了眼睛，是那个江海省所有市区的冠军队伍才能参赛的那个青少年篮球杯吗？这么说的话，要是下周他们赢了一中去参赛，三中的篮球校队就是临珠市最强的一支高中生篮球队了。
看样子，去年校队还在青篮杯上夺冠了，而且粟静还是主力。
她虽然听人说过他们三中的篮球校队很强，但此时才知道，原来校队还得过省级冠军。
然而粟静不为所动，冷漠地即答:“没兴趣。”
“那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下来行不行？就到明年四月为止，到时候随便你去还是留！”
“你的面子不值钱。”
怀柔路线走过了，装可怜也没用，这个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啊！聂玮头疼不已。
他卡壳了半晌，忽然灵机一动，祭出了杀手锏:“我收到了可靠消息，今年青篮杯的含金量比之以往更重，奖金可是五位数！五位数！五位数哦！要是夺冠了，主将肯定能分到大头！再说要是我们给学校长了脸，按照惯例，学校肯定会额外给我们一小笔奖金的！某些人啊，真的要跟钱过不去吗？”
原本拉着脸的粟静听完他的话后，神情一变，若有所思:“……让我考虑。”
提到票子，他态度不仅不冷淡了，连语气都软和多了。
聂玮心塞得不行，惊叫道:“我打了两天的感情牌都没用！最后一涉及金钱你就妥协了么！”
好了，她想吐的槽都被这位队长给吐了。
利采弥悄声停在粟静左侧。
粟静没看见她，皱起眉:“那就不用考虑了，我还是……”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您还是慎～重～的考虑好再告诉我结果！”聂玮紧张地打断他的话，余光先一步看到了利采弥，他立刻笑容满面地招手，“嗨！昨天的学妹！”
利采弥回以一笑，紧接着看向朝她望来的粟静，带着忽生的紧张感问道:“那个，你到这边来是有什么事吗？或许我可以帮忙。”
粟静垂眸，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里，如夜般漆黑的眼睛里仿佛只上印了她的身影:“当然是找你。”
这样理所当然的说法，就好似别人都与他无关，只有她是特别的。
她的心在那一刹那悸动了。
利采弥一时恍惚，小声喃道:“什么？”
粟静拧眉:“你这人很容易被奇怪的人给缠上不是吗，所以今晚别乱跑，完了就给我出来，我在校门口等你。”
听完后，不仅紧张感不翼而飞，利采弥还想锤他一顿:你还我少女心啊啊啊啊啊。
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有脸说别人奇怪，明明他性格略微鬼畜又是个马尾控，他才是最奇怪的人吧，再说她又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昨天被欺负只是个例外。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这么腹诽。
话说回来，他等她一起回家，应该是因为三中的高一外宿生不用上晚自习，所以他怕她第一次独自晚归会遇到危险吧。
他，是在担心她。
心里那种似痒似喜的感觉突然上涌，利采弥愣了愣，这种感觉，应该就是恋爱中的“喜欢”了吧。
但是不可以，要忍住，不能让他发现，不能更喜欢他。
她理智的压回了到嘴边的笑意，怕他发觉，赶忙低头掩饰不自然的表情，闷闷地“哦”了一声。
“就这样，走了。”粟静得到回答后转身就走，不拖泥带水，毫不迟疑。
一旁等候的聂玮跟上去，与他并肩而行，挤眉弄眼地道:“诶？你们这么快就聊完了？”
“嗯。”
“这妹子就是你那个传说中的青梅吧，挺不错的嘛，要不然你给我牵牵线？”
粟静乌云罩面，抬脚就狠踩旁边那只碍眼的脚。
聂玮如水中游鱼，灵活地躲开，又凑过去试图跟他勾肩搭背，小声嘿嘿笑:“有什么关系，你圣诞节都跟人家暨荭过了，把你青梅介绍给我又怎样？我长这么帅、人这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了我这个朋友。”
粟静拍开他的手，推走他凑过来的大脸，怒目而视:“谁跟你这种人是朋友，离我远点。”
“又是这句话！算了，不介绍就不介绍，好歹认识了那么久，起码你也该承认我是你朋友了吧。”
“你好烦！”
他们的声音混入周围人的嘈杂声里，渐渐辨别不出，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的利采弥，心不停的往下沉，似乎要坠至深渊底才肯罢休。
原来圣诞节那天，他真的……在跟暨荭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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