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 我 提 我 自 己
康纳教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卡密听起来不像个人名。
等会...卡密似乎是岛国语言中“神”的发音。
这小子绝对是在敷衍自己，卡密？自己给自己起的中二外号吧！将来一定会后悔说出口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步闻并没有敷衍他，原因大家都懂，不过听起来确实像是在敷衍就是了，尤其配上他那副懒得多嘴再解释什么的熊猫脸，就算说出真名“步闻”，恐怕也会被康纳教授认为他是在敷衍自己。
毕竟两个字的名字非常稀有。
而康纳教授之所以会主动询问姓名，是因为他在步闻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有趣的叛逆气质，敢对陌生人恶语相向的小孩不论在哪都是稀有物种，而且步闻看着不像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衣着普通不说，鞋子明显好几天没刷，头发也乱糟糟像个鸟窝，没有养成跋扈性格的经济基础。
再考虑到那边沙发上两个行为独特的女孩身上隐约透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不做奇葩动作时的谈吐与举止也非常得体，能和不属于同一阶层的她们打成一片的步闻，便显得格外另类了。
他对初见的步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预约的话，推迟几分钟想必也没什么问题，几分钟够聊很多有趣的东西了。
“你很需要椅子吗？卡密？”康纳教授微笑发问，不仅没有起身让出椅子，还翘起二郎腿往后仰了仰，双手交错搭在了膝盖上，“既然你是卡密，为什么不自己造把椅子呢？”
步闻嫌弃地轻呵一声，“椅子就在一个糟老头屁股底下，我干嘛要造？”
“三秒内再不站起来让出座位我就揪你胡子了。”
康纳教授没有在乎步闻小孩子气的威胁，而是揪着前一句话不放，“难道说，你这位卡密，连个椅子都造不出来？”
站在步闻背后的学生们忍俊不禁，孔岚慕喵和俞宋野瑰望向这边静待步闻发挥，慈眉善目的鱼主任好奇地打量着康纳教授身边一脸损样的熊猫人。
她对步闻的兴趣远比康纳教授对步闻的兴趣要浓。
而且，预约名单上，并没有步闻。
他为什么会跟着预约名单上的两个小姑娘过来这边——或者说，为什么是他领着那两个小姑娘？
鱼主任不知道，也猜不透，步闻是个还算有趣的谜，她乐意为他付出时间和些许精力。
“时间到了。”步闻懒得回答明显康纳教授明显是在找茬的问题，他一字一句地对康纳教授道：“做好准备了吗？”
“接下来我会揪着你的胡子把你从座位上拽起来。”
说着他便靠近康纳教授，而康纳教授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步闻伸来的手，一动不动，“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是我把你问倒了吗？”
“还是说，你只是在开玩笑，哗众取宠？”
步闻伸过去的手停在了距胡子数厘米的地方，而后收回去点了点头，康纳教授言语间的挑衅意味明显无比，他可不是个被人故意挑衅还会好心放过对方的人，“确实是在开玩笑，哗众取宠倒是没有。”
“嗯？”
“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看我出丑和气急败坏的样子会让你觉得开心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
康纳教授愈发觉得步闻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
他似乎...认真起来了？
步闻几步走到桌前，双手靠在背后撑住桌面棱角，放松地站定，看向康纳教授，“不造椅子是因为我懒得那样做，不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我懒得和一个糟老头子较劲，你可以把一切我能做到但又没有做给你看的事情，理解为我懒得做给你看。”
“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他很清楚，对方想用言语攻势迫使自己做出能令对方得到满足的行为，比如被说的哑口无言或气急败坏，既然如此，那就同样用说话的方式怼回去，让对方吃瘪。
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学生们抿嘴强憋笑意，步闻现在把头转过来了，真的笑出来很不礼貌。
不就是做不到找借口嘛，什么“懒得做”、“懒得较劲”，统统都是借口，还是那种最蹩脚的流氓借口。
康纳教授倒不觉得步闻是在找借口，暂且不论他是不是“卡密”，凭空造物和争夺已有的东西哪个更具效率，他这样认为其实并没有问题，完全说得通。
不过，正因为说得通，回答又太过万能，做不到或做得到的事都能用“懒得做”敷衍过去，寻找漏洞才更容易。
让他输，不要太容易。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懒得回答。”
“你已经回答了。”
步闻一顿，“你是说‘我懒得回答’，也算回答吗？”
“莫非你就是杠精？”
康纳教授不懂什么叫“杠精”，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词，没必要理会，“假设你是所谓的卡密，让我们看看目前为止你做了什么。”
“你不造椅子是因为懒得造，你和我争夺椅子是因为你愿意，你让我们把你做得到却又没有做出来的事情理解为你懒得做。”
“没错，我是这么说过，所以呢？”
“你会向我们解释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不那样做，至少解释某个行为不在‘懒得做’的范围，而‘我懒得回答’不正是你解释为什么不回答的解释吗？所以我才会说你已经回答了。”
“有道理。”步闻点了点头。
大体说得通就行，真死扣字眼还是能扣的，但那样就没意思了。
这老头似乎还不错，起码不是个无聊的人——能把废话扯得头头是道的人都不算。
得到肯定的康纳教授继续说了下去：“你懒得造椅子却会和一个凡人争夺椅子的使用权，至少争夺某项权利在你看来要比造椅子更有趣，对吗？”
“对。”步闻再次点头，康纳教授趁势马上道：“那不如这样，我们玩个争夺座椅使用权的游戏。”
“在你看来这显然不是‘懒得做’的游戏。”
步闻略一思考，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和我玩什么游戏。”
康纳教授哈哈一笑：“别急着拒绝，说来听听。”
沙发上并排坐着的孔岚慕喵和俞宋野瑰，此时在康纳教授露出的小半个后脑勺上和进入认真状态的步闻间看来看去，不是很懂他们为什么非得计较一个椅子的使用权，站着说话不也行吗？能费多大劲？把椅子让给预约的客户不是合情合理？至于占着不让吗？七八十岁的老头和十几岁的小孩计较，十几岁的小孩磕碜七八十岁的老头，难道不蠢吗？
完全是无事生非嘛！
再说，反正待会要用神性解决克隆菲莉茜娅的事，干脆用神性把康纳老头整个服服帖帖不就完事了，何必多费口舌？浪费时间？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她们没法理解遇到有趣对手的男人们心中熊熊燃烧的得胜欲，正如看康纳教授相当不爽的步闻会不假思索地说出“卡密”两个字一样，老而弥骚的康纳教授直到现在也是个中二且异常看重胜负的男人，事态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完全不奇怪。
步闻看着康纳教授：“只要我能证明我是卡密，你就会把椅子的使用权输给我。”
“但我会说懒得证明，这和我愿意玩游戏并不矛盾，是你没想好游戏内容。”
康纳教授失笑摇头，他还以为这位卡密猜得出来，原来不过如此，然而，正当康纳教授将要笑着要说出完整规则并嘲讽步闻的时候，桌子被手指点响的声音忽地传来。
只见步闻侧头瞧了眼和蔼的鱼主任，又对他接着道：“要让我不说‘懒得证明’，你就得多加砝码，好满足我争夺权利的心理。”
“我猜，只要证明我是卡密，你会把某个价值昂贵的小东西送给我。”
“承诺对你我没有意义，因为我们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承诺未来会做到什么什么是可疑的逃避行为，当场脱掉裤子大喊你是我哥都比承诺靠谱。”
“现场送东西，最符合你的身份。”
康纳教授不答。
步闻没理会他的反应：“再往深了想，如果我认为你拿出的东西不值我去费力证明，你会遭受尊严和昂贵物品被我看轻的屈辱，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事情在学生和熟人面前发生，你拿出的东西必定能被我或者你的学生或者鱼主任证明价值。”
“你身后的那帮学生看着傻里傻气的，估计没法证明，再说你们只是师生关系，关系好不到哪去，他们不一定知道你看重什么。”
说到这，步闻看向怒视着他的数名学生，嘲笑道：“跟一个陌生人说什么诺奖提名...还最好尊重他...笑死人了，皇上不急太监急？关系真的和你好，早就撸袖子上来推我了，素质高也不是你们那个高法。”
“根本就是想借老师的名头满足自己炫耀的心理，有个好老师很了不起吗？吹嘘的感觉是不是很棒？没得到我的及时反馈是不是很失落很不高兴？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你们。”
康纳教授不答，怒视着他的学生们有几个已经撇开了视线。
顺嘴喷完这帮学生，步闻接着对康纳教授道：“我的话，万一耍赖故意说不识货怎么办，你没法应付。”
“所以，我猜，你会拿出的东西，鱼主任肯定认识。”
康纳教授叹了口气，“全猜对了。”
“你比看起来聪明多了。”
步闻挑了挑眉，难不成自己看起来像个笨蛋吗？
哪家的笨蛋能有这颜值啊！糟老头果然没什么眼力劲。
孔岚慕喵和俞宋野瑰看着似乎陷入沉思嘴角却挂着一缕莫测笑意的步闻，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他...他该不会在自恋吧？
口区。
好在自恋没有持续太久，步闻陶醉完便对没再说话的康纳教授催促道：“还不开始游戏？没想好让我怎么证明？”
康纳教授摇了摇头，遗憾地说出几个字：“把自己提起来。”
人不可能把自己提起来。
步闻确实很聪明，然而再聪明他也是个人。
康纳教授之所以没说话，是因为他在等步闻认输。
神终究是不存在的，指着团空气说那是神都比说步闻是神的可信度来的高。
有一件事康纳教授深信不疑，那就是神没有人格。
世界上不存在具有人格的神，非得给什么东西安上神的名头，只有“自然”有资格。
“...”
听到康纳教授的要求，步闻短暂沉默了一下。
“做不到吗？”
康纳教授没有咄咄逼人的追问，而是赞许地道：“不要觉得丢脸，承认自己说了大话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说你是在开玩笑么？”
“再说一遍就行了。”
鱼主任看着步闻的侧脸，站在他面前的学生们等他出丑，沙发上坐着的孔岚慕喵和俞宋野瑰在想他会怎么表现“自己提自己”这个不可能的操作。
“太简单了。”
“我还以为你会故意刁难我，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
步闻叹了口气，失望地摇了摇头，双手揪住自己的衣领，使劲往上一提，双脚离开了地面。
“你输了。”
康纳教授和他的学生们，顿时呆住。
感觉不到魔力！只用身体力量就把自己提起来了？这不可能！
衣服受到的力是向上的，手受到的力是向下的，二者等大反向，且都来自步闻本人，按理来说应该抵消了才对，怎么可能真把人给提起来？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啊喂！
孔岚慕喵和俞宋野瑰失望地移开视线，真没劲，仔细想想把自己提起来也确实搞不出什么花样。
康纳教授立即起身和他的学生们凑到步闻身边仔细观察了起来，好一阵子过去却也没能发现哪怕一丢丢的可疑之处，步闻确实只用身体力量就把自己提了起来。
直到步闻提累了把自己放了下来，把自己给整糊涂的康纳教授都没搞懂他是怎么把自己提起来的。
太不科学了吧！
“喂。”
“啊？”
步闻拍了拍看傻眼的康纳教授的肩膀，“东西呢？别光傻站着发呆啊。”
“你是怎么做到的？”康纳教授双眼放光地抓住了步闻的肩膀，然后被步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别废话，东西呢？”
康纳教授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一颗五彩斑斓的玻璃球，交给了步闻。
“这是玻璃球。”
“我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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