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


  Sue开完早会也不见踪影,销售只能都拿了自己的结果来向明珠求助。她料得不错,果然又洗出来30多间,总共凑了150间的空。杨总亲自到她的办公室鼓励她,“没关系的,明天周六,市场在那里,肯定会满房的。不用担心。”

  她乖巧地顺着杨总的台阶给她喂定心丸,“嗯嗯,我们都会加油卖的。”

  然后挨个儿给批发商打了电话,软磨硬泡地要最后一分钟的团,但是这样三间五间的效率,实在赶不上时针摇摆的速度。直到综合办的灯渐渐熄了,她最后一遍打开Opera,数字停在88.75%。

  明珠两手撑起额头,盯着那个数字难得地发了呆,要不是有人推门进来,桌上的鱼缸里惊起水花,她大概要这样愣到天亮了。前台副经理Joan和明珠是同期的老相识了,一起handle过无数刁钻客人,拿下集团大中华区宾客满意度第一名的殊荣,也一起主持过年会,让前厅部大放异彩被津津乐道半年之久,她拿着一叠刚签出来的文件,从杨总办公室出来,“你看了吗,明天LK关房了。”

  明珠垂死病中惊坐起,赶紧打开携程,果然LK明天已经没有基础房型。Joan拍拍她的肩,“没关系的珠珠,你留20间给我,LK溢出来的我全包。”

  明珠苦笑,隔壁要满房,接不进的生意必然溢到她们这里来,但是被人抢了先,她还是觉得丢人。公司那边的生意她是无能为力了,但是她自己的市场份额,一定要做到光芒四射。

  时间只剩下一天,如果临时没有一个团进来,她自己也不敢打包票,但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周六的早晨,她还躺在床上发呆,床边是新搬了房子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和家具,窗帘前两天有空时装了一半,此刻满屋都是晨曦和鸟鸣。

  十分钟以前接了一个海滨城市看房团的电话,她便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上那只宜家打折吊灯放空,她从和Grace合租的房子里搬出来,Grace就动了把那套小房子买下来的念头,但是她吴明珠是没有那个羁绊的,头顶销售副总监的头衔,住着月租不菲的单身公寓,每天从头发丝武装到脚趾头才出门,周身的存款却才刚够5位数,她哪里高兴就去哪里,何苦把自己关在一扇房门里。

  手机又嗡嗡地在震一个陌生号码,这次大概是贷款或者诈骗。她没搭理,继续天马行空地想象下一次休假旅行,直到五分钟以后同样的号码震起第二遍,才接起来。

  对方的语气有些沮丧焦灼,而明珠却越听越觉得心花怒放,城东的一个小团,今晚要延住,那边却仗着自己是度假酒店,周末要坐地起价,20多间房只好换酒店。明珠爽快地给了一个价格,双方一拍即合。她手脚麻利地从被子和行李堆里跳出来,换上宝蓝连衣裙、小西装,拢好满背的长卷发,蹬上尖得能订穿飞镖盘的高跟鞋,箭步往酒店去。

  团队信息进了系统,Joan笑盈盈打趣她,“你看,果然有狗屎运吧,我们合作妥妥的。”

  预定部的电话铃声依旧此起彼伏,一门之外的前台已经排起了长队,今晚的满房十拿九稳,明珠却隐约觉得疑惑了。这个团要求的房价并不算低,而城东暂时还没有要满的迹象,他们的销售扛把子可是沧海啊,坐地起价、刁钻冷酷是他一贯的风格,但放任生意随便取消就不是他的做派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城东收了他也是倒了霉。

  吃过中饭,%,明珠鸣金收兵,心满意足地看着前台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高高兴兴地回家收拾行李了。Joan气得腹诽,骂她卸磨杀驴,一头安抚着哭闹的小朋友,一头给后面等急了的老夫妻递茶。

  明珠挂好了卧室窗帘,收到了送货上门的落地灯和梳妆台,洗了一筐脏衣服,给布艺沙发配好了靠垫,就着茶几吃了一餐外卖,凌晨收到捷报,入住率100%,平均房价。虽然离她自己定下的900差了一些,但是总算平稳度过,周日的满房笃笃定定,周一有了,数字也不会难看。

  她翘起二郎腿得意起来,Sue已经两天没出现了,这种时候不坐镇指挥,政治觉悟实在有待提高,她前前后后犯的错误不止一个,明知要满房,却没下属提前要担保、提前洗房,出了状况又没一点担当,当即就要把锅甩出去给Richard,只把希望寄托在一纸合同上。名字叫苏又如何,你可不是玛丽苏啊,哈哈!

  果然,周一的早会上就有风暴,庄总一个四平八稳、笑里藏刀的人,竟然在早会上拍了桌子,把周六的满房比作瞎猫逮着死耗子,强烈质疑销售部的专业常识。

  Sue惊心之余,只会唯唯诺诺地应声,杨总看不下去,让收益总监详细汇报了周六各个细分市场的收益情况和周一的预测,又总结了明珠如何临阵不乱、如何有勇有谋,庄总才勉强刹住车,没指名道姓地让Sue下不了台。

  同时参与早会的人,完完全全地从杨总的话中咂摸出了一个信号,销售部改朝换代的日子不远了。

  所谓的职业经理人,最会见风使舵、拜高踩低,Sue当然也早就知道杨总有所谋划,迟早要把自己当不及格作业交出去,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看在高薪的面子上,能挨一天是一天,而明珠在一片奉承中把stant改为了Acting,几乎追平之前Alice的记录。

  Sue走了,Charles入职,酒店大换血,市场销售部几乎被换了个干净,杨总授意Charles让明珠挑大梁,给她发展的平台。她一个人挑起这么大的部门,每个月背着几百万的指标,早上一睁眼,脑子里的事就像炉子上的开水一样翻滚,说如鱼得水、游刃有余,那都是装出来的。

  先是连续三个月低于预算,又紧追了三个月,终于把数字打平,按季度来算,这次还小胜了一点点。周五的晚上,同事们下班都格外早,谈恋爱的有电影和饭局,成了家的要做饭带孩子,背井离乡在这里赚钱糊口的得赶高铁大巴回一趟家。偌大的综合办,灯渐渐都熄了,只有销售总监的小隔间里还亮着台灯,一条条的光剑透过百叶窗刺进黑暗里。

  分析过最后一家协议公司的产量趋势和原因,明珠关掉报表,顺手拾起了手边的小镜子照了照,一脸的憔悴,比报表还要惨不忍睹。忽然记忆深处有一句话浮了上来,“精明能干是你的优点,但你更大的优势是漂亮”,今时今日,销售总监的职位和市场销售总监的权利都在她手里了,可是这句话听起来却是多么讽刺。

  办公室里的动植物们她没有清理,一直照旧养着,修花剪草的也养出了几分功力,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不错,像个植物园似的生机勃勃。她给金鱼换了水,君子兰擦亮了叶片,又给绿萝浇了水,才走出办公室,也懒得换制服,带着名牌和徽章走了出去,保安知道她的头衔职位,点头哈腰地打了个招呼,叫她吴总。

  吴明珠啊吴明珠,披星戴月、恪尽职守,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她披散下一头长发,走进了后面弄堂里的日料店吃晚饭,老板熟识她的面孔,照例上了清酒、小菜和单人份的刺身,摆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她会心一笑,走到吧台边坐下了。

  店里还是没什么人,她自斟自饮,喝了好几壶,眼前有点虚。

  突然有人开门进来,她一惊,觉得来人是不是要冲到她身边按下她手里的酒杯,骂她喝酒没有分寸。定了定神,再一看,原来只是厨师拎了一包食材从正门进来了。吧台对面的客人点了寿喜烧,锅里咕嘟咕嘟地小火滚着,热气四散,她眯着眼,看不清热气后面的脸,是不是清矍疏离又带着百般挑剔,五分的关心也还要混着三分的刁钻刻薄,和两分的事不关己?她托着下巴,头疼,眼睛疼,心口疼。

  一年了,这个处女精挽着她在舞台上说出那些扎心的话,已经一年了。

  跟我的人过不去,就是和我的钱过不去。这一年,他们给我使绊子、嫉妒我恨我、给我挖坑等着埋我,你都在哪儿呢?除了指挥你的虾兵蟹将跟我抢生意,你都还干了些什么?你为了升职到城东这样利用我,我没有跟一个人说过你的坏话,可是你换了地方,曾经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吗?

  她迷迷糊糊地又不知道喝了多少,天黑透了,又进来两个人,多穿着挺括的西装,其中一个,格外清瘦冷淡,他们打眼扫了一圈店面,想找个安静谈话的座位,却都被吧台边的明珠黏住了目光。

  那个瘦高个冷清地走过去,停在颠三倒四的明珠旁边,一巴掌拍在肩上,把她从醉梦里惊醒过来,然后居高临下地问,“你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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