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同归
六点，天色黑得朦朦胧胧，校内广播响起了集合的口令，利采弥以为晚会要开始了，没想到是正、副校长的轮流演讲。
二十分钟后，各班才在班主任的带领下依次在观众席上分班就坐，直到六点半，台上音乐声起，红幕才被缓缓拉开。
在震天响的欢呼声中，一袭红裙的陈羽薇手拿话筒，挽着一位身着正装、长相帅气的男生款款上台，二人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一同落落大方的在舞台中央站定，沉着的开始主持晚会。
“麻烦借过一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利采弥向右侧头，看到拿着折叠椅的凌世敏正跟邻座道歉，而后她眼冒星星的朝这边看来，利采弥会意，将椅子往边上挪了挪，勉强给她挤出一个空位。
凌世敏风风火火地坐下，微喘道:“呼，还好赶上了！”
她脸上化了淡妆，穿了表演用的米白色长裙，裙子轻薄，冻得她直发抖。
利采弥不解地问:“你不跟她们一起在后台等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后台全是人，挤得要命，空气闷还不方便看节目，我就跟一个帮忙化妆的学姐借了椅子过来了。”凌世敏抖开外套，赶忙披上抵挡寒气，下巴朝舞台中央抬了抬，“喏，你觉得那个男主持怎么样？”
嗯？利采弥眯着眼睛仔细看。
观众席整体竖分为三，各级占一边，从左到右分别是高一、高二、高三；而高一生的位置分布是由班次决定的，也就是一班坐最前面，然后依数往后推，他们7班就成了尾巴。
她有点近视，看不太清台上人的五官，不过粗略来看，男主持颜值很高。
“很帅啊，声音也好听，怎么，你打算红杏出墙？”
“人家才看不上我呢，他啊，可是个超级贵公子，就是传闻中的我们省首富的儿子厉楷霖。”凌世敏白她一眼，接着捧脸作花痴状，“虽然他和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不过他家里有好几个御用家教，人家来不来学校都是看心情的，何况我们跟他又不是一个教室，所以也只有这种情况下我们才能一睹真容了。”
利采弥平时一心学习，不怎么关注这些，属于从别人嘴里听到过蛮多校内名人的事迹，却没见过、或者见了也认不出他们的那类，因此现在知道了男主持是超级富家子弟之后，再看他时，总感觉他身上散发着晃眼的金光。
长得贼帅、成绩优异、家里巨富、人品没什么黑点的男生，可不就是妥妥的小说里的男主人设吗！
“你懂得可真多，不愧是公认的八卦之王。”利采弥长了见识，钦佩的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凌世敏扬眉，得意地道:“那可不，我知道的小道消息还不止这些呢，你知道司寇兰吧？”
利采弥点头。
据说这个人容貌十分出众，跟雪和不分上下，所以早在进三中之前，她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这个名字，引得她十分好奇，只不过听说那个女生很少来学校，而学校出奇的也不管她，所以入学至今，她都还没有见过这位传闻中的美女。
凌世敏装模作样地左右张望，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说:“不知道是谁传的，说她能看见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本来没人相信，可是不止一两次有人看见她对着空气说话。她那人又爱独来独往，看起来阴森森的，后来就有不少人信了，那些不信的人就说她有精神病，所以她虽然很美，但是很多人都怕她。”
八卦比台上的表演要精彩得多，利采弥听得入迷，半是惊奇半是感叹地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啊。”
“嗯哼～虽然别人对神秘的司寇兰敬而远之，不过厉楷霖喜欢的人却是她，只要她一出现在学校里，厉学长绝对会赶过来找她的，这算是他们三年级人人都知道的秘密了。”
“噢……”
两个女生头挨着头，一会儿看表演，一会儿窃窃私语。
没多久，下个节目轮到他们高一7班上台了，凌世敏将外套丢给她保管，匆忙回后台跟其他人汇合。
没人在她耳边说话了，明明台上和周围的声音很大，利采弥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心不在焉的随着别人一起鼓掌，注意力却不在台上，而是想起了别的事情:七月乖乖回家了么？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
虽然今早她做了几个菜留给他们今晚热来吃，利初华女士也答应了她今天会按时下班回家陪七月，可是刚才发给利初华女士问她到家没有的短信如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音，她始终放不下心。
而且，她在意粟静和暨荭一起过圣诞的事情在意得不行。
早在决定放弃粟静的那一刻她就清楚了，粟静迟早会交女友。他会跟别的女人约会、亲吻、做更亲密的行为……可是在她的设想里，那一天是在久远的未来，到时候她肯定已经整理好了心情，她能笑着祝福他们，能真诚、由衷的希望他们幸福。
但是看情形，那一天已经不远了——在她情窦初开、还没能完全放下粟静的时候。
她落寞地垂下头，在欢呼声中，不被人察觉的苦笑一声。
“喀咔”，旁边传来了椅子被拉开的声响。
利采弥惊觉地转头，发现凌世敏的折叠椅上坐了个人，那是一位很漂亮的女生，长着一张我见犹怜的瓜子脸，肤如凝脂，墨眉若柳，眼里闪烁着点点光亮，仿若里面汇聚了整个宇宙的星辉。
“你是利采弥吧，我是粟静的朋友，我叫暨荭，能跟你聊聊吗？”
她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甜美，利采弥不得不承认，光看外型的话，她和粟静十分般配。
“当然”利采弥平静地回答，这是她们初次交谈，她很意外自己竟然会这么淡定，“学姐想跟我打听粟静的事情吗？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暨荭抿唇一笑，她歪着头打量她，油亮的茶色卷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前胸，显得她有几分俏皮可爱，惹得偷偷瞧她的男生们萌得春心大动。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直爽呢，可惜你猜错了，我不想从别人嘴里得知他的事，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自己说出我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总有一天……吗？那就是说，她现在还远远不能撬开粟静的嘴了。
利采弥不解:“那么？”
暨荭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刚才我去约他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先答应了要跟你一起回去，你知道的吧，他是个重诺的人，既然先跟你说好了，他就说什么也不会主动爽约然后跟我去玩的。因此我想请你帮个小忙，你能不能跟他撒个善意的谎言，说散会后你要自己回去？”
“……”利采弥怔怔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在沉默的那一瞬间想了好多，又感觉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想，在斟酌好怎么回话之前，她脱口而出，“抱歉，不行。”
暨荭顿了顿，脸上褪去了自信的笑容:“如果你害怕自己一个人回家，我可以找个可靠的人送你回去。”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难道你是不想让我们独处么？”
暨荭的目光渐显犀利，她重新审视利采弥，眼里寻不到丁点笑意。
利采弥没有立时回答，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解释。
她了解粟静，他这人我行我素惯了，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所以如果他真的想跟这位学姐去约会，他会让林佐希送她回去，然后一口答应学姐。既然他没有那么做，那就代表着他并不想与学姐单独相处。
她果然没猜错，他们两个关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见她久久不语，暨荭逼问道:“回答我。”
她提高了音量，原本周围专心看节目的人惊得望过来，发现是她后，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利采弥不想引起骚动，极小声地说:“抱歉，我不会做他不愿意的事情。”
暨荭拧起秀眉，美眸微眯:“你喜欢他？”
女性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准得可怕，利采弥错开眼:“粟静不喜欢别人忤逆他，我只是不想惹他生气，而且我也是守信的人，既然我和他有约在先了，那么就请学姐改日再约他吧。”
暨荭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纤长的十指绞在一起，没有说话。
几个穿着米白长裙的女生朝7班走来，利采弥提醒道:“学姐，我的同伴回来了。”你也该离开了。
多留无益，暨荭站起身，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算了，来日方长。”
倩影无踪，淡淡的迷迭香随之消散。
凌世敏钻进来，手臂轻推了她两下:“那不是暨荭学姐吗，她来找你干嘛，是套近乎还是来聊粟学长的事？”
“大概都有吧，只不过没聊开。”利采弥给她披上外套，微笑，“刚才跟她说话都错过了好多节目，我们专心看吧，尊重一下表演者的努力。”
凌世敏点点头，识趣的咽回好奇。
见她不追问，利采弥松了口气，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实在没心情跟别人解释这解释那的。
接下来的节目她都看得心不在焉，直到莫雪和上场了，她才稍微打起精神来聆听。
莫雪和很擅长弹钢琴，国内外拿过不少大奖，在校内展示才艺却是头一次，所以她此次弹奏的《野蜂飞舞》成为了压轴节目。
莫雪和没有盛装打扮，她甚至都没有化妆，但那份天生丽质让她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精心打扮的妹子们全都压了下去，她光是站在台上不动，就令人挪不开眼了。
可是琴音响起的刹那，众人开始忽略了她的美貌，不自觉的沉浸在飞快的音流中，就连不懂声乐的利采弥都仿佛在活泼的旋律中听到了野蜂振翅的声音。
一曲终了，理所当然的，掌声前所未有的洪亮。
将近九点时，晚会圆满落幕。
利采弥刚想去找粟静，黎煦却发了个短信让她到体育馆门口等他，说是有话要说。
中午黎煦自顾自说完那句话就走了，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今天发生的事又太多， =#。
想了想，怕黎煦真有什么需要当面说的事情，利采弥还是决定去体育馆门口等，不管他要说什么，十分钟后她就去校门口找粟大爷，不然让他等太久他可是会不高兴的。
不过她在体育馆等足了十分钟，黎煦最后都没有出现，给他打电话听到的是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示。
利采弥正准备拨陈羽薇电话问她黎煦在不在她旁边时，手机里躺进了陈羽薇发来的短信:采弥，黎煦的手机不见了，他让我转告你下次再见面吧，他还有事情要善后，抱歉。
短信刚看完，紧接着是林佐希的来电，利采弥边急步往校门口走去边接听。
“喂，希哥？”
“采弥你现在在哪？”
“还有三分钟就出校门了。”
“小静被很多女生追着问要号码，他在校门口久等不到你就先躲起来了，他让我转告你他现在在……算了，你在校门口等我，我带你去找他。”
呃，怪不得那家伙特地叮嘱她不要拖拉早点出去找他，原来早料到会被女生们围攻啊……利采弥心里愧疚了一丢丢，挂完电话小跑到校门口。
两分钟后，林佐希与莫雪和一同出现，三人走到公交站与粟静汇合，正巧43路公交车进站，四人上车，坐在车厢后尾。
车上还有其他人，莫雪和跟林佐希坐在倒数第二排，粟静和利采弥坐在最后一排，中间隔着银河一样的过道。
莫雪和跟粟静两人是冤家属性，见面少不了互损，她和林佐希聊着聊着，说到了粟静的名字上。
“他的名字也挺好的，你看，粟静，肃静，可见叔叔当年很用心的在给他取名。”
林佐希在人多的时候是不怎么怕粟静报复的，因此假惺惺的劝她:“小静讨厌别人歪解他的名字，你不想被他杀掉的话就别再说了。”
莫雪和满不在乎:“哪有人小气到不让别人说他名字的，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吧‘小静’太女孩子气了，可以换个称呼的，你看，粟字拆开来不是可以得到完整的两个字嘛，叫这个就不错！”
林佐希摸着下巴假装思考了一秒钟，迟疑道:“不好吧，我邻居的宠物猫就叫西米。”
一直沉默着看戏的利采弥觑了眼辨别不出喜怒、从头到尾都没发言的粟静，心中默默咆哮:你们够了啊，这么大声正主全都听见了。
然而莫雪和并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起哄道:“不然叫青争？不不不，青争也很奇怪啊，总不能在大街上喊他清蒸吧，再说了他那个性格明明比较像爆炒。”
粟静斜了他们一眼，热烈讨论中的那两人没有看见。
利采弥抬手擦去额上不存在的冷汗，心中默念: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你们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公车缓缓前行，林莫二人认认真真的讨论了几分钟，双方就着到底叫他“清蒸”还是叫他宠物名“西米”争论了半天，最后那两人不知达成了什么共识，默契地一同扭头看他，脸上带着关爱幼崽般的慈祥微笑，齐声喊道:“静啊——”
寒气一股股的从右侧吹来，利采弥一时之间不敢侧头看他的表情，只好谨慎地朝左边挪，再挪挪，尽量离危险区远点。
“恶心，闭嘴。”粟静的声音冷得如同北极的寒冰，“你们吵你们的，别扯上我。”
莫雪和当做看不见、听不到他的反应，怂恿利采弥道:“你们一直都是直呼对方全名的吧，认识这么多年了干嘛这么生疏？叫昵称才能缩短心与心的距离嘛，采弥你也叫叫看啊。”
说实话，其实利采弥心痒痒的，她早就想参与他们的讨论了，而且对于这种打趣行为，粟静难得的没有不高兴，简直千载难逢啊！
利采弥思考半天，对着粟静鼓起勇气:“小……”
“嗯？？？”莫雪和跟林佐希期待地看着她。
“小……”
粟静垂眸，用“敢喊出来就杀了你”的眼神瞪着她。
利采弥秒怂:“……粟静。”
莫雪和跟林佐希一同“嘁”了声，失望地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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