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一章 剑尸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蜉蝣是多没渺小，丑陋？但是，当它们振翅而飞时，透明的翅膀犹如飞雪般绚丽；有的人，纵然出身再卑微，也会绽放出明亮的光华。
当它们一飞冲天之时。
麻衣人如其名，一身灰麻布衣，出身也如蜉蝣般渺小卑微，但是，他从来不相信自己是卑微的。
这种自信不是得自血统，身份，而是源自他的实力，以及他对自己天赋足够的认知。
是的，他是一个天才，名副其实的剑道天才。
凭借着从黄泉江中捞得的一篇古老残破的修炼法门《弹剑鸣》，就独自修炼到了筑道境的层次。
没有资源，没有指导，一切都是凭借着自己一个人。
所以他也只相信自己，以及他手中的那把剑。
没有人知道，他修炼出的灵巢是什么样的存在。
因为没有经验，只能自己琢磨，他构筑的灵巢其实有几分残破，就像当初他在渔村的家，丑陋而又残破，却能容纳他体内那凌厉如剑芒的真元之力。
也许是他的真元之力太过凌厉，丹田之中那犹如小破房子的灵巢好似时时刻刻承受着巨大的内在压力，在“吱吱~”作响，欲要垮掉一般。
小房子的墙壁还有屋顶有着大大小小的裂痕，不断的有真元之力流溢而出，整个房子好似夜雨中漏水的石砖房一般。
为了修不好这残破的房子，他四处寻求法门，终无可得。
或许长青武院有，但是他已经等不及了，不管是为了机缘还是为了能修补自身灵巢的法门，这古阵他都要闯一闯。
同沈三良一眼，一踏入古阵遗迹，他就陷入了杀戮幻境之中。
沈三良是第一个破开杀戮幻境的人，却不是第一个就领悟了杀戮剑意的人。
比剑道天赋，莫说这大阵之中，就是整个天水城域，又有谁比得上他？
在踏入杀戮幻境不过半天时间，他便领悟了杀戮剑意，确实没有凭此破开幻境。
而是继续让自己沉浸在幻境之中，追寻着最深层次的杀戮剑意。
在沈三良破开幻境的一瞬间，他就有所感知，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心意。或许迅速破开杀戮幻境，能够有足够的先机去抢夺古阵中遗留的宝物。
但是，对他来说，这杀戮幻境就是最好的宝物，跟他的剑道极为相似。
他要做的，就是将这无主的杀戮剑意，变成他的。
杀戮剑意，为何而杀戮？剑意因何而生？
这幻境之中的一草一木都充满着杀机，这杀机从何而来，因何而发，所斩为何？
……
将每一丝心神都主动沉浸于这杀戮幻境之中，去感受这最幻境最本源的杀戮之意。
参考着杀戮之意，凝练自己的杀戮剑意。这就是麻衣此刻在做的。
没有人发现，此刻的杀戮幻境之中多了一个人，一个幻境中的人物，他是这环境中的游荡孤魂，有时候有如一块顽石，一根枯木，丝毫无气息。
但是，又会在陡然之间，斩出惊天的剑芒，剑意冲天。
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灵智，没有思维，却能分出敌我，剑芒从体内飞出，白芒披练，将敌人斩成两段，或者是更多段的碎片。
后闯入阵的修炼者中，已经有数十人死在这剑尸之手。
是的，此刻的麻衣双目灰暗，头发散落，形如枯槁，没有人认出他就是那个在青藤宴上锋芒毕露的麻衣剑客。
宛如一具行走的尸体一般，在杀戮环境之中游荡，不止谁是他的敌人，生与死似乎全靠运气，如何能不让人惊惧。
那些残存不多的修炼者以此称呼此刻的麻衣。
……
一处波光粼粼的黑水河环绕的山谷中，一道红色倩影，英姿飒爽，体态曼妙，原本背负在身后的玉剑握于受众，靠在一块黑秃岩石至上，娇喘连连。
这位大日城城主府的掌上明珠，封水仙，已经被困在这充满杀机的山谷之地不知多久了，不止那黑水河的粼粼波光，还有这荒芜山谷的残枝枯木，都充满着杀机，她不敢踏出丝毫。
可是，就算是困守这山谷，现在都极为艰难，每隔一段时间，山谷之中就会有罡风刮起，那不是风，而是无比凌厉的无形剑意，刺骨透心。
凭借着手中的玉剑，还有大日封家最为出名的封灵禁术，她才能坚持到如今。
虽然剑道天赋不弱，但她走得是与杀戮之道完全相反的剑道，而封家的封灵禁术，也与杀戮几乎相违，对她来说，感知到这方世界的杀戮之意不难，可是要想了领悟出杀戮之意，可谓千难万难。
若是没有意外，恐怕化为这幻境之中的红粉骷髅就是她的下场。
……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有些人遵循填到，致力于补全己身，让自己看上去没有缺陷短板。天道艰难，千万人中能有几人行？
人道却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让自己擅长一术，扬长足以避短，一技长足以傲视天下群英。
天道人道，无所谓对错，只是选择。
天道非无情，人道非无智。一切有所为，皆看心中念。
不管是白飞雨、竹白君还是王羡霓，走的都是人之道，那他们的心中念是否相同？
不！不同。
此刻，这三人就被同困在一片枯木林中，秃木枝上没有树叶，只有雪，白色的雪。
因为天上在下雪。
每一片雪花都在空中盘旋，因为有风，飞旋的风。
雪花化作白芒剑气，朝着林中的三人飞去，雪寒，剑芒亦寒！
无边无尽的雪，无形无影的风，无尽无形的杀机，笼罩着三人。
在这生死威胁之下，三人很默契的合力对抗，组成了一个算不上灵阵的阵法，三人背靠轮换，防御八方，抵御这雪林之中的无限杀机。
王羡霓手中青蓝剑真元之力震荡，顷刻间施展出武技。
合一剑！
这是南疆王家几乎人人都会的武技，人人都会不代表烂大街，而是代表着很好用。
付诸真元之力的青蓝剑锋利无比，就算是这林中风也能砍断……一股劈成数段。
以凌厉的剑芒，搅乱那朝着她袭来的杀机杀意，让着漫天的风雪更加凌乱，远一看白茫茫一片，不止风雪林中有人影。
另一边的竹白君气息十分萎靡，他是人如其名的君子，虽然不会小觑白飞雨以及那未曾闻名过的王羡霓，但是作为男子，他还是不自觉的想要为女子抵挡风雪侵袭。
君子所做非无所图，图心安理当也。
君子自然也是很难领悟这杀戮之意。竹白君虽然修炼的亦是剑术，天赋也不弱于沈三良，但是，可惜他是君子。
沈三良也算是君子，是如《论世八策》中所言“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的君子，而竹白君是真正的方正君子。
君子和君子也是不同的，就像富人和富人也是不同的一样。
所以，这三人中，反倒是王羡霓和白飞雨有可能领悟这幻境中的杀戮之意。
此刻，白飞雨便在极力感悟这杀戮幻境的杀机，感悟其中的杀戮之意。
绝杀、陷杀、寂杀……都是杀戮之机，而白飞雨此刻感受的，就是陷杀之意。
突然，白飞雨一口鲜血突出，面色一时变得愈加惨白。
这风雪山林之中的陷杀剑意太强盛了，她心神感悟之际，收到反噬，气息一下子变得比竹白君还要萎靡。
因为这一变故，三人组成的松散阵法瞬间告破，几乎是瞬间，无处不在的旋风携雪拥来，将三人分割，包裹……
……
一具尸体缓缓而行，一身破烂不堪的麻衣，双肩耸拢，双臂直垂，看不清面容，昏暗的眸子里没有丝毫亮光。
他身上到处是伤痕，就业部位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尸体行走之处，并非是道路，事实上这方世界中也没有什么路。
草木杂乱生长，黑色河流时隐时现。这具尸体就在这方世界游荡，是在寻找着什么，或者是在当一个观赏者。
脚下草木寸生，那尸体的步伐很巧妙地没有落于草叶之旁，确实半分不曾沾上那株看似柔弱的杂草。
漫步趟过黑色的河流，粼粼波光不曾被激起，他周身散发着玄奇的剑芒，将黑色的河水避开，虽然身上依旧沾着水，但是那粼粼波光却是主动绕开了他一般，没有激荡出半分杀戮之意。
路过一处山谷，这具尸体在一块高大的岩石上盘坐了许久，看着红衣女子从站着到躬着身子，到躺在地上。
他应该不是在看那女子，而是在观看者山谷之中的杀意，这又是什么样的杀戮之意？
如枯木一般盘坐了好久，不止是看透了还是看厌了，尸体再次站起身来，朝着其他地方游荡去，漫无目的的游荡。
……踏入枯木雪林，没有留下脚印，因为地上没有积雪。
天上旋风狂雪，让他披乱的头发如雪一般飞舞，无边的风雪朝他袭来，将他围困其中，他一步步踏出，走出一圈又一圈的风雪。
在三个雪人旁，他静静伫立，任凭风雪加身，片片散发寒意的雪却无法在他身上落下，他身上的寒意比雪还冷……
又不知过了多久，犹如万千枯木中的一株的尸体，重新恢复行动，朝着山林的另一方行走……
“兄弟几个，咱们就在这地洞里藏着，我还就不信了，这鬼地方没人出去，只要有一个人出去了，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总会轮到……”
“大哥，这里就咱们两个，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话，不，是最好别说话。万一又引动什么杀机，咱们可就连地洞都没法躲了。”
“卧槽……是那个剑尸！”
两道身影悉悉而动，匍匐在洞中不敢再出半点声息。
……
若是继续这么游荡下去，麻衣就会沦为这杀戮幻境的一个新产物。
一个没有神智，只知道行走的尸体，一个可能随时会绽放出庞大杀意与剑芒的怪物。
此刻的杀戮幻境之中，并非只有其他活人，还有不少人看见了这只四处游荡的剑尸，惊惧之中远远就躲开了。
一些因为杀机围困，无法躲闪的人，目中含恨，绝望地看着这具剑尸朝着他们缓缓靠近，好似等待被宰割的牛羊。
之前，不少人就是死在这剑尸的杀戮剑气之下，尸骨无存，如何能不让人惊惧。
可是，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如期到来。
剑尸浑浊的眼目中没有他们的身影，一片灰暗的雾气笼罩着双目，其中又好似闪烁着点点光芒，被迷雾困惑的光芒。
虽然被无视了，但是那位散修并没有丝毫忿怒，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惊喜之下面色一片死灰木然，因为他要极力装死，让对方继续忽视自己。
剑尸在这位装死的散修身旁站立许久，体悟这这处方位的杀戮之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散修就在一旁配着躺尸，因为被杀机困锁，不敢多做动作破解杀局。
就在那散修被此地杀戮剑意折磨得精神憔悴，血气衰败，估计在这么过半天，就真成了死尸了。
一脸幽怨地看着剑尸，脸色苍白难看，原本有的一丝庆幸也成了慢慢等死的煎熬。
……
陡然，一道剑意从剑尸双眸中都射而出，白色剑芒呼啸四方，这方世界的杀戮之意犹如沸水投石一般，显示一阵激荡，杀戮之意肆掠四方，横扫这杀戮幻境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还不待这激荡起的波澜散开，它们就化作一股股剑意旋流朝着剑尸的身上汇聚。
无数的杀戮杀机化作无数的杀戮剑意，在蜂拥而来之际不断融合，最后四方天地，凝聚成四条庞大的剑意，犹如四条赤潮水龙一般呼啸肃杀而来。
庞大的剑意好似要灭杀这局渺小的剑尸，来势毫不减弱，朝着其冲撞而去。
就在这时候，那巨闪烁着犹如剑芒目光的剑尸突然抬起右手，仅有的三根手指并指为剑，朝西方天一指，那原本搅荡得这杀戮幻境风云变幻，天地变色的四道杀戮剑意，竟然绕指而动，在其指尖汇聚！
右手的三根手指，在无尽剑意的凝聚下，逐渐变色，先是指尖变成赤红之色，而后是整根手指，然后是整个手掌……
当麻衣的整只右手变成赤红色，犹如烧红的铁掌一般，没有继而让整个手臂变色，二手原本断去的两个手指处，无名指以及小指处，犹如春笋新生一般快速地生长出两个根手指，完全一片赤红色手指！
随着手指的生长，杀戮幻境中的杀戮剑意不断地衰弱，不断地凝长在这两根剑指之中。
变化时天地变色，众人皆瞻仰，但是变化只在须臾之间。
就在两指剑指快要生长完整时，麻衣一声长啸“破！”
一时之间其身上剑意滔天，虽然不绽放光芒，但是却无人能忽视其存在，凌厉的剑意直冲那漆黑一片的天幕……
“嘭~~”一声，整个杀戮幻境就此破碎，不止如此。
杀戮幻境之外原本是魔煞炼傀阵，需要这幻境的杀机提供动力，此刻也是被麻衣一举破开，无数的魔傀在瞬间化作僵硬的铁石之物。
沈三良还未合上的双眼露出惊喜之色，而后艰难撇过头去，想要看一看那一举破除杀戮幻境以及这魔傀阵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得救的不只是沈三良，还有沦陷于杀戮幻境的封水仙等人，有些人彻底沉眠于杀机之中，有些人却是没有，此刻绝处逢生，无不惊喜感激。
虽然在利益面前，这样的感激或许维持不了多久，但此刻，他们都想看一看这解救他们的是何人。
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一身破烂灰麻衣，连头发都有些灰麻，凌厉的剑意让人无法正视其双眼，甚至连其面容都无法去看，只觉得刺眼无比。
但那人此刻身形姿势他们确实记住，永远的记住了。
右手指天，其中两根手指是血红色的，诡异无比，让人心神惊惧！
更令他们惊惧的是这时候的古阵陡然阵纹浮现，那股浩瀚磅礴，犹如山岳川河压顶的恢弘阵势再次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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