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节 渔利
解义离生灭，着境生灭起
——《六祖坛经》
“兔死狐悲”在字面上说的是野兽的心境，实际上更符合人类的行为，得意时嚣张跋扈，失意时垂头丧气，看见别人比自己好就极尽诋毁，看见别人不如自己就轻慢欺辱，这就是人性，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清。
大盾高举，却不能遮蔽全部的弓矢，大魏军卒的圆阵中传出嘶嚎，“噗噗”之声不绝，有十数人中箭倒地，余下之人仍是握紧长枪，斜指向前，身躯微微颤抖，等待那一瞬间临死的撞击。
自山坡上冲下，虽是容易提起马速，奈何距离过短，坐骑发力不足，只来得及射出一波箭雨，便冲至大魏军阵前，突厥人纷纷弃弓，挥刀挺枪，“轰”然一声大响，人嚎马嘶，残雪激荡纷飞，大魏军圆阵向后凹进去一大块，仅是一次冲阵，便透穿了大魏步卒！
冲入阵中的突厥人亦是死伤一片，随后而至的突厥轻骑陷入阵中，失去高速的马力，突厥人不得不下马步战。
大魏轻骑从左右包抄过来，与尚未冲入阵中的突厥人战成一团。军中有一大将，却是带着几名亲卫脱离，自坡下看着契必那延几人，大将手挺一柄大戟，正是小典将军。
“大魏边军果然勇悍，如此劣势仍就没乱了阵脚”，契必那延看着远处手握长戟的小典将军，“此人想必就是首领，契必那江，去斩了此人！”
契必那江抱拳行了一礼，“巴什，你且在此看着，某提此人首级来见！”
见山坡上突厥人一骑狂飙而至，小典将军猛喝一声，长戟一挺，坐骑长嘶，几名亲卫紧护左右，当先出了出去。
双马盘错而过，契必那江翻身扯过马头，正待回身继续冲杀，却见小典将军领着几名亲卫，向山坡上的契必那延扑去。
“嘿嘿……，有点意思，却是不自量力！”
契必那延见小典将军冲将过来，仍是缓缓抽出右侧得胜钩上挂着的长刀。
“出！”
契必那延高喝一声，居高临下，手中大刀如狂风般掠起，卷起地上残雪，径直向小典将军当头劈下！
小典将军以下击上，大戟奋力一挥，兵刃相交之间，胯下坐骑长身而立，嘶声不断，竟是被击退几步。契必那延并未停手，大刀回身一转，仍就是大开大合直劈而下！
小典将军冲势已竭，横过马头，从契必那延侧身掠过，却不理会劈砍下来的大刀，长戟奋力刺出，发出“嘶嘶”声响，对着契必那延腰间猛然刺来！
坡下交手的大魏军卒与突厥人已经脱离，与警戒党项人的魏军合为一处，依旧摆出空心圆阵，党项人看着突厥人与大魏军首领厮杀，并未出手，只是在一旁静观。
契必那延一击不得手，撇开小典将军，奔下山坡与坡下阿史拉契江等人会合，小典将军率亲卫亦是奔回军中，至此，三伙人各自防范，纷纷住手罢战。
小典将军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臂，心头暗惊，此番南下与长孙淹黑骑士会合，不想在此遭遇党项人，双方均无准备，仓促一战，魏军众多，渐成优势，怎料突厥人毫无征兆猛然间杀出，却是打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然大魏军卒久经战阵，竟然挺过了突厥人凶猛一击，突厥人数较之大魏军少，亦不敢过于逼迫大魏军，三方就在这处山谷各自为阵，不敢稍有懈怠。
“此人是谁？竟有如此勇力？”
小典将军看着回转后的契必那延，想着刚才交手的三招两式，额头不免析出一丝冷汗。
山谷中有寒风渐起，吹拂着众人的衣袍，却没人稍事懈怠，无不持刀张弓，缓缓向后。
如此下去，如何了结？
小典将军、契必那延和党项人首领野利原都在心头暗自揣量。
正在相持之间，自南北两方传来阵阵马蹄声。
自南面一条山路上，渐渐出现一队人马，头戴裘帽，身着皮袍，前面骑士手举雪山大旗，乃是雪蕃人雪狮卫。北面山脊上也出现一队人马，却是黑盔黑甲，高举大魏黑旗，正是长孙淹的黑骑士！
山谷中对峙的三伙人中，除了小典将军，余下党项人、突厥人均是神色大变！
雪蕃这次出动的是精锐的雪狮卫，领头之人正是秃鹫普顿，普顿本就是小明王麾下心腹，与狗屎多吉同为小明王最信赖之人，且行事果决，身手不凡，多吉在截杀党项人野利鸿抢夺神器一役中遭受重创，断去一臂，拼死抢回惊魂，居功至伟，然回转逻些后便在舔舐伤口，不知所踪。
小明王与仁波切大师在达那坚宫变之时，借势而起，窃取雪蕃大权，普顿深受小明王器重，在清理雪狮卫中达那坚旧人后，由普顿将雪狮卫紧紧控制在手中。
“住！”
普顿抬手，雪狮卫顿时停下，他已远远看到站立在山脊上排成一线的黑骑士，也看到了山谷下三批不同来历的人马，在没有搞清状况之前，是不会贸然前行的。
长孙淹身侧紧跟着弓长张、左丘生、陌刀王、断手梁诸人，看着眼前情形，均已止步不前。
“大人，下面是小典将军他们！”
左丘生看了看分做三队的人马，对长孙淹说道：“党项人和突厥人都来了，突厥人还是前次被我们伏杀的那一伙。”
长孙淹点点头，“你去跟小典将军碰个面，不知雪蕃人的目的所在，还需谨慎！”
左丘生轻喝一声，催动坐骑向着山谷下的大魏军阵奔去。
“首领，黑骑士派人去了，我们……”
普顿听着身侧手下的声音，并未转头，“王爷说了，大魏朝已与我雪蕃休战，山谷下的大魏军乃是之前的送亲营军士，是友非敌，静观其变就好！”
“勒斯！”
手下躬身点头，不再说话。
山谷下最为惊恐的乃是党项人，人数既少，与大魏、雪蕃、突厥均是纷争不断，这些当中断无相助之人，且之前与魏军厮杀一场，人困马乏，难有再战之力。
突厥人稍好，人数较之党项人多上一些，方才只是略微拼杀了一场，算不得疲弱。反观大魏军，见着了黑骑士，均是精神大振，蠢蠢欲动，大有两面出击，反杀突厥人和党项人的企图。
“大兄，我们……”
野利毕其看着黑骑士缓缓向着山谷下的大魏军靠近，而南面的雪蕃人却是一动不动，突厥人正在收缩，心头越发不安，望着野利原问道。
“出！”
野利原更不搭话，猛抽胯下坐骑，坐骑吃疼，昂首长嘶一声，向着西面一道山沟当先冲出。
野利原心下明白，在此处的四队人马当中，自己是最为弱小，雪蕃人欲图乘机渔利，而大魏人两队人马会合后更是全面占优，突厥人很机警地开始收缩，自己再不跑，等着送死不成？
党项人也是极为憋屈，神器惊魂刚到手就误杀了一员猛将，在送回王帐半途又被劫走，野利鸿殒命，汗王大怒之下，派出野利原等三十余精锐，以图悄然南下，在暗处寻机夺回神器，也怨不得党项人派来的少，时至寒冬，逐草而居的党项人多年征伐，已是人丁稀薄，且族中高手凋零，实是难以分派人手。
野利原带人悄然而来，并未去惊动雪蕃乃至大魏人，更是处处躲避突厥人，然却在此处偶遇南下与长孙淹会合的小典将军一众大魏军，小典将军与党项人征战多年，见党项人少，当下便围攻而上欲尽灭之，谁料正待功成之际，半途又杀出一群突厥人。
党项人绝望之下又获希望，岂料希望未至绝望又生，起起伏伏，搞得心神疲惫，此刻见雪蕃人与黑骑士拦住了北上南之路，当机立断向西奔逃，至于夺回神器之想暂且作罢。
“首领，党项人逃了！”
“进了我雪蕃，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普顿手一挥，“追上去，一个不留！”
众雪狮卫策马扬鞭，唿哨连连，竟是不顾大魏军与突厥人，向着党项人一路追去。
契必那延见此机会，正待领着众人转身离去，却见一侧有黑骑士逼近过来，山谷下的大魏军亦是布下阵型，缓缓前行，突厥人发现自己已是处在两面夹击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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