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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三折


  事情发生在两人离席之后的不久,彼时席间觥筹交错,仍是一派祥和风雅的景象。

  虽是白日,庭下仍旧是燃着儿臂粗的金丝蜜烛,烛身雕镂着精细繁复的花纹,尽显豪奢,迷离的火光微微摇曳,更显得莲池之中几朵一人高的玉制莲台亦真亦幻,有如仙境。

  清风徐来,红光一闪,数匹红绡拂过池上几朵邻近的硕大莲花,席间名士们不及惊呼,便见忽有数名舞姬自这数座莲台之上飞舞而起。她们衣袂翻飘,配以靡丽的丝竹与曼妙渺远的歌声,似能挑动每个人心底的每一丝情绪,已有不少在座之人一面轻轻摇晃着酒觞,一面叫起了好来。

  “素闻怀秀园豪奢非常人可想,今日得见才知并非妄言。”一片绮丽奢华之中,苏敬则施施然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优雅斯文地笑了笑,微微垂下的眼睫宛如鸦羽轻覆。

  “洛都繁盛,自然不是江南所能企及,何况石斐此人喜好铺张,故而如此。”慕容临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把弄着手中的云雷纹酒觞,眉目丰神俊朗,行止如日月入怀,“这样看来,他与太原王氏斗富之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了。”

  “如先生所言。”苏敬则仍是带着几分笑意,语调温和而恭敬。

  石斐与太原王氏斗富事出先帝一朝,先帝之舅父王氏以台澳釜,石斐便以蜡代薪;王氏作紫丝布步障四十里,石斐便作锦步障五十里。

  又传闻王氏曾得先帝暗助,获赐一株二尺珊瑚树,枝柯扶疏,世所罕比,王氏便以之炫耀于石斐。岂知石斐当场便以铁如意击之,珊瑚树应声而碎,不待王氏发怒,便道“不足多恨,今可还于卿”,命左右皆取珊瑚树,有六七株竟是高达三四尺,且条干绝俗,光彩曜日,王氏也唯有怳然自失。

  “也亏得先帝与那王大人都是宽厚之辈,”慕容临却又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颇有几分讥诮之意,“盛极者易衰,虚美者多败……石斐最好能明白这些。”

  苏敬则微微颔首,声音中带着几分闲然的温柔笑意:“先生所言极是,局中人若尽能如此自处,又岂会有诸多风流云散?”

  慕容临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番座中诸人,也不作深入之言,只是轻飘飘地接过:“我与你也不过乘兴一言罢了,到底是冷暖自知。”

  两人闲谈之间,庭下恰已一曲终了,莲台上有落花徐徐飘扬,歌姬与舞姬向着客席微微一福,次第站到一边,而客席之上的名士们纷纷交口称赞。

  “此女歌喉犹如天籁,着实醉人。”

  “这几名舞姬亦是身姿曼妙,石大人这个月选来的女子可真是一绝……”

  “大人向来眼光独到,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观那舞姬容色姝丽,举手投足间亦有豪情,‘红颜傲骨’,想来便是如此啊……”

  “这个月?”苏敬则了了地听过那些名士对石斐的奉承,似是觉察出了什么奇怪之处。

  “看来石斐宴请宾客时的另一个嗜好,你还不甚了解。”慕容临微一挑眉,抬手饮尽了杯中琼浆,正掩过了他此刻的神色。

  他话音方落,便听得一声突如其来脆响,庭中之人止了笑语,微微一愣。原来是一名新来的美姬往来之间不慎摔碎了手中的琉璃盏,正慌张得不知所措。

  “那边是怎么回事?”石斐声调冷冷,全然不似方才与诸名士攀谈时的热络模样,循着声看了过去。

  “大人,不过是一个侍婢没拿好酒盏,这等小事自然……”怀秀园的管事趋步上前,恭谨地低声说着,似有小事化了之意。

  “大人饶命,婢子不是有意的,婢子愿意将功补过,只求……”那名犯了错的美姬神色惊惶,深深地跪伏在地。

  “拖下去,换一个。”石斐微微阖眼,语气平淡微冷,没有任何情感变化,“连这点东西都拿不稳,还能在我手底下做什么?平白地叫贵人们看了笑话。”

  管事似乎不曾料到石斐如此动怒,一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欠了欠身行礼以示遵从。

  而客席上的名士们听得石斐此言,忽而长久地停止了谈笑之声,一双双眼睛有意无意地都看向了那个方向。寂静的酒席之上只听得远远传来那名美姬的哀求:“大人饶命!婢子知道错了!婢子……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便有一声极轻的液体喷溅之声让她永远地沉默了下去。

  “新来的侍婢不懂规矩,让诸位贵客见笑了。”石斐听罢这一番动静,若无其事地向着诸位名士拱手笑了笑,又冷下脸看向了其他几名歌舞姬,“愣着做什么?奏乐。那边的,你替她去敬酒。”

  端坐于帷幔后的筝女愣怔片刻,重新抬手弹奏起了乐曲,席间的名士们也颇有几分勉强地重又谈笑起来。一切都似乎恢复如常,只除了那名被石斐选来代替敬酒的侍女。

  石斐瞥了一眼接过杯盘犹自在原地踟躇的侍女,道:“如果还是伺候不周就去与她作伴吧——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唯,婢子这便去。”被点了名的美貌侍女声音仍旧娇媚,却透着深深的绝望。

  美姬行至席中一人近前,规整地跪下,双手举杯过头顶,声音却是微微发颤:“婢子……婢子请王大人品……品酒。”

  她口中的那名“王大人”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美姬慌了神,向前膝行几步,声音带了哭腔:“求求大人了……大人只喝一口、一口也好啊……大人……救救婢子吧……”

  那人冷冷地端详着眼前的美姬,神色明明是一片清明,却道:“本官已经醉了。”

  那名美姬仍旧在挣扎着哀求,石斐却是有些不耐,冷冷地剜了侍女一眼,厉声道,“拖下去——换人!”

  “大人饶命……婢子还没说完,再给婢子一次机会啊……大人……”

  又是那种极轻的、血肉喷溅的声音终结了美姬的哭喊声。

  难怪怀秀园每月都会新选入一批乐伶侍女……苏敬则无意识地微微扣住了手中的茶盏。园中美姬不过奴仆之类,即便再杀多少,依照大宁律法,只需及时去衙门报备在案,官府便不会追究。

  而正在这名侍女被园中家丁拖出去之时,帷幔后原本勉力维持的筝声随着一声清脆的琴弦崩断之声猝然停止。

  石斐果然转过头看了过来:“如此重要的宴会,怎么连个琴弦都不知要调好?说出去平白让人见笑——你来,继续替她敬酒。”

  筝女在惊惧之余又很有些讶异,然而石斐命令在前,她自然也无从辩驳,只得起身一拜,自帷幔后接过杯盘走出,而帷幔之后,立时便有另一名筝女顶替了上去。

  “真是可惜。”慕容临忽而轻声感叹了一句,而后才转而瞥了一眼苏敬则的神色,道,“石斐近来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了,如今即便是园中常客,也不免会有几分不忍。”

  “但这毕竟仍在律法之中,廷尉寺又能将他如何?”苏敬则敛了几分笑意,语气依旧温和,“而且,学生明白您的意思。”

  “哦?”慕容临略有几分惊讶。

  “石斐特意将今日宴饮之中的南北名士分席而座,想来本是为了避免素来的争执。”苏敬则神色之中因笑意的敛去而带上了几分疏淡,他微微垂下眼帘看着盏中的针芽在碧色之中沉浮,乍一看来竟有几分与语调全然相反的悲悯之意,“但那名侍女只是徘徊于北士席间,纵然先生有意相救,又能如何?”

  “话虽是如此……”慕容临并未说完,便偏过头看向了那名敬酒的筝女,她已在北士席间一一地膝行问过,此刻踌躇了片刻,便似乎要向着南士席而来。

  然而不待她有所动作,便听得石斐骤然阴沉沉地开口道:“不会奏乐,不能劝酒……怀秀园可不养这样的闲人——拖下去。”

  苏敬则没有去看那名就这样被拖出去的筝女,他顺着石斐的目光看去,正见得帷幔后替上的那名乐伶端坐在秦筝前,似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动作轻到犹如是幻觉一般。

  不待他深入想些什么,便听得一阵窸窣的锦缎之声,慕容临执杯起身向着石斐的方向微微一举,语调从容而自然:“今日席间俱是风流倜傥之士,石兄又何必为这等下人坏了心情?何况她们皆是新选入园中的侍者,诸位皆是宽宏大度,想来也不会斤斤计较这些情有可原之事。石兄意下如何?”

  石斐闻言轻咳一声,便也陪笑取过酒觞,顺着慕容临的话说道:“慕容家主所言极是,倒是石某过于严苛,坏了诸位的兴致,当自罚三杯。”

  他颇为爽快地饮过了三杯酒,又笑道:“时候不早,不如且撤去酒席,由诸位临怀秀之水,各展文思,凭流觞而接诗赋,各位意下如何?”

  风茗随着沈砚卿返回坐席之时,恰听得石斐邀请诸位名士赴曲水流觞之宴。她仍有几分惊疑地瞥了一眼方才家丁抬走尸体的方向,征询地向着沈砚卿眨了眨眼。对方却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直至两人随着其他宾客行至溪水之畔,又拣了一处僻静些的坐席入座,沈砚卿这才开口道:“素闻石斐好以美人劝酒,不成便斩之,今日这场面恐怕已是寻常。”

  风茗微微蹙眉,似乎很有些不平:“在洛都如此明目张胆……难不成无人能管么?”

  “风茗小姐,这里毕竟不是你们风城。”面对她的这一问,沈砚卿似乎很有些无奈,“主人处置奴仆本就在律法之内,廷尉寺能如何处置呢?更何况他白手起家做到这等巨富,背后岂能没有朝堂中人撑腰?”

  风茗一时默然,而那一边石斐复又朗笑着道:“曲水流觞本是雅事,只是园中新来的乐伶粗鄙,难免嘲哳扰人。故而石某特请来洛都秦风馆的头牌,前来奏乐助兴。”

  “你倒也不必丧气,作恶却又毫无破绽的人可不算多……至少他绝对不是。”沈砚卿好整以暇地笑了笑,看向了石斐所在的方向,明明是来追查石斐与醉生散的下落,却好似完全置身事外,“开始了。”

  帷幔后的乐伶不知何时已由园中筝女换做了秦风馆的头牌,柔美的乐音泠泠流淌而出。众人沿着溪流席地而坐,依次有端着笔墨、酒盏的侍女走来,在每个席位之后的不远处站定。

  容色姝丽的侍女伸出纤纤玉指,将酒觞轻轻地搁入溪水之中,由秦风馆的头牌鼓瑟为号,酒觞停到谁的面前,谁便要自占四言诗句,以此组成此次曲水流觞宴的长诗。

  彼时春日融融,日光倾泻,粼粼溪水之中酒觞浮沉,一派盛世风雅。

  “哦?第一个便是东道主?”第一次乐音终止之时,酒觞停在了石斐座前,他微微惊讶了片刻,便就着园中景致自占道,“泛泛流水,磷磷中石。苹生其涯,华叶纷溺。采之宗庙,以馐嘉客。岂无园葵,懿出深泽。”

  既是东道主所作,众人自然也不会苛求太多,纷纷赞了一番意境后,鼓瑟之声重又响起,诸位来客也纷纷依着酒觞漂过的次序作诗相和。风茗自是不必参与其中,故而也有了些打量诸位宾客的机会。

  “东望畴野,顾览园庭。嘉木生叶,芳草纤英。骋哉日月,年何以倾。建功不及,钟鼎何铭。”接过第二阕诗的男子身姿清举,举手投足间是雍容高华的气度,任是风茗只是远远地见过一眼,也能认出这便是执掌着江南第一望族的慕容临。

  “芙蓉散华,菡萏溢塘。琼馆流波,仁兽飞梁。辇车素盖,乐以未央。投翰长息,歌之能详。”不必再看便能知道,如此绮丽繁复的句子,自然是出自孟琅书这样的世家风流子弟。

  其后又有几位宾客相继赋诗,其间有随意占过便罢之人,亦有虽作谦词却博得宾客喝彩之人。只是风茗与他们终不相熟,也只能大致地猜上几分。

  琴瑟之声又一次地徐徐而止,这一次,酒觞则是好巧不巧地停在了沈砚卿的座前。

  不曾想沈砚卿却似乎没有半分思索,便取过了侍女托着的酒盏,向着主位的方向一揖,闲然笑道:“诸位皆是风雅之士,可惜沈某不才,唯有一饮。”

  风茗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正径自寻思着依沈砚卿平日里的习惯,怎么看也不像是作不出这四言诗的模样,那边石斐便已拱手笑道:“沈先生何必妄自菲薄,今日不过是随意游戏,何妨一试?”

  她仔细地端详着石斐说话时的神色,见他虽看来言笑如常,终是似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思及先前的那几名劝酒美姬,风茗正待低声说些什么,便见沈砚卿似也在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沉吟片刻方道:“石大人盛情如此,难以回绝。若有不足之处,还望海涵。”

  似乎在说出这番话时便已占得词句,沈砚卿只是停顿片刻,便吟道:“秦筝慷慨,齐瑟和柔。君子谦德,磬折何求。生存华屋,零落于丘。胡云不归,知复何忧。”

  “沈先生的词句倒是意境清绝,何必过谦呢?”石斐向着沈砚卿的方向遥遥一揖,朗笑。

  “石大人过誉,技拙献丑,还请海涵。”沈砚卿亦是回以作揖,重新入座。

  风茗在一旁仔细地斟酌了一番沈砚卿的词句,终也不甚明白以他平日里慵懒无争的做派,是因何而先言慷慨之意复言光阴无常,便只得作罢。

  这之后又有数名宾客自占诗句,皆是各有风采韵味,不一而足。

  “亭亭山松,瑟瑟谷风。冰霜罹寒,终岁常正。”

  “明月照缇,华灯散辉。赋诗连章,极夜不归。君侯壮思,文雅横飞。”

  ……

  “这一次到谁了?啊……崔荣兄?”

  “是了,崔尚书请。”

  风茗顺着那几人的目光看去,便见得一名颇为气宇轩昂的官员从容起身,开口吟道:“东越伊何,僭号称王。大宁统天,仁风遐扬。伪孙衔璧,奉土归疆。婉婉长离,凌江而翔。”

  此言一出,席间南士便多有冷下几分神色之人。昔年东越曾凭长江天堑与大宁对峙二十七年方才归降,南北士族之间私下里罅隙颇深,洛都也视三吴一带为易乱之地。只是今日被这位崔尚书如此直白地点出,到底很是不易下台。

  然而这位崔尚书不知是无所知觉还是故意为之,又补充说道:“此一阕只为大宁的太平盛世而作,崔某有感而发,想来诸位也能感同身受。”

  “崔尚书才情卓绝,三两词句便描绘出一番大宁的盛世气象,秣陵慕容临,在此受教了。”那一边,慕容临缓缓起身,略微咬重了“受教”二字,而后微笑直视着崔荣,拱手说道,“只是在座皆是大宁子民,何必分个南士北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倒是平白地见外。”

  一旁的同僚便也借着慕容临的这一番话,起身虚拦了一下崔荣,笑道:“崔兄想来是喝多了,怎么又开始发起了酒疯?”

  崔荣面色稍霁,顺着同僚的话干笑道:“今日欢宴,难免多饮了些酒,让大家见笑了——来来来,酒觞到了何处了?”

  有识得来客的名士抬眼环视了一番:“酒觞这是到了……诶,苏寺丞,该你了。”

  有了枕山楼一案在前,风茗自是对这个名字颇为熟稔,于是她循声抬眼看去,只见那斯文而俊秀的少年十分有礼地笑了笑,起身吟诵道:“曜藻崇正,玄冕丹裳。如彼兰蕙,载采其芳。廊庙惟清,儁乂是延。擢应嘉举,自国而迁。咸和四海,宽纳东朝。阙庭逶迤,日月明昭。”

  在座宾客皆是明了之人,听得此言便也觉得苏敬则有意揭过此番尴尬,纷纷赞道:“辞藻考究精美,只是意境尚且欠缺了些,倒真是后生可畏。”

  “想不到今年的新人文辞倒是颇为不错。”

  “诶,祁少府,这会儿该您了……”

  而及至下一人开始口占诗文之时,崔荣才似后知后觉地体味出了些什么,脸色微微僵了僵,随即便也恢复了常态。及至日色西沉宴会终了,也不曾再有什么波澜。

  “崔尚书似乎对前越颇有成见。”眼见着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起身离席,风茗这才开口,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句。

  “清河崔氏在元帝年间曾任平南将军,更始十六年受命南下进军荆州,结果在武昌郡对上了当时的东越太尉白章淮。”沈砚卿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听闻前越的襄阳白氏素有良将威名,想来这一战打得并不顺利。”

  “不错,当时大宁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那位崔将军回朝后被贬为庶民,不过一年便郁郁而终。”

  风茗微微颔首,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前朝乱世以来,世族各为其主也难免互相征伐,只是今日既无白氏之人赴宴,他又何必恨屋及乌以至于此?”

  “……”沈砚卿略一沉吟,道,“听闻慕容氏与白氏素有亲善,慕容临的夫人也是出自襄阳白氏。”

  “原来如此。”风茗斟酌着此番利益纠葛,忽而笑了笑,“可惜他这番处心积虑的贬损,倒是被慕容临轻轻松松地化解过去了。”

  她自然听得出方才慕容临一席话中的用意,自报姓名并言“受教”算是正面回击,谅他清河崔氏再如何,终究不可与四世家相提并论,而后一番和颜悦色仿佛置身事外的劝解,则是让崔荣无从挑错反驳,众人再插科打诨上几句,便也就过去了。

  风茗将自己这番猜测大致地说出,沈砚卿听罢却是笑道:“猜得不差,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事让我颇为在意。”

  “仍有蹊跷?”风茗略有些惊讶。

  沈砚卿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一字一顿道:“便是那一句——‘阙庭逶迤,日月明昭’。”

  风茗一知半解地轻声念了几遍,骤然便明白了些什么,不禁蹙眉:“我记得清河崔氏近来依附于长秋宫一系,‘日月明昭’……这究竟是无意为之,还是……”

  “或许未必是故意为之,毕竟这段明褒实贬的诗文本身便足以让崔荣吃上一个哑巴亏了。”沈砚卿说着忽而讥诮地笑了一声,“不过谁知道呢?”

  风茗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她自然看得出苏敬则并非是在解围,崔荣所作诗文句句不离东越降宁,无非是为了暗贬一番江南之士,此时正面反驳便是下策。反是借着南士身份顺其用意去“赞颂”一番洛都对南北之人的一视同仁,倒能显出几分南士的襟怀与崔荣的斤斤计较来。

  而经由沈砚卿这样一提,风茗又想到那句“日月明昭”若是刻意为之,这几句诗文便不仅仅是明褒暗贬了一番崔荣的胸襟气量,更是暗讽着如今长秋宫牝鸡司晨,清河崔氏不过是依附弄权者的投机之人。

  诸番推测顷刻间在风茗的心中闪过,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打算再深思下去,转而起身道:“曲水流觞宴已毕,不知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且去看一看,石斐打算在何处招待今晚留宿的宾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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