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帮忙
次日早起时，利采弥发现昨晚被某个恶劣的人抽上去的绳子，又垂回了她的窗台上。
她望着它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去洗漱，慢吞吞地进厨房做早餐，慢吞吞地提水去阳台给花草浇水。
以往她只花半个小时就能做好这些，只是今日她仿若被人抽去了筋骨，心里也空落落的，整个人提不起一丝干劲。
临出门回卧室拿书包的时候，利采弥的视线克制不住地再一次瞥向窗口。
那条透明的丝线在清晨的寒风中飘飘荡荡，若不是在近处仔细看，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一如她深藏于心的某些情感。
“姐，我出门了。”利优弥在玄关处轻喊。
“等我一下，我也要走了。”
利采弥收回目光，坚定地合上了房门。
往后，她可能不会再去碰那条绳子了，楼上的那个铜铃，昨晚大概就是它最后一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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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之后没几天便是圣诞节，估摸着那天撞了周末的缘故，班里的气氛更加的活跃，特别是像凌世敏这样圣诞节有约的女孩子，都在高高兴兴的扎堆讨论着那天的穿衣、妆容。
“你们说，我后天到底送他什么礼物好？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买了。”
“你们最后会接吻的吧？过来人告诉你，礼物随便买就好，反正没有比收到你的香吻更能让他高兴的了。”
“讨厌啦……那我，是不是不涂口红比较好啊？”
“说什么呢你，那天当然得化妆了，口红再怎么说都少不了。”
“就是啊，大不了你狠点心，买个贵点又不掉色的口红，那样就能在约会时避免某些尴尬了，而且啊～我觉得你挺适合斩男色的。”
“是吗？我还没用过那款口红呢。 ”
利采弥被凌世敏拉着坐在女生堆的边边上，只买过润唇膏的她，只能一边倾听现充们甜蜜的烦恼，一边保持微笑。
她们口中的世界离她太遥远，她完全插不上话，而且她那天……没有安排(:з」∠)_
本来莫雪和说好圣诞节要来她家俩人宅一天看漫画的，后来她又支支吾吾地说那天她有约了，估计是和韩择非在一起吧。
林佐希嘛，虽然他是个宅，但是他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往年他都会被朋友们拉出去玩。
至于孤家寡人的粟静，那天蛋糕会热销，他可能会去店里帮忙，或者去医院探病。不过今年……兴许他会和女生出去也说不定，比如和那个对他穷追不舍的暨荭学姐。
于是这个圣诞节的周日，利小弟拿着零花钱跟几个同学一起去电玩城，利采弥则宅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新出的《摆脱偷心恶少2》度过。
周一返校的时候，利采弥被想跟全世界分享甜蜜的凌世敏拉着听圣诞那天她和男友的约会过程，身为一只刚失恋(？)的单身狗，这波狗粮吃得是身心疲惫。
直到午间，她才被沐浴着幸福光环的凌世敏放过。
不料这才刚出狼窝，又入了虎口。
她从食堂回来经过东校区的时候，迎面遇见了抱着一叠资料的黎煦，对方一看到她就两眼放光，像是饿狼见到了小羔羊。
原来学生会最近在筹办元旦晚会，本来他们因为布置场地和节目设计就很忙了，但不巧的是，校体育馆这几天在维修。本来维修工作预计能在圣诞前完工，不过工人那边似乎出了些事情耽误了进度，所以体育馆内现成的大舞台用不了了，他们不仅得另选场地，还得把临时舞台给搭建起来。
总之学生会近来忙上加忙，人手严重不足。
利采弥之前为了避免进入学生会，又信誓旦旦的跟黎煦保证过只要他需要她肯定会帮忙，结果就被这位学生会主席给抓了壮丁。
而他们新选的场地，就在体育馆外的一片与操场相连的旷地，也就是上次她看完粟静的球赛后，在体育馆外碰见黎煦和陈羽薇他们时，他们学生会三人当时所站的那块地方。
如今距元旦仅剩六天，任务迫在眉睫。
因此利采弥和黎煦交换了号码，一有空就到东校区的学生会办公室楼下等黎煦，让他给自己安排工作。
然而学生会人手不够是真，但是像抬桌子、搭舞台、拉避雨棚之类的脏活累活男生们都自觉包圆了；别的体力活黎煦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多干，他们学生会内部的工作她又不能去干涉，所以她能做的其实也不多。
黎煦打发掉几个过来找他拿主意的人，这才察觉到利采弥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她一脸烦闷地看着不远处在搭台的十几个男生，似乎是在纠结自己该做些什么。
忽然的，他心里有了一丝丝的愧疚。
因为他要操心学生会的事情、保持学习成绩、维护家里的和睦，平时会很忙很忙，好不容易跟她见了面，又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给打扰。
所以此次说是找她帮忙，其实只是想把她留在他身边增加两人独处的时间罢了，可是她却是真心实意的想来帮忙的，如此一对比，倒显得他的私心有些丑陋。
黎煦忙里偷闲，走她身边，轻声道:“谢谢你啊采弥，有你帮忙，我们速度快多了。”
利采弥被夸得心虚，满脸汗颜:“哪里……其实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刚才他一直在和别人议事，送走一波人又来一波，他压根没功夫歇嘴，想必已口干舌燥，她顺手从旁边摸了瓶没开过的水给他。
黎煦道谢接过，眼里含笑:“你做得已经够多的了，再说有你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我才能全力以赴，不然，进度恐怕是赶不上了。”
呃？有鼓励过他吗？利采弥自己都记不清了。
“那是学长你指挥得好，又事必躬亲，男生们也很勤快，所以进展才会这么顺利。”她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已初有舞台雏形的架子，欣然一笑，“你们学生会很团结啊，主席大人。”
黎煦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那，你要不要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就像这样，待在我的身边。”
“……啊？”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开玩笑的。”
黎煦侧回头，浅浅的微笑有别于他平时挂在脸上如同面具一般的温柔，而是真真切切的染上了温度，此刻他澄澈的眼睛，像极了两道弯弯的月牙。
他以轻到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人听得到的音量缓缓说:“我知道你不会答应。”
“为什么……”这么想让她进学生会呢？
她想这么问他，可是却被人打断了。
“黎煦！”
陈羽薇疾步而来，直到走到了二人跟前，她像是才发现利采弥也在似的朝利采弥的方向点了点头，她站在黎煦面前，脸上带着些许运动后的潮红，衬得她的五官更加明艳。
“你见到周鑫了吗？”
黎煦含笑摇头:“我让他去采买道具了，没一个小时回不来，如果你有急事，我可以代劳。 ”
“算了，周鑫的事情之后再办就好，我找你也有事。”陈羽薇叹了口气，面带无奈，“我们文艺部有六个女生要表演节目，这几天她们边练习、边上课、边帮忙，我本身也要背主持台本，实在是分身乏术，而且过两天又要彩排了，我这边根本就不够人，所以想跟你讨几个人过来帮忙。”
利采弥对于跟黎煦独处时总有人来打扰一事早已司空见惯，甚至自陈羽薇出现起，还默默后退了两步，以方便他们能尽情谈事，不料陈羽薇跟黎煦聊着聊着，突然冲她微微一笑。
“女孩子做事比较细心，不然你让采弥过来帮我吧。”
黎煦迟疑:“这……”
“况且我们久别重逢以来，还没有好好的聊过，趁这个机会我们也可以叙叙旧。”陈羽薇打断他的话，看着利采弥笑得更加温柔，“采弥，你觉得呢？”
这种情况下倒是不好拒绝，她也一直想跟羽薇聊一聊来着。
利采弥点下了头:“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事已至此，黎煦也只能笑着放人。
利采弥错开一步，跟在陈雨薇身后，她注视着对方那一头如丝绸般的黑发，一时心情复杂。
记得小时候自己留的是短发，又因幼时五官偏中性，常常被人误认为是男孩子，所以特别憧憬绑着长长的双马尾的陈羽薇，之后出院回家时自己也留了长发，还效仿她绑起了双马尾。
虽然长大后，利采弥才明白其实自己学陈羽薇绑双马尾，不是因为觉得陈羽薇绑双马尾时很可爱，而是因为自己住院时，很羡慕每天早上有人帮她温柔的打理长发，很羡慕她能被母亲宠爱着。
所以当自己后来学她留了长发，学她将长发绑成了双马尾，心里也没有得到过满足。
即使如此，习惯使然，她还是绑着双马尾直至初中毕业。
两人安静地走着。
利采弥率先打破沉默:“羽薇，每次见你，你都是散着头发呢。”
陈羽薇没回头。
“因为有人夸过我散发很可爱……怎么，你觉得我这样不好看吗？”
她摇头，认真答道:“很好看啊。我只是觉得无论羽薇是什么发型，都很漂亮。”
陈羽薇嘴角往上弯了弯，语气柔软了许多:“你也是啊，我每次见你，你都是绑着高马尾呢。”
不知怎的，利采弥心里浮起了某个恶魔说过的话:
——绑单马尾，我就允许你少跑一圈。
——绑高一点。
……不不不，绑单马尾只是方便做家务而已，而且高马尾很普通啊，好多人都是这个发型！她才不是无意识的迎合了某个人的变态喜好！绝对不是！
利采弥被自己的猜想给吓出了冷汗，幸好陈羽薇带着她到了文艺部的据点，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眼前是一间比学生会办公室小了一半的空室，里面有两个更衣室，旁边还有两条铁架，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
室内此时只有四个女孩子在，她们手上在麻利地扎绑着彩条，看样子，她们是在亲手做元旦晚会上要用到的花球。
陈羽薇并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敲了敲门。
“小彤。”
室内的窃窃私语声静了下来，一位栗棕色头发的女生站起来，边走过来边说话。
“羽薇？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不是，我给你找了个帮手。”
陈羽薇侧开身子，把被挡了半个身子的利采弥往前推了推，随即给两人做了介绍。
利采弥朝那位叫诸彤的女生点点头:“诸学姐，你好。”
诸彤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利采弥，眼里带着诸多挑剔:“哦，是你啊。先说好，笨手笨脚只会添乱的人我们可不要。”
利采弥愣了愣，收回了脸上的笑。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第一次带饭来学校时，在食堂里奚落了她的就是这位学姐。之后和陈羽薇数次偶然遇见，这位学姐也在的话，学姐就拿眼角看她，那斜睨人的模样，完全得到了粟静的真传。
如今看来，这位学姐是真的讨厌她，而不是她的错觉。
陈羽薇嗔了诸彤一眼，笑着打圆场:“黎煦不是经常挂在嘴边夸她吗？采弥肯定很能干的。再说有人愿意来帮你你就谢天谢地吧，别乱挑刺了。”
诸彤撇了撇嘴，没说话。
陈羽薇转向利采弥，笑意不变:“今天有点晚了，我们准备要回教室上晚自习了，采弥你先回家吧，明天再过来帮忙，好吗？”
“好。”
“那为了以防万一，先交换联系方式吧，你记一下我们的号码。”
利采弥点点头，拿出手机，几乎是在她老式的按键手机出现的刹那，诸彤噗嗤一声，长笑不绝。
“天呐，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这种老古董，而且还是女高中生！女高中生耶！你怕是第一个用老人机的女高中生吧。”
当初凌世敏刚看到她手机的时候也笑了，但是相比之下，这个人的笑声过于刺耳。
利采弥没有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打算，她盯着诸彤，缓缓说:“我的‘老人机’能打电话、能发短信、能用聊天工具。我就喜欢用这种手机，请问，怎么了吗？”
明明她没有生气，语气也没有不友好，但是不知为何，她冷静的眼神配上她平静的语气莫名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令人浑身一寒。
陈羽薇横了诸彤一眼，对方讪讪的停止了笑声，她拉了拉利采弥的手，柔声细语的说:“采弥你别介意啊，她这个人就是大嘴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其实她人不坏，也没有恶意的。”
这可不像是没有恶意的样子，利采弥淡淡一笑:“嗯，我没有放在心上。”
最终，三人勉强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分道而行。
翌日下午，利采弥到达昨天约好的见面地点时，本以为陈羽薇也在，没想到只有诸彤和十几个女生在那里。
她联系了陈羽薇，对方说她要和男主持一起练台词，所以她不过来了，让她事事听诸彤的安排。
因为昨天有了不愉快，利采弥对于要和诸彤一起做事心里有些不舒服，转头一想到欠黎煦的人情，咬咬牙也就忍了。
于是她到文艺部帮忙的头一天，诸彤安排她和几个男生去租借音响设施，和搬运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第二天，舞台和避雨棚都搭好了，诸彤让她和男生们一起去布置舞台，比如爬上高梯去挂幕帘、挂彩灯。
第三天，诸彤直接带她去男生堆里，叫她做杂活。
诸彤对男生们说:“这位学妹很能干呢，力气也大得很，你们就把她当成男生来看，有事就尽管吩咐她就好，千万别客气啊。”
说完她就笑呵呵的走了。
在场的男生里，有的不清楚诸彤的用意，但是昨天和前天都有跟利采弥搭档干过活，知道她不是那种累一点就娇声娇气的女生，就真的不客气的纷纷来使唤她了。
而心里门儿清的男生，知道诸彤是想折腾人，这里面不乏和诸彤交情颇深的男生在，他们在其他男生各司其职的去做事了时，还坏心眼的故意为难她。
“利采弥，去东校区搬观众椅来，还差二十多张呢。”
“明天要喝的桶装水到了，利采弥你搬完椅子就去校门口，用小推车把那些水都拉过来吧。”
把自己的工作推卸给她的两个男生，说完就一屁股坐在观众椅上，掏出手机埋头玩。
利采弥肝火直往上窜，站着没动。
椅子她不是不能搬，十几升的桶装水她也不是不能扛，但是她不能忍受诸彤只让她做体力活，然后自己和她们部的女生在室内换换衣服、打打气球。
前两天也就算了，毕竟她答应帮忙是为了还黎煦人情，不管是和男生外出还是跟她们一样在室内做做手工，只要是为了元旦晚会出了力，就算是达到了帮忙的目的，也就成功还了黎煦的人情。
不过现在，诸彤越来越过分，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软柿子。
一瞬间，利采弥就想到了好几种回敬那位诸彤学姐的方法，最后，她选择了一种最温和的办法:待会去校门口搬水的时候，假装闪到腰然后去校医室，这样肯定会惊动黎煦，至于搬水这种本来安排了男生去做的事情为什么会轮到她这个女孩子，想必黎煦会追问个一清二楚，以黎煦的处事方式，十有八九会让诸彤当众给她赔礼道歉。
这几天她深想过这位学姐为什么要这么针对她，思来想去，只得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身为黎煦头号迷妹的诸彤学姐，不喜欢黎煦和她走得太近。
如此一来，让诸彤在喜欢的人面前对她低头认错，对于诸彤来说，应该没有比这个更让她难堪、更让她难受的事情了。
敲定了主意，利采弥正要动身的时候，坐着的一个男生忽然连人带椅的摔到了地上。
紧接着剩下的那个男生的椅子也被人踹了一脚，由于他比较胖，这一脚只是让椅子晃了晃，人最后还是稳住了没摔。
粟静皱了皱眉，提了力气踹了第二脚，这才终于把椅子给踹倒了。
“啊！你有……”胖男生倒在地上，连忙捡回摔远的手机，回头怒骂，待看见一脸凶神恶煞的粟静时，语气不自觉的弱了下来，“病吗……”
粟静俯视他们，面无表情:“你们是只会伏在树上乱叫的婵吗？”
两个男生相继站起来，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胖男生吃软怕硬，小声答:“呃，不是。”
“还是说，你们是行动靠蠕动的蛆虫？”
“……当然也不是。”
粟静紧皱眉头，眼神更加凶狠了:“那么有手有脚的你们，给我自己做。”
“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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