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如梦
其心无所畏，饶益诸群生，众魔与烦恼，一切悉摧灭！
——《大方广佛华严经》
多年以后回望曾经走过的路，想着遇到的人，做下的事，都容易生出许多的感慨，还有许多的“如果”，这种悔恨和期望交织在一起，才会让自己对未来有所期待。
颜舟没有夏言的消息，上班时间心不在焉，已经连续出现了好几个文案错误，经理很生气，口头警告了两次，如果再有下次，自己考虑去向。
对一个人的关心超出了对自己的，就会让自己融入到那种关心和挂念的心境中，在自己模拟出来的场景下，给自己快乐，也给自己带来忧伤。
颜舟最近的梦境有些奇怪，没有夏言，没有曾经熟悉的一切，总是有一大群人陪着自己，在一条荒僻的道路上行进着，周遭风沙弥漫，有些衣着古怪的人陪同，目的地很遥远，自己心有不甘却又被迫前行。
颜舟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窗外透出一丝晨曦的微光。
偶尔有汽车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欢快的音乐和叫卖的喧嚣声从窗缝挤了进来，城市里新的一天在吵闹声中到来！
颜舟起身，洗漱，有点心神不宁地走出公寓，穿过一条大街，正在犹豫是否去吃早饭的时候，手机响起。
“请问您是颜舟小姐吗”？
“是的，请问您是哪位”？
“是这样的，我是，那个，和夏言一个部队的同事，是吧，我们从他的手机里，那个，查找到您的联系方式，请问您，那个，现在有空，可以见个面吗”？
一间不大的咖啡馆里，有低沉舒缓的钢琴曲在房间里流淌，隔绝了外面马路上的喧闹，坐在颜舟对面的是一个中年人，寸头，肤色微黑，坐姿端正，看得出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喝点什么”？看得出来中年人有些拘谨，颜舟想让对方放松下来。
“那个……，还是算了，哦，要不就来一杯白开水吧”，中年人对这样的环境明显不适应，有点忐忑。
颜舟自己要了一杯咖啡，对面的中年人手握着一杯白开水，嘴唇抖动着，似乎想开口，又难以开口的样子。
“您说吧，夏言怎么了”？颜舟心里越发感觉到不安。
“那个……，是这样的，颜小姐您知道，我们呢，是吧，总有些突发的状况，是吧，要处理……”中年人明显有些语无伦次。
“夏言怎么了”？颜舟再次追问道。
“我们……有纪律，是吧，也有任务，您知道，在边境出任务……”
“我不知道！夏言从来不跟我说他的工作”！
颜舟有点不耐烦，打断对方，“请您直说吧”！
“好吧，是这样……”中年人明显没有商务交流的经验，嘴唇有些哆嗦，磕磕绊绊讲了事情的经过，“后来，那个……，我们，是吧，打扫战场，是吧，没有找到他的遗体，那个，也没有他的其他的，是吧，那些残留物，我说是遗体的，是吧，那个残留物，后来，是吧，我们找到他的手机，打开后有你的好些个未接电话，是吧，还有那个……短信息，部队就派我来了”中年人很艰难的说完，喝了一口水。
颜舟有些精神恍惚，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夏言在哪里服役，做些什么，问他也不说。
中年人拿出一个背包，鼓鼓囊囊的，“这是夏言留下的，那个，部队首长认为应该……给你，是吧，夏言在部队上留下的档案，是吧，那个……是个孤儿”。
“哦”，颜舟感觉有点眩晕，说不清是没吃早饭还是听到了这个消息。
离开咖啡馆，颜舟手里提着那个背包，清晰记得这是夏言离开时候背走的。
颜舟没有继续听中年人的唠叨，敷衍地与他告别，走在大街上，感受着清晨朝阳的温抚，有点不真实。
夏言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消失了？
想着夏言的样子，颜舟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笑意，很奇怪，这个时候居然没有悲伤，没有失去后的痛哭流涕，仿佛就和从前一样，在不久后的某个时刻，夏言依旧会坐着火车回到这个城市。
颜舟没有心思去上班，就在大街上走着，看着四周来往穿梭的人群，目光却越过了一座座高楼大厦，看着更远已经看不到的远方。
夏言说退役了先找一份简单的事情做，有点收入，稳定下来再考虑下一步做什么……，
夏言说结婚的事情要等经济宽裕了才行……，
夏言说我身体好，以后这些重活就归我了……，
夏言说你不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比你差……，
夏言说……
颜舟脑子里就像电影回放一样，重复着与夏言的点点滴滴，眼前的城市越来越陌生，就好像初次来到这里，那种不安全感越发的明显起来。
“怎么能就这么走了”？颜舟开始嘀咕起来。
想起中学时候，每当上学前和放学后，都有个男孩一直带着她，下雨天遇到积水的地方，这个男孩会背着她趟过那片积水，后面有些小屁孩子在瞎起哄。
大学的校园里，有个阳光男孩，拿着做家教挣来的钱，一定要带她去吃顿好的，说她不爱惜自己，看着又瘦了，她就在同宿舍羡慕的眼光里，坐着他买来的、不知道几手的山地自行车，一溜烟地冲出校园。
颜舟慢慢挪动着脚步，不觉间眼角已经开始湿润。
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了你，我会是什么样？
没有了你，就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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