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截杀

　　汝等凡夫，不观自心，是故漂流生死海中

　　——《大乘本生心地观经》

　　对未知的事物，有些仅仅是充满好奇，更多的是在好奇之后就想占有，占有的方式很多，抢夺甚至杀人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

　　西部荒原。

　　风滚草在风的吹动下，不停地找寻一个安身之所。

　　天色阴沉，间或雷声阵阵，有大雨将来。

　　一队人马疾驰在荒原上。

　　马队约有二十人，每人配有双马，奔驰迅疾。

　　见不远处有一废弃的戍堡，领头一人抬手一指，“先到此处暂歇，躲过这场大雨再走”。

　　说罢一带马缰，胯下骏马长嘶一声，向着戍堡奔去。

　　大雨倾盆而下。

　　戍堡内，一间漏着小雨的房屋内，已燃起一堆篝火。

　　“米擒鲁古，去照看一下马匹，给添一些精料”，领头人吐出一口痰，“颇超这小子总是毛手毛脚，别把马儿伺候不好。这天气，马都受不住”。

　　那被称作米擒鲁古的汉子点头答应，起身走了出去。

　　余下诸人也不说话，各自拿出随身食物，围着篝火慢慢嚼着，等待火上驾着的锅里烧的水。

　　领头汉子长发披散，用一根黑色绳带拢在脑后，面庞如刀削斧斫般，棱角分明，坐在地上，却显得身量颇高。

　　汉子手里的木棍拨弄着火堆，过得半晌，抬眼望着对面一人，“拓跋离，你总看着某作甚”？

　　那对面被称作拓跋离的瘦小汉子没答话，依然盯着领头汉子。

　　一旁另外一人笑道：“拓跋离，你别是想女人想疯了，把野利大哥当做女人了吧”？

　　“哈哈哈”，众人一听均大笑起来。

　　领头汉子叫做野利鸿，乃是这群人的首领。

　　拓跋离并不理会别人的哄笑，双眼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野利鸿。

　　众人看着拓跋离，渐渐停了笑声。

　　拓跋离身旁一人看着奇怪，轻推了他一把，“拓跋离，咋了”？

　　拓跋离身子一晃，随着那人的轻推缓缓向后倒去。

　　众人大惊！

　　野利鸿猛然跳到前面，翻过拓跋离侧躺着的身子一看，拓跋离双眼已经流出丝丝鲜血！

　　野利鸿心头一惊，飞起一脚，将拓跋离的身躯踢出门外。

　　“雪蛤毒”！

　　众人一听，急忙远离门口，纷纷拿出一块棉布包在面颊，护住口鼻。

　　只听“唰唰”数声，各自已抽出弯刀。

　　但见被踢出去后的拓跋离，身子撞在戍堡外的半截矮墙上，矮墙“砰”的一声崩塌，烟尘四溢，仿佛燃起的烟火，转瞬间又被大雨浇灭。

　　拓跋离的身子在众人眼前开始塌陷，数息过后，仅是只剩下一堆破烂的皮袍，皮袍中流淌出细细的黄水，大雨淋下，顷刻便不见踪影。

　　只听“咕咚、咕咚”两下声响，之前坐在拓跋离左右两旁的汉子倒了下去！

　　“轰”的一声，野利鸿急退，后背撞破戍堡的窗扇，身子已经站在室外。

　　众人纷纷从野利鸿撞破的窗口冲出。

　　大雨倾盆，众人脸上转眼间就开始有雨水流淌。

　　野利鸿手里紧紧攥着弯刀，盯着对面破旧的马棚。

　　马棚里的马匹已经全部倒在地上。

　　倒在地方的还有两人，是之前去喂马的颇超、米擒鲁古！

　　这两人也只是从地上留下的皮袍可以分辨出来，身子早已塌陷，黄水缓缓流出，被雨水冲散。

　　“雪蕃人，出来”！

　　人群中有人大喊。

　　声音刚落，“嗖嗖”声响，尽是投枪射来！

　　野利鸿挥刀！

　　众人手中兵器齐舞，崩开数只投过来的短枪！

　　仍有三人被射中，一人正中胸腹，眼见不能再活，另两人大腿中枪，倒在地上，却是咬紧牙关，不发一声。

　　破旧的马棚后转出几人，随后四面也有人出现。

　　被围在中间的野利鸿等人四下望去，有四五十人之多！

　　“野利鸿，交出你身上的神器，留你们全尸”！

　　当中一人矮壮敦实，面堂紫黑，头发挽成发辫盘在头顶，一缕黑丝吊垂在耳边。

　　“多吉，果然是你”！

　　“野利鸿，你运气好，这场大雨让我的雪蛤毒功效降低了不少，不然我也不想跟你废话了”，多吉抽出腰间的长刀，“交出来吧，免得再伤和气”。

　　“和气？狗屎多吉，我跟你之间还有和气”？

　　野利鸿手中弯刀一紧，猛然踏步，双手一挥！

　　瞬间直落下的雨水突然转了方向，由竖打横，如同点点银光，激射多吉！

　　银光划过，一道更加耀眼的银光闪现，在大雨中呼啸而来，直奔多吉头顶。

　　多吉身躯急退，长刀迎上弯刀，“嚓”的一声过后，雨水纷溅！

　　野利鸿旋身，弯刀随身飞旋，犹如围绕在腰间的匹练，旋向多吉腰腹，雨水在弯刀发出的力量激荡下，四下纷飞！

　　多吉再退！

　　小明王端坐在矮榻，手里拿着一杯清茶。

　　清茶熬的时间不长，加了一点盐，喝起来清爽可口，晚餐时的羊肉有些油腻，这时候喝点清茶正好。

　　“小明王，你的人能否夺到惊魂”？

　　坐在氆氇上的仁波切大师双眼微闭，仿佛一直都坐在那里，没有移动过。

　　“斥候传来的消息不会错，我派去的是多吉他们，这种事情多吉一直都没让我失望过，这次也一样”，小明王轻轻喝了一口清茶，很有自信的答道。

　　“狗屎多吉的确让人放心，不过这次截杀的党项人应该不会弱”，仁波切大师终于睁开了双眼，仿佛刚睡了一个好觉。

　　“如果是野离粘，多吉没有胜算，即便用雪蛤毒也不行。但野离粘这次却没有一起回去，那么多吉不会失手”！

　　“野离粘为何没有一起”？

　　小明王眼里透出迷茫，“说来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情，野离粘是不可能不同行的”。

　　“或许野离粘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还有什么更加重要的事情，让野离粘都放弃对神器的保护”？

　　仁波切大师也感到有些疑惑。

　　“那么，多吉他们一旦得手，回程是否要绕过黑石谷”？

　　提到黑石谷，小明王脸色有些难看。

　　“我对多吉他们交代过，得手后回来不要直接走黑石谷，宁可绕道多走几天，也得确保无误”。

　　“嘿！”仁波切大师清了一下嗓子。

　　“一刀一剑一张弓，风雨同行不离宗”！仁波切大师忽然感慨道。

　　“一刀一剑一张弓，风雨同行不离宗……”，小明王也是喃喃自语。

　　大雨来得急，去的也快。

　　远处山峦透出蓝色的天际，一弯彩虹挂在半空。

　　大雨过后，地上浑水流淌，却是掩不去夹杂着的紫黑色的血迹。

　　多吉躺在浑水里，喘着大气。

　　手中长刀断成两节。

　　除了还有五六个人活着，其余的都躺在雨水中。

　　这一战尽然如此惨烈！

　　野利鸿身中数刀，此刻扑倒在地，面庞倾覆在水里，肠子从身下流出，泡在雨水里，隐隐泛出青白。

　　野利鸿所带的十几人已全部屠戮！

　　但自己带来的雪蕃高手也是伤亡惨重，活下来的包括自己也就七个人，人人带伤！

　　多吉一条左臂齐肘断开，被砍下的手臂连着手掌就在离自己身子一步之远。

　　“噗”！

　　多吉强忍着断臂和肚子上传来的剧烈伤痛，吐出一口痰，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四郎，查看一下还有活着的没有，欧珠，你去野利鸿身上搜一搜，神器应该在他身上”，多吉说罢，从怀里抽出一条布带，咬着牙用一只手缠绕在左臂断裂处。

　　多吉带来的人手中，四郎和欧珠是受伤最轻的。

　　“多吉，党项人全都死了”，四郎抹了一下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手里只剩下一柄短刀，刀刃有血珠滴下。

　　“多吉，找到了”！

　　正在野利鸿尸身上搜摸的欧珠高兴得叫了出来，手里紧握着一个扁铁匣子，充满欢悦。

　　“这家伙，居然把神器藏在胯下，我一气之下，顺手割了他的话儿，嘿嘿……”。

　　多吉想笑，却扯动了伤处，咧咧嘴说道：“拿来看看”！

　　欧珠将扁铁匣子递给多吉，多吉打开看了看，不明所以，余下几人正待上前查看，“咔”的一声，多吉合上铁匣子，“收拾好东西，欧珠去把马牵过来，赶紧回去，贵人们都还等着的”。

　　七人简单包裹了一下伤处，各自上了坐骑离去。

　　雨后透出了一丝阳光，照射着破旧的戍堡。

　　远处传来秃鹫的唳声，野狼的嚎叫也随之响起。

　　对于猛禽和野兽来说，即将到来的是一顿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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