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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折


  之后的几日里,洛都仍旧是一副平安祥和的模样,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命案与阴谋。而枕山楼命案的会审之日,便在这样的平静之中到来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今日的洛都已是一派明丽春景,城中遍栽的各色花卉已然花苞饱满,只待熏风吹度,便是寒尽春生、繁花似锦。

  而此刻廷尉寺官署之中,气氛却是带着几分冬日的凝重之感。风茗作为那日枕山楼中的当事证人之一,自然也随着当夜留宿的众人来到了官署之中等待会审之中的例行问讯。不过廷尉寺倒也照常卖了风氏商会几分面子,只传了当时几名与案件关系较为密切之人,更不曾叨扰到分会总事的身上。

  只是此案既然已有裴绍暗中插手,今日的会审实际上也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也因为此案背后的种种牵涉,今日堂上由廷尉寺卿陆秋庭亲自坐镇审问。

  临行前风茗便得了沈砚卿的叮嘱,今日的她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商会对此案的态度,无论会审时出现何等情况,都不可插手。故而她在传召之时按例证明了自己案发时的所在之处后,便退至一旁观察起了会审的局势。

  陆秋庭首先传召了当夜的数名留宿之人大致地问过证词,证明了确有人曾听见两人似乎在裴珩的房中发生过争吵。而后又令仵作上前详细说明了受害人的死因——毫无疑问,是头部受重击而死,一处致命伤与一处非致命伤。

  风茗正随之思索着那日在茶水之中发现醉生散一事,便听得廷尉寺衙役高声道:“带疑犯顾淮之。”

  她闻声回神,看向了大堂之中,见顾淮之正在两名官吏的带领之下走入堂上,灰败的脸色之中除却失魂落魄,又似乎还有些什么晦暗不明的思绪,倒是与那日宴席间春风得意的模样大为不同。

  陆秋庭一拍惊堂木:“顾淮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顾淮之反常地沉默着,在陆秋庭正要拍下惊堂木再问时,忽地抬起头,道:“请大人明察,学生并非杀死裴珩的凶手。”

  “你既然自辩不是凶手,那可有证据?”陆秋庭似乎对于顾淮之的话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惊讶,只是冷冷地反问了一句。

  “按照仵作所说的死亡时间来看,学生在这之前便离开了他的房间,何况……”顾淮之说着瞥了一眼风茗,“按照证人所言,她所听见的花盆落地的声音远在那之后。”

  陆秋庭不置可否,反而问道:“那么醉生散一事,你又当如何解释?此物药效犹烈于五石散,大宁素来有禁令限制,你房中的量,似乎大大超过了吧?”

  “这……但学生并未……”

  “且不说你完全可以当晚回去再次谋害,你手中的这些醉生散,又该如何解释?”

  风茗在一边听着顾淮之的辩驳,心知真凶便是看中了顾淮之喜食五石散、醉生散之类的药物,方才如此布局。只是在她那日的推测之中,尚且缺少了最为重要、或许也最为直接的一环,即便此刻自己能够出来指证,也无法给出有力的证据。

  她暗自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多学子,他们或是漠不关心地看着顾淮之无力地辩解,或是索性撇开眼神看向别处,似乎没有一人对此有疑问,也没有一人关心此中生死。

  风茗作为局外人尚且对真凶的手法有所疑问,真的会如沈砚卿所言,早有局中之人勘破了此间关节吗?

  就在风茗思索之间,堂上顾淮之无力的辩解早已被驳回,他不知是想明白了什么,沉默着不再辩解什么,而陆秋庭见一切似乎已是尘埃落定,便抬手拿起惊堂木,准备定下宣判。

  风茗抬眼看向端坐在案前的陆秋庭,不知是否是错觉,她觉得对方原本冷峻肃然的神色之中,似有几分不知是真是幻的悲悯与无奈。

  “陆寺卿三思。”

  惊堂木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几乎是在陆秋庭取过惊堂木的同时,风茗便听得有人倏忽出声。那声音却不是想象之中的高声大呼,反倒是异乎寻常的冷静声调,而音色就如此刻洛都徐徐的春风一般,温雅和煦之中含着几分淡淡的清冷疏离。只是在这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再平静的声音也显得不啻惊雷。

  “何人堂上喧哗?”陆秋庭微微蹙眉,抬起头扫视了一眼,语调冷然,只是先前眉宇间若有若无的纠结之色仿佛淡去了几分。

  “寺卿大人,学生认为此案尚有疑点。”风茗循声望去,见苏敬则于人群之中缓步出列,向着陆秋庭远远一揖,语调恭敬谦和。

  “有何疑点?从实说来。”陆秋庭顿了顿方才开口,似乎是有几分惊讶。

  “学生认为,第一个疑点便在于死者后脑另一个并不致命的伤口。”苏敬则稍作停顿,似是在整理思绪,“在完全可以用花盆一击毙命的情况下,为什么要这样多此一举呢?若是失手,死者又怎么会让凶手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呢?”

  “也许是凶手泄愤?”一旁围观的学生之中不知是谁接了一问。

  “凶手竭力将此案布置成一场意外,却又要如此画蛇添足地……泄愤?”苏敬则并没有偏过头去寻找提问之人,说到“泄愤”二字时,却是垂眸轻轻地笑了一声,唇角扬起间带了几分少年人本该有的轻狂。

  对方一时被驳得哑口无言,不再接话。倒是陆秋庭颇有耐心地听完他这一番话,问道:“所以你的结论呢?”

  “寺卿大人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呢?那晚动手杀他的人,并不止一个,那个并不致命的伤口,来自一个出手比真凶要早的人。”

  顾淮之听得此言,脸色倏忽之间变了几变,终是沉默着向着陆秋庭一叩首,算是默认。

  此情此景一出,顿时激起了在场众学子的一番轻声议论。风茗亦是略有几分愕然:她那日倒是不曾细想过尸体伤口上的玄机,如此看来……此人莫非早将现场里里外外地看了个明白?

  陆秋庭拍了拍惊堂木,震得七嘴八舌的学子们顿时噤了声。苏敬则待他们安静下来,又道:“而且寺卿大人似乎忘了考虑一点——发现尸体时那间客房的门窗,是紧闭的。”

  “先不必说这些,既然你对廷尉寺的判决提出了异议,那么你可否指证出真正的凶手,又是何人?”陆秋庭直截了当地质问着,眉目冷峻不辨喜怒。

  “寺卿大人想必也有所察觉,其实凶手……早就露出了马脚。”提及真凶,苏敬则的神色却是莫名地凝重了几分,言语之间也不自觉地犹疑了起来,“寺卿大人或许不知,那时裴珩的尸体倒伏在地,乍一看来其实难辨生死。”

  “无论是何人,你但说无妨。”

  “我记得最早发现尸体的李兄因屋中血腥气浓重而晕倒在了客房中,随后赶来的凶手没有细细查看便准确地将只是晕倒的李兄背出了客房,并对我说‘快报官’,就好像……早就知道了裴珩必死一样。”风茗注意到,苏敬则一面说着,一面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末了却是兀自轻叹了一口气,微微偏过头看向一众学子之中,一双纯黑的眸子波澜不兴沉沉如渊,“对吧,江飞白,江兄?”

  听得他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不得证实的猜测,风茗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却又莫名地生出了一番慨叹:那晚宴会上满座学子之中也只有苏敬则站出来为江飞白说话……这两人的关系,原本应是颇为不错的吧?

  陆秋庭尚自沉吟,那边江飞白已然被这骤然的变故惊起,快步走出来高声质问道:“那不过是我情急之下一时口误,如何便能算作是证据了?”

  “我不认为你是口误,甚至那时我们路过事发客房,也是你早就推算好了时间的。”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无凭无据,为何要如此血口喷人?”江飞白闻言哼了一声,“枉我素来视你为友,如今却要凭着你的一面之词,给我安上这样的罪名?”

  “……”苏敬则沉默着并不看他,仍旧静静地望着陆秋庭的方向。

  “寺卿大人明察,如今证据齐全,凶手俨然就是顾淮之啊!”江飞白转而又向着陆秋庭的方向叩首,言辞恳切道。

  “人根本不是我杀的……我不承认!”有了方才苏敬则的一番话,顾淮之似也有了几分底气,开口申辩着。

  “你……”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陆秋庭瞥了一眼江飞白警告了一句,转而看向了苏敬则,“那么你倒是说一说,他是如何作案的?你自己也说过,发现尸体时房间门窗紧闭,他又该如何出入。”

  “因为枕山楼的门窗与上面的雕花,均是用了榫卯的结构。能够不用钉子连接出一道门,自然也能反其道而行之——利用榫卯拆开门上雕花,而后将手伸入门内闩上门闩,如此而已。”苏敬则略微垂眸,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江兄,是堂堂正正地从房门里走出来的吧?”

  江飞白冷笑:“知道榫卯的可不止我一人,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你倒是说说看,我用了什么方法,在那晚就寝之后杀死了他?你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的推测?”

  “我何时说过,你是在就寝后的时间里动的手?你要做的,只不过是事先让裴珩服下药物昏迷,然后在房中利用晚间的大雨布下一个机关罢了。”对方倒是对这番逼问丝毫不动容,只是淡淡地追问了一句,却并没有再说什么,似是仍有什么犹豫与考量。

  “那么证据呢?”江飞白却是没有意识到他话语之中的深意,仍旧步步紧逼着冷笑道,“也是,你哪有什么证据?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信口雌黄罢了。”

  “我承认,你的想法很有新意,但这也恰恰证明了你同样会有嫌疑吧?”

  “若我不曾猜错,你只不过想找个机会在选官结果出来之前宣扬一番才名,好让你能留在洛都就职吧?”

  “……够了。”苏敬则淡淡瞥了他一眼出言打断,目光之中不知何时已毫无温度。

  “呵呵……我倒是不曾想你会是这样的人。冤枉同窗博得的瞩目,如何?”

  江飞白这几乎不给人喘息机会的一番质问显然起到了不小的效果,在场一些同期的同文书馆学子们已然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而在风茗所在的这个位置,恰恰可以听得一二闲言碎语。

  “这个苏敬则……之前确实名不见经传……”

  “说不定……真是为了博得关注呢……”

  “我可是听说……”

  风茗懒得理会这些闲言碎语,重又看向了堂上对峙着的那两人。

  “既然你一定要这样坚持下去……”苏敬则蓦地偏过头直直地与江飞白对视着,原本静如沉渊的眸光流转之间如长澜乍起,平添了一番压迫之感,而此刻他的语调虽是依旧谦和温文,听来却是更着诡谲,“真是不巧,那晚你偏偏与我约了切磋琴技——江兄,你那根断了的琴弦呢?如今你可拿得出来?”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多数人尚且是一头雾水,风茗却迅速地明白了过来:她所差的最后一个线索,竟是如此隐蔽。

  原本似是激愤不已的江飞白脸色骤然变了变,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断弦为不祥之兆,我自是……早就扔了,如今要我去哪里寻回?”

  “去哪里?当然是去枕山楼后院的蓄水湖啊……”见江飞白神色恍惚,苏敬则轻笑一声,转而对着陆秋庭庄重一揖,恭敬道,“寺卿大人,此案可是已经有了眉目?”

  陆秋庭一贯肃然的神色难得地缓和了几分,冷冽的目光却是有些深远,不知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点破:“不妨还是由你来说明吧。”

  “如同窗们所言,那晚宴会散去后不久,顾淮之不知为了何事去寻裴珩商议,两人随后发生了口角。愈吵愈烈后顾淮之一时难以忍受,冲动之下以某物钝击裴珩后脑,而后惊慌离开。”

  苏敬则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旁的顾淮之一眼。

  顾淮之会意,微有些丧气道:“是……我那时有七分醉酒,又是一时气恼,等反应过来……”

  陆秋庭问道:“你是以何物袭击了死者?”

  “是……他房中的镇纸,被我取走了扔在了柴房,上面应该还沾了血迹。”顾淮之自是供认不讳。

  陆秋庭向着一旁侍立的衙役递了个眼色,衙役们便立即会意动身前往顾淮之所说之处,他复又问道:“那么你二人那日,又是因何而争执?”

  “这……”顾淮之却是突然犹疑了起来,试图搪塞过去,“一些私人恩怨……而已……”

  “私人恩怨?”陆秋庭微微挑眉,似有些愠怒地冷笑一声,“你这样避重就轻,以为不曾东窗事发,我廷尉寺便不知道么?”

  “学生愚钝……”

  陆秋庭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冷然道:“呵,是想让本官就此取来你二人的答卷对峙?!”

  一众学子自此也纷纷明白了陆秋庭所指的乃是选官文试舞弊,顿时哗然。顾淮之一时更是如遭雷击,叩首辩解:“大人明察,这都是……这都是裴珩作势威逼于我,说是……不帮他舞弊,便要将我和顾家真真假假的底案一并翻出来……”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陆秋庭双眉紧锁,冷然呵退了顾淮之的辩解,“这话,你到时候留给吏部还有绣衣使说吧——”说着他看向苏敬则,神色缓和了一些,“方才说到何处了?你继续说吧。”

  “唯。”苏敬则恭敬一礼,继续说道,“这之后有一事想必枕山楼后厨之人可以作证——那就是江兄为大家去讨要了醒酒茶,并且他帮衬着送了些茶点。”

  “此事民女确实可以作证。”风茗闻言出列,主动请示道。

  “想必那醉生散便是这时候放进去的吧?顾淮之离开时房门自然无人锁上,于是江兄便自然可以进去唤醒裴珩,将下了药的茶点留下,这之后你便可以暂且离开,约摸算好他药效发作昏迷不醒,再利用榫卯进入房中,布下最后的杀局。”

  苏敬则说到此处时,江飞白原本惶乱的神色已然平静了下来,甚至是异乎常人的冷静。他冷笑着,眼中闪烁着压抑的光芒:“然后呢?”

  “房中摆设着的花盆俱是带耳的青瓷盆,你只需要将琴弦一头穿过耳上的孔打上活扣,另一头自窗户上侧与墙体的缝隙中穿出,然后在蓄水箱上做些手脚打上死扣关上窗户,最后只要算好位置将昏迷的裴珩放好,便完成了布局。”

  风茗专注地听着,心中便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敬佩来,若是换做了自己,真的能发现这看似与案件完全无关的断弦,竟是一切的核心么?

  这样想着,她却是不禁又想到了此刻应当正在枕山楼中好整以暇地沏着茶翻阅着各方情报的沈砚卿。沈砚卿此人看似随性散漫,实则干练冷静,不知这两人遇上,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这之后你便可以离开现场回到房中,利用我的到访证明了自己在裴珩死亡前后的不在场,等待着做过手脚的蓄水箱不堪那夜雨水的重负脱落湖中,牵连着花盆被琴弦带至窗边卡住,而后琴弦因为拉扯活扣脱落,花盆便由此落下正可砸中俯卧其下的裴珩的后脑——”言及此处,苏敬则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尽管语调仍旧并不算轻松,“可惜,这唯一的证据,偏偏被你用来证明自己无辜的人发现了。”

  而正在苏敬则话音方落时,便有人经由通报来到堂上,向着陆秋庭的放向恭敬一揖,语调似是因为案情昭雪而上扬了几分,带了些纨绔的意味:“寺卿大人,方才他们所说的两件证物都带到了,还请大人验明。”

  风茗已然认出了这声音的所属,循声望去,只见那来人一双羽玉眉压着华光流溢的桃花眼,带着些风流纨绔的意蕴,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廷尉寺少卿孟琅书。

  孟琅书笼着袖子看向江飞白,语调听来有几分漫不经心:“事到如今,江公子还是不愿认罪吗?需不需要本官再去把那夜楼中所有携了琴的人再叫来一一对质?”

  官署之中一时静默无声。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良久,脸色一阵阴晴变幻的江飞白终是怒极反笑,寂静的大堂之上回荡着他癫狂而轻蔑的笑声,听来宛如鬼魅,“没错,就是我杀了裴珩,药是我下的,机关也是我做的。你们都满意了吗?”

  “江兄……你这是当真?”他此言一出,苏敬则反倒是有了几分犹疑,却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我原本还以为……罢了……”

  “以为我能给出反击么?”江飞白神色复杂地笑了笑,“呵……你可是说得一点都没错,倒是我那时候太低估你了,早知道,那晚就该换一个人。”

  “……”

  “江飞白你!”顾淮之听着这番惊人之语,看向他的眼神虽是惊诧,却也含了几分莫名的嘲讽与鄙夷。

  “呵,顾淮之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江飞白冷笑,“你不也是心心念念地想要杀了他吗?”

  “那……那只是我酒后一时糊涂……”顾淮之无力地争辩了一句,再不知该说什么。

  江飞白仍是冷笑:“一时糊涂?真是奇怪,你平日里那副自命清高的气节呢?”

  “……不错,我平日里是看不惯他仗着世家和虚名如此跋扈行事,但你为何又要嫁祸于我?”

  “嫁祸?难道你从江南藏着掖着带来的这些醉生散!也算是我嫁祸?”江飞白的言语之间步步紧逼,丝毫不打算放过对方,“明里一副清高的模样,暗里却和他沆瀣一气乃至于考场舞弊……这就是你所谓的看不惯?”

  “……”

  “明里与我结交,暗中却是和他一样四处诋毁于我,这就是你所谓的清高?”

  “……”

  “真是忘了当初是谁对我说,他出身吴郡顾氏望族,只要帮着他在学子之中笼络人心,就能保我不受裴珩的欺凌,呵呵……”

  顾淮之脸色苍白,却是什么都说不出。

  江飞白仍在兀自冷笑着:“真可惜啊,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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