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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凌晨两点,梁竹把手中的香烟掐灭,面前的烟灰缸里已堆起了一座小山。他撑着腿思考,写了一半的ppt停留在当下页面已将近一个小时了。

        梁竹活动了下脖子,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靠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晚早些时候秦主任打来电话,说是明天下午上头要来人到办公室视察,需要梁竹代表部门汇报近期的工作。他为了准备演讲稿一直熬到了这个时候。

        连续两天的熬夜倒班让身体十分难受,脑袋已经迟钝到再也想不出一个字,梁竹干脆关闭页面,打开游戏玩了起来。

        书房的门推开的时候,梁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不过他没先捂鼻子,对方倒是先抱怨起来了。

        “还没睡啊小竹,咳咳我的天,你这是抽了多少?”林煜的手使劲在鼻子前面扇。

        梁竹放下鼠标,赶忙起身去把窗子打开,“不好意思,我忘开窗了。”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林煜坐在椅子上,把领带扯下来丢在一旁,终于喘顺了气。

        梁竹开完窗走回来,被林煜一把拉到腿上坐着,手立马游进了衣服里。

        “明天要汇报工作,临时通知的,准备稿子所以弄的晚了。”

        “这么累,要不就别去上班了吧?”林煜半开玩笑地问。

        梁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接话。

        林煜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真的,我赚的钱足够我们下半辈子花的了,你干嘛还去上这种班折磨自己?天天在家打游戏等我回来多好。”

        “什么?”梁竹笑了,“你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在家打游戏都说的出来,你是不是喝多了脑子不清楚了。”梁竹把林煜的手拿出来,又把林煜随意丢在地上的领带捡起来。

        林煜突然笑得开心,将醉就醉,说:“梁老师教育的是,是我心胸狭隘了,是我不对。那梁老师能不能教教我,喝完酒全身发热怎么办啊?”

        手再次游进衣服,林煜想吻梁竹,却被梁竹用领带隔住了嘴。

        “赶紧去洗了睡觉吧。”

        “小竹,这么晚了,明天再写好不好?我昨天就没见到你,今天陪陪我可以吗?”

        “不行。”梁竹将林煜的头挪开,“明天就要汇报了,今天必须写完,写不完要挨批的,你先去睡吧。”

        “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

        林煜知道梁竹这样就是没什么兴趣,就是拒绝了。

        可为什么要拒绝?即使回家了都还在工作,本应该抱在怀里的人现在却还一点没欲望地坐在电脑前,工作比睡觉开心吗?电脑屏比自己的脸还好看?

        梁竹看出了林煜的心思,便软了一下话语。

        “明天再说。”

        “明天?”

        “嗯。”

        “明天真的可以?”

        这是要许什么重要承诺吗,梁竹无可奈何地笑笑,为了打发林煜,只好点点头。

        “那说好了,明天。”

        “嗯。”

        林煜放过了他,亲了他之后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去。

        反正明天之后还有明天,又没说是哪个明天。

        第二天一大早梁竹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单位。汇报ppt是今早六点赶完的,现在站着都能睡着。

        “梁老师!”

        “梁哥!”

        “早上好。”梁竹点点头。

        小芸跑过来端详他的脸。

        “天呐梁哥你这是怎么了?黑眼圈这么浓,你下午可还要做汇报呢。”

        梁竹拥有一头浅棕色带着点自然卷的短发,风过时会随之轻轻摇曳在额前。一对不算浓密的眉毛温顺地横在精致的眉骨上。眼睛永远水汪汪的,仿佛阳光都尽数藏在了那琥珀色的瞳孔里,总在不经意间透出一股天真无邪。

        只是现在因为熬夜显得十分憔悴。

        秦主任曾开玩笑说小梁拿出去绝对是全年龄段人士的杀手,谁都会被他这一副清纯俊秀的外貌迷倒。梁竹听了就笑笑,他并不想当什么杀手,也不想迷倒谁,即便他的确长得很好看,可如果别人以此称赞他,总让他有种惆怅感。

        小宇走过来敲了一下小芸的头:“注意素质,别总盯着人梁老师看,没礼貌。”

        “你管我!”

        “没事,昨晚睡得晚了一点。”梁竹说。

        “那梁哥你要注意休息,实在不行就去办公室趴会,我们先去做预报了,下午期待你的汇报。”小芸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是期待梁竹的一场公开表演而不是工作汇报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追星呢。

        两人的背影渐渐模糊,梁竹深感困倦,走起路来飘飘然,于是决定回办公室补一觉。

        办公室人不多,这个时间大家基本都在预报厅。秦主任一般不太管梁竹,梁竹做什么肯定都有梁竹的道理,所以即使路过听见他的闹钟在响而他依然趴在那睡觉时,秦主任也没当回事,帮他把闹钟关掉,走了。

        梁竹没能起来,一直到中午大家都吵嚷着吃饭的时候才自然醒。

        醒了也昏昏沉沉的,去了一趟洗手间,对着镜子认真做了一套眼保健操,又按摩了下太阳穴,才彻底舒服了点。

        兜里的手机响了,梁竹拿出来一看,是苏爷爷。

        梁竹愣了一下,记得上次和苏爷爷通话还是两三个月前。他知道苏爷爷绝不会在工作日打电话给他,除非真的太想他了。

        苏爷爷其实并不是梁竹的亲爷爷,却胜似亲爷爷。梁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爸爸妈妈婚姻幸福,家庭和睦,但不幸的是在他十岁那年爸爸因直肠癌去世了,妈妈接受不了丈夫离世的痛苦,黯然神伤,睹物思人演变成了睹人思人,于是在梁竹十三岁那年她毅然决然改嫁离他而去,留给他的就只有家里的一套别墅以及他爸爸的遗产。

        苏爷爷是他们的管家,从小看着梁竹长大,对待梁竹与自己的亲孙子无二。在爸爸离世妈妈改嫁后,苏爷爷就是梁竹唯一的亲人,负责填补起他缺失的那一部分情感需求。妈妈自从再婚后除了每个月会打来生活费,其余的大小事宜都是苏爷爷一人操持的。

        后来梁竹长大了独自出来打拼,别墅就留给苏爷爷住了,有时间偶尔回去看看。

        可工作忙了,时间过得跟滚轮一样,要不是这个电话,梁竹差点忘了要时常尽一个孙子该尽的孝。

        “喂,爷爷。”

        “空空,爷爷没打扰你吧?”苏爷爷苍老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有如实质敲打在梁竹的鼓膜上,提醒他:看吧,你冷落了爷爷,还要让爷爷先关心你。

        “没有,爷爷,没打扰,”梁竹感到愧疚,“爷爷您身体还好吗?最近实在太忙了,没能抽空过去看您,腿还疼吗?”

        “没事,你的工作最重要。爷爷的腿是老伤了,好不了,就那样,不用在意啊,好乖乖。”

        爷爷的声音慈祥温暖,像一碗暖粥,梁竹喝下去了,热意从眼眶里溢出来。

        “爷爷,我周末回去看您,到时候陪您钓鱼放风筝。”

        “好乖乖,不忙,爷爷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啦。不过说起风筝这个事,爷爷这次还真新做了一个风筝,加了好长的飘带呢,五颜六色的,等你回来爷爷带你去放啊。”

        “好,这次回去看看爷爷新做的风筝能飞多高。”

        “肯定高,比你小时候放的都高。”

        在梁竹的童年印象里,风筝和小河占了大半位置,想起风筝总能想起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笑着看他奔跑的样子。老旧的时光柔软而酸楚,就像一颗带有铁盒子锈味的软糖。小时候就在课本里读到,幼鸟的成长总是避免不了离巢,从那一刻起,父母长辈的人生旋律仿佛就只剩下了衰老和逝去。世界上最无法掌控的就是时间,这些年看着苏爷爷头上的青丝一根根变白,除了心疼也无能为力。拦也拦不住的衰老。

        挂掉电话,梁竹狠狠抹了几下眼泪。眼睛既酸又胀还烫,他对着镜子一瞧,果然,自己左眼角下的位置泛着一小片殷红。

        小时候妈妈告诉过他这是他独特的胎记,平时看不出来,只有哭的时候才会显现,只在左眼角,右眼角都是没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胎记,反正这个生理现象从小到大一直困扰着他,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受过委屈,一定要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我哭过了”。

        下午还有汇报,顶着这张脸出去可不妙。梁竹埋下头,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起来敷在眼角。

        记得进来的时候整个洗手间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的。记得夏日的阳光充沛,从墙上的玻璃窗直射进来,是浅金色的。记得水哗啦啦地响,晶莹剔透,沁人心脾。

        记得掌心的凉水已经被眼角烫出了温度,记得当时出神地想着苏爷爷,没注意到周边的动静。记得突然有人在身边说了一句:劳驾,麻烦让一下,我挤个洗手液。

        洗手液,哦,洗手液被自己挡住了。

        梁竹起身,水调皮地一路滑下来挂在手肘尖,他退后一步,让人伸手过来。

        这人身材高大,高过自己一个半头,身穿宽大挺括的白色衬衫,领口微敞,袖口刻意卷起露出小臂,倾身过来时带起一阵微风。

        梁竹从不记得单位里有这么一个人。

        你是从哪来的?

        梁竹左眼闭着,用手背遮挡住那一小块红,只用右眼打量面前这个男人——他不得不看。男人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神低垂看向洗手液瓶时,如羽扇般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小片斑驳的阴影。

        一个帅气的男人。

        仿佛感受到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男人转头看向梁竹,梁竹立马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

        “哟,怎么哭了?”像是故意回应梁竹的偷瞄,男人突然开口,带着点惊讶,似笑非笑的。

        但凡他要是诚恳一点,或是装的诚恳一点问你怎么了?要么就干脆看到了当没看到,梁竹现在也不至于那么恼火。

        他们明明是陌生人,如果不是出于礼貌的关心,在梁竹看来,这男人百分之百就是在嘲笑自己。可他凭什么嘲笑自己?除非是个爱管闲事又讨人厌的家伙。

        一个帅气的男人,却令人讨厌。

        梁竹感到被冒犯,心中不快,没有理会。

        然而男人接着又说了一句:“还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的。”语气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这人怎么没礼貌成这样?梁竹干脆把手拿下来,也不遮了,直直地盯着他。“关你什么事”就在嘴边,碍于修养硬是没蹦出来。这世上真的有很多金玉包裹的败絮,眼前这个就是其中之一,不仅讨厌,还轻浮。

        “请问你洗手液挤完了吗?”梁竹语气冷硬地问。

        男人轻笑:“挤完了。”他回正身体,将手上的泡沫冲干净。

        梁竹将水龙头轻轻关上,他原本可以“啪”地一下子拍关上,可他并不想因为恼怒而故意弄出些动静来表达抗议,毕竟水龙头没做错什么。

        洗完了脸,梁竹转身走开,男人叫住了他。

        “给你。”男人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示意梁竹接着。梁竹看了看,不想接过来,这男人嘲笑完自己还要关心自己,算怎么回事。

        见梁竹没反应,男人迈步向前,“领口都湿了。”说着抖开纸巾毫不犹豫地往他脸上按上去。梁竹吓了一跳,心想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讨厌、轻浮还动手动脚!他拍开了男人的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转头就跑。

        厕所门发出“吱呀”的动静,扇动间带起阵阵微风,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是浅金色的,男人笑了出来,他的眼里带着点镜子折射过来的光,显得很透亮。

        下午的工作汇报来了许多人,连局里几个大头都来了。底下黑压压的坐满了一片,一张脸挨着另一张脸,复制粘贴似的。梁竹回忆起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候,上台演讲的次数数不胜数,那时候他就是一众家长口中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

        爸爸还在世时最喜欢的事莫过于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那种听着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宣布期末考试年纪第一名是梁竹时的感觉,就犹如刮开彩票上一个个被遮盖的数字,最后发现自己又中奖了那样无比幸福。梁爸爸每年都固定来此享受其他家长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这比出去泡个温泉还身心舒畅,就算自己下一秒成了亿万富翁,也没这满足。

        思绪飞远了,就像苏爷爷的风筝那样,被风吹得飘来荡去,断了线。

        梁竹将注意力拉回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从容地走上台。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大家下午好……”

        梁竹在台上不紧不慢地说着,沉着、笃定而又大气。局长听了一会偏头向坐在身旁的秦主任说这个小梁不错。这句话被后排的小芸听见了,她想,梁哥岂止是不错,梁哥是最优秀的,梁哥就是她的榜样,是偶像。

        小芸不自觉地笑了。

        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像梁竹这么美好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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