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旧时。
尉冶停下步伐，回头望向她：“何故走如此慢？”
说完，尉冶向旁错开两步，空出中间一个人的位置。
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让她走在他身边。
姜淳一立即上前，走至尉冶身侧后才稍觉得松了一口气。
见尉冶大庭广众之下屡次将她带至自己的身侧，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问道：“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入云阁九姑娘？”
一旁齐王爷的脸色骤然失了颜色，不由的从鼻尖冷哼了一声。
众所周知齐王爷除了放诞不羁外，最为人所知道的就是其小肚鸡肠这一大性格特征了。
未等尉冶回答，齐王爷就已经率先开口，对说话的人不冷不热的反问道：“还有人不识入云阁的九姑娘？”
入云阁虽大，却也并非人人都去过。这时位于发问人身侧的人低声将尉冶与齐王爷争夺入云阁头牌的事迹提醒了一遍。
那人立即拱手施礼：“是下官眼拙了。”
齐王爷暗衔一抹冷笑，其本意并非是想指责谁，实则是想将其青楼女子的身份公诸在众人面前，然后灭一灭尉冶的面子。
齐王爷语中的不友善，尉冶自是明白的一清二楚。
他本不是在言语上善争之人，也并非好夺面子之人，亦是因为常年征战在外，他也不需考虑这些。
只是他侧过视线落在垂着眸不做声色的姜淳一身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道：“大人何须道歉，齐王爷终日流连入云阁，我等又怎可与之相比较，不知才合乎情理才对。”
此话一出，齐王爷得意的脸色瞬间一僵，不悦道：“将军此言何意？”
眼见二人就要发起争执，蒋维兴立即终止二人的战火：“齐王爷和将军都还未曾见过雪狼吧，前方便是。”说完指了指前方，一个蒙着红布的巨大铁笼子正在被慢慢掀开。
侍从站在笼子的四角，缓慢的扯下红布，将一只等着双眸铮亮的雪狼暴露在众人面前。
尉冶朝蒋维兴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把齐王爷的话听进去，若无其事道：“雪狼果然名不虚传。”
齐王爷被忽视，脸上立即就挂不住，正要说些什么，又被蒋维兴趁时打断：“齐王爷觉得呢？”
齐王爷的一口气生生噎在了胸腔，按照往日习惯他早就大发雷霆了，更是没想到尉冶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很好。”齐王爷怒气冲冲的吐出回答，视线却炯炯的扫在尉冶冷峻的侧脸上。
这个梁子，他记下了。
众人在后花园入座，姜淳一依旧坐在尉冶身侧，寸步未离，也保持着一言不发。
尉冶察觉出她的异样，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恰好看到对面传来一道视线，直直的落至姜淳一的身上。
察觉到尉冶的视线，傅元祁这才别过了头。
尉冶又侧首望向姜淳一，心中的猜忌一分分肯定了下来。
他端起酒杯放至嘴边，并未喝，侧过头低声问她：“你和傅大人是旧识？”
姜淳一微愣，不得不佩服他的观察能力。
她没瞒他：“算是。”
尉冶会意的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模样：“想必去过入云阁还对九姑娘如此念念不忘的人还大有人在？”
姜淳一哑然，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淡漠的看着他的侧脸，也不愿多做解释：“将军是吃醋了？”
尉冶放下手中的杯子，将袖子展开拂在桌面，皮笑肉不笑道：“吃醋？”
姜淳一察觉到不远处的那道炽热视线，像是针一样轻轻浅浅的打在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亦不想和尉冶继续争执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是我太瞧得起自己了，将军且专心看雪狼吧。”
尉冶眼底的温度骤然降低，朝傅元祁所在的方向望去，果然又不期而遇。
呵，塞翁之意不在酒。
观赏雪狼活动将要结束之际，蒋丞相又另做邀请了几位重臣高官前往书房喝茶，自是包括尉冶。
离开之前，尉冶俯在姜淳一的耳边似是叮嘱般的警告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我想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
尉冶没想到她的回答给的这么快这么笃定，从她淡漠的脸上也难以分辨其可信程度。
似是看出他的狐疑，她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我发誓。”
傅元祁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和准备，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今日不宜有任何的举动。
尉冶深深的又看了她两眼，这一次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带着几分诧异。
他以为她是断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他也原本做好了要让楚巍先行送她回府的打算。
我发誓，这三个字有种魔力般，让他霎时放下了心。
现在看来，是他忧虑过多了？
尉冶离开之后，姜淳一跟随着诸位女眷游赏后花园，心不在焉的模样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拍肩动作打断。
她一回头，是赵茹姝唇红齿皓的笑脸。
她行礼道：“公主。 ”
赵茹姝摆了摆手：“莫拘谨，我且见你是随将军一起来的？”
她点头：“是。”
赵茹姝侧过视线，上下将她光明磊落的打量了一番，然后似是赞赏般的点了点头：“确实美。”
姜淳一也望向她，将她突如其来的这番评价当做欣赏：“谢公主夸赞。”
赵茹姝凑近了一分，又问道：“尉将军纳你为妾了？”
虽然姜淳一内心对赵茹姝的意图一开始就有了几分猜测，还是不免为她的行为感到有些许荒唐，赵茹姝贵为当今皇上的掌上明珠，只要她想嫁入将军府，就自然没有不成的道理，又何须来试探她在尉冶身边的地位。
“并未。”她如实回答。
赵茹姝微惊，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神情，又问道：“那他….”
后一想，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必要，尉冶怎会娶一个入云阁的女子为妻？
姜淳一见她欲言又止，索性直接给出她想要的回答：“我只是将军身边的侍女罢了。”
“侍女？”这个回答倒是让赵茹姝又犯了糊涂，谁会把一个侍女随身携带，连和蒋丞相一同吃饭之时也要将其安排至自己身侧？
更何况，据她所知，当初赏赐仆人的时候尉冶是一个侍女都没要的。
现在看到姜淳一的存在，赵茹姝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尉冶并非传闻中的那般不近女色嘛。
只是，经她今天观察看来，他们之间很明显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莫非，尉冶只是贪图她的皮相才留在自己身侧，哪天腻了谴些银财也就打发了去？
这么想着，赵茹姝的嘴角不由的轻轻上扬，这样的结果她甚是欢喜。
收回思绪正要在对身旁的人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她已经走远了好些步，并无要与她继续交谈的意思。
赵茹姝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再有别的问题都已经变的无关紧要了。
姜淳一见赵茹姝没有再跟上来，于是见机打算离开，耳边尖细的女声传来关于各种对花种的点评和惊呼赞赏，让她本就杂乱的心绪再度染上倦意。
她本就无熟人可携伴同行，少了一个她自然也是无所异处的。
朝一侧假山后行去，耳边这才安静了下来，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此时终于得到了可以喘息的机会。
同样和她位于此处的楚巍见她神色低沉，即使隔着距离他似乎都能看到她紧锁的眉心。
正欲靠近一点的时候，一侧传来脚步声，楚巍一个动作闪进假山背面，只留一只眼睛透过缝隙看来者何人。
“淳一。”
姜淳一背部一冷，刚有所松缓的神经再次以极度的弹性回缩。
她骤然回头，视线冷冷的落在正在朝她走近的傅元祁。
“傅大人此时不应该游园赏花才对么？”她平淡的口吻，让她都觉得眼前这个人其实对她的威胁程度微乎其微。
傅元祁在离她只有几步远的位置上停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这一次，经历了深思熟虑，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打算。
她望着他，也听着。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安，她的沉默太尖锐，无形中似乎在鞭笞他一般。
“淳一….”
“傅大人有话直说。”她打断他，坚决而冰冷。
傅元祁不怪她，他只能怪他自己。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还不能原谅我，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也愿意弥补。”傅元祁的声线像是被风亲走的蒲公英，那么轻，那么柔，唯恐会散落。
“只要你肯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十年了，我一直都在暗中寻找你的下落，只是中间有几年时间我被安排入宫做太子的陪读，就耽误了几年，但是…”
姜淳一转了身，她不知道此时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除了他想说外，她并不想听。
“淳一。”傅元祁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臂，随即被她挣开。
“姜淳一早就死了，傅大人你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想找个人替她再死一次？”她的话狠而厉，为了刺痛对方，甚至都不在意自己其实就是她口中的那个人。
而她也在傅元祁的脸上得到了她想要的反应，震惊，错乱，纠结，懊悔，还有她忽略掉的心痛。
见她一刻也不想多留一般的步伐，他慌忙追问道：“你就这么恨我吗？”
姜淳一脚下的步子没停，只想将他的声音甩在可听见的范围以外。
可是脚步总比声音慢，傅元祁的话她不想听却也没有落下一个字。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改姓为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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