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刚柔
云何修行进门?所谓于诸善事心不懈退
——《大乘起信论》
在受到启发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静下来沉思，思考是人类独有的能力，因为能够思考，我们才能进步，才能有超出自己想象的收获。
“水火之齐、五精之陶、阴阳之候、刚柔之和，聚精气于身、散霸气于外，御金刚之躯、斩恶人愈万，这套武功便叫做‘万人斩’！”
宗战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小弃，气势傲然。
小弃深感沮丧！
这宗战的武功之深，让他彻底有了高不可攀的感觉。
是的，就是高不可攀！
想之前的几场恶战，都能够靠着拼死一搏的勇气力挫对手，哪怕是身受重创，却也能承受得住。
但在宗战面前，那种无力感仿佛无边无际，甚至是如何出手、如何闪避都不能做到！
那种沛然杀气，那种急如闪电，甚至超过闪电的迅速，那种仿佛天外坠落的重压，挟带着来自洪荒巨兽般的力量，摧毁一切，也摧毁了小弃的信心！
我就那么不堪一击？小弃对自己有了怀疑。
“其实，你都可以做到，甚至比我做得更好！”
宗战好像看穿了小弃的心思，语气缓和了一些。
小弃看着宗战，眼里透出渴望。
“是的，我没骗你！”宗战走到瀑布边上，望着瀑布下的深潭。
“这套武功虽说‘刚柔相济’，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琢磨，现在是刚则有余，柔却难有，对付一般的高手倒也罢了，但遇见真正的高人，则不可持久！”
“还有比你更高的高手？”小弃有些难以置信。
“唉！”宗战神情忽然有些萧索，“这世上真正的高人确实不多，但还是有的，想当年我在西域游荡，遇到一个党项人……”
宗战语气有些酸涩，没再说下去。
“那怎么办？”小弃追问道。
宗战却未回他，伸手一指，“你看着水潭，再看看这瀑布，看到了有什么？”
小弃看一会，低头思索片刻，“这水乃是天下至柔，遇强则变，却又延绵不绝，想必是柔发于自然，顺应自然。”
宗战点点头，眼里透出赞赏。
“那么……”，宗战突然张开嘴，一言不发看着小弃，片刻后问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呃……，有一片菜叶在牙缝……”
宗战老脸一红，眼睛一瞪，“不是这个，是别的！”
小弃神色一正，“看到了你少了两颗牙……”
“还有什么？”
“没了！”
“真没了？”
“真没了，除了那片菜叶……”
宗战一阵无语。
“除了……菜叶，就没别的？”
“还有……，就是舌头吧？”小弃有些不确定。
“这就对了嘛！”
宗战舒了一口气，“你看见了我少了两颗牙，舌头呢？”
“舌头好好的，没少一块”，小弃猛然明白了，“你是说牙齿乃至刚，舌头至柔？”
“正是这个道理！”
宗战老怀大慰，孺子可教。
“既然你已经领悟了，为啥还说自己刚有余、柔不足呢？”小弃还是觉得纳闷。
宗战叹息一声，“我悟到的时候，武功已然定型，再加上年岁已过，难有寸进了。”
“那么……”
“你却不然！”
宗战看着小弃，“我观你拳脚功夫稀松平常……”
小弃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你所学驳杂，多以近身擒拿为主，攻敌要害，务求一招制敌，乃是极为普通的战阵杀技”，宗战不理会小弃的眼神，“做一个陷阵勇士倒是够了，然与高手相遇，仅靠那些小伎俩和一身蛮力……”
小弃回想自己厮杀过的对手，确实……很难！
“他们都是高手？”
宗战笑了笑，“在我这里，他们谈不上高手，在你面前，那就是高手！”
小弃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还别不服气，江湖对战，与战阵厮杀不同，战场上人山人海，讲究的是袍泽的配合，进退有据，前后左右均有同袍相互照应，你看到的敌人虽多，面对的只是一个，无需兼顾其他，只凭着谁的力大谁的手快，便可以克敌制胜。但江湖争斗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你除了面前的对手，还得防范对手的帮手，即便是你的对手，那也有很多的方式击杀你。”
“与那些斥候遇敌的时候相仿？”
想起那些斥候遇敌时的阵势，小弃有丝明悟。
“不错！”
宗战点头，“但还是有些不同，斥候相遇，也有小规模的配合，有人迎敌、有人持弓远助，有人骚扰，还有人远遁报讯，这些都是预先设定，每个人按照设定的去做。”
小弃回想自己暗中跟踪过的大魏斥候，不禁点点头。
“江湖争斗厮杀，虽远不如战场那般杀得尸山血海，气势磅礴，但凶险之处却不遑多让！”
宗战面色肃然，“天下武功，纷繁驳杂，无非就是内家外家、至刚至柔，交手之际，快打慢、强胜弱。每一套拳法的招式，虽然都是经过实战后提炼出来的，但对敌时千变万化，天时地利与人和各不相同，以不变的招式去应对不断变化的对手和场合，这本就落了下乘。”
小弃不禁说道：“那么你的‘万人斩’就不是一套拳法？”
“那是一套功法！”
“正如之前我对你施展的，那是什么招式？”宗战看着小弃，“那不是招式，只是针对你所采取的最有效手段！”
小弃心头有亮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紧要之处，又觉得还不够。
“所谓的功法，也是对个人能力的提升，这种提升是无止境的，能够提升到什么程度，要看个人的悟性和努力，同样的功法，有人拿到就练成了高手甚至是一代宗师，有人拿到后，穷其一生也是一无所成，这是为何？”
小弃想了想，“可能是悟性不够，或是不够努力吧？”
“不尽然，有人悟性奇高，修炼也是百倍努力，却还是难有成就，这又是为何？”
小弃想不通。
宗战也没指望小弃说出点什么，高声念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则昌……”
“这是什么？”
小弃不解。
“这就是我后来领悟的东西，可是我领悟得太迟，或者说，我得到这本奇书太迟了”，宗战低声叹了一口气。
“什么书？”
宗战从怀里抽出一本书，很薄，就是几张纸，递给小弃。
“自己去看，去领悟吧，别对我说你看不懂”，宗战又指了指水潭，“你有勇气下去看看吗？”
宗战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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