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阴谋的始音
走进大堂，王氏姿态雍容的座在主位上，身旁有槿烟侍奉在侧，两边分座的是王济与卫璪，而王玄之则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后方，时不时朝采薇投来一个好奇的目光。
方才两名引路侍女退出大堂，采薇端着身子，步履平缓的走到王氏面前福福身子，“见过夫人。”说完她又分别走向卫璪，王济，最后才走到王玄之面前，下身行了礼。
王氏本来心头生火，可当看到采薇这般乖巧懂事，面对如此多的贵人，也能表现的从容不迫，张弛有度，心中的火倒也息了大半。
“从前便听说玠儿园中的侍女，各个修养极好，就连普通贵族家的女郎，也犹是不及，如今看这小娘子，倒也明了传言非虚。”王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采薇的神情，她依旧是低眉敛目，平静的犹如碧潭池水，柔润温和。
“你可知找你所谓何事？”王氏率先开口。
王玄之看着上位的王氏，又将目光转到采薇身上，端着茶碗静静品着茶水。
“奴婢不知。”采薇恭敬回道。
“你不知道？”王氏皱眉，目光转向卫璪，此时卫璪手里正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册，感受到王氏的目光，卫璪抿了抿唇，转头看向大堂正中的采薇，“昨日查账，发现账本上的账目与实际账目相差甚远。”
卫璪的话说的很明了，就是账本上所记录的数据与实际数目有偏差，卫府丢失了一部分财物。
而那丢失的财物，多半是哪些眼小胆大的下人，感觉府内的俸禄不足以自用或养家，便勾结着账房里的人贪污些财宝，再偷偷送到府外变卖掉换成银子。
这种事情就连信息技术发达的现代都是屡见不鲜，更何况是在古代，所有的财物统计都由人亲力亲为，随便在中间动些小手脚，还是非常方便的。
这样的方式虽然冒险些，但利益还是非常可观的。
采薇低着脑袋不言不语，她这般倒是让卫璪有些犯了难，他顿了顿，又反复斟酌了一番用词后才继续道：“采薇，王家宴会的五日前，你是否离开过沐清园？”
王家宴会的五日前，那正是采薇前去尚药司取药的日子，采薇冲卫璪微施一礼，“回郡公，采薇当日的确离开过沐清园。”
“你去了哪？”
采薇浅浅一笑，柔声道：“当日尚药司的陈大人腿疾复发，无法亲自前来给小公子送药方，所以就找人传了话，叫我亲自去取。”
上位的王氏动了动手指，站在她身旁的槿烟，便提裙走出大堂，待她再回来时，身旁多了一位男子，那男子正是尚药司的那个奴仆。见到在场诸多贵人，他依旧是一副讨好的嘴脸
“看看你身边的小娘子，你可有见过她？”
奴仆狭长细窄的眼睛，贼贼偷瞄一眼身旁的采薇，拱拱手讨好的笑着。
“你可见过？”王氏的声音再度传来，冰冷刺骨，就连空气也变得异常凝重，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奴仆连忙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着脑袋，“回……夫人……奴是见过的。”
“当日，陈大人腿疾发作，所以……”
奴仆所言几乎是与采薇说的分毫不差，说完他扬起细长的眼，无意识的瞥向上位。
“你确定？若你所言有半句欺瞒，应该清楚会是怎样的结果。”在王氏身边的槿烟终于耐不住心性，一时竟然连尊卑都扔到了脑后，最后还不忘加一句，“我这可是为你好，别忘了夫人与郡公都在场，自然不会有敢做出什么威胁你的事情。”
为了人家好，善意采薇当真没有听出来，可真真切切听出了威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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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玠坐在湖边的青石上，认真的擦拭着手中的玉笛，放在唇边试了几次音色，淡淡笑了笑：“倒是个知道行事的。”
“那老妪倒是很会利用自己来收买人心，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即便没有多少实权，但仅以我的身份，我能许诺给那奴仆的东西也远超于她。”
“公子接下来打算要楚昭做什么？”
身后传来楚昭的声音，卫玠看着湖中碧色粼粼，慢慢站起身，目光幽远，“你去替我将她接回来就好，顺便将那天湖边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当众叙述给母亲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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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采薇以为事情应该快要结束的时候，槿烟突然弯腰在王氏耳边低语起来。
采薇听不到内容，可看到王氏脸色越发难看，她便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槿烟才站直身子，王氏便沉声道：“把人带上来。”
槿烟拍拍手，大堂外两名侍从架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胖男人走了进来，他们走到正中央，便将五花大绑的胖男人丢在了地上。
采薇见过此人，这人便是账房如今的管事，名唤尚小六。
“说，你都知道什么？”王氏冷声道。
尚小六浑身一抖，连忙用膝盖朝王氏那里爬了两步，他动了动肥胖的身子，重重在地上磕几个头，等他再抬起头时，额头上已是一片淤青。
“回夫人，郡公大人，沐清园的采薇姑姑，从三个月前便经常来账房借账本，姑姑，姑姑说，是卫小公子想要过目府中财务。小的想既然是小公子想要看，便借了，可，可万万没想到，前几日姑姑她……”
“说。”一旁的王济低喝一声。尚小六浑身的肥肉又是剧烈一颤，“姑姑她……她发现账目的缺损，便说这是我等失职，若是被郡公大人知道，一定会严惩我们，小的一时惊恐，便听信了姑姑的话，替姑姑隐瞒了这件事。”尚小六说完，突然扑倒在采薇脚下，顺势抓上采薇的裙角，鼻涕眼泪齐飞，凄厉惨叫着：“姑姑救小六，救救小六啊，您说过，说过只要小六替您隐瞒，您就会让小公子宽恕小六的，你不能骗我啊。”
她何时说过这些话，怎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采薇低着头，看着脚下痛哭的尚小六，心中不但没有半分怜悯，反而生有一种无可遏制的厌恶。
他说什么不好，偏偏要将卫玠扯进来，还说什么采薇可以让卫玠饶恕他，采薇不过是卫玠身边想留便留想杀便杀的婢女，她有什么资格啊。
这一句句无意都是王氏的最大的忌讳，尚小六就是无能胆小的鼠辈，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一个拥有着心思缜密，却又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除了王氏身边的槿烟，还能有谁？
三个月前，正好是采薇入住沐清园的一个月后，那时也正是关于她蛊惑卫玠的传言在卫府最兴盛的时候，那时卫玠当真是对她言听计从，王氏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身为一个母亲，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孩子，被奴婢蛊惑，她又怎能完全不在意。
卫璪站起身走到采薇面前，将账本递给她，神情满是失望，“府中的财物就是从三个月前开始丢失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面对王氏与槿烟双重施压，采薇反而更加释然，她看着卫璪，眼中依旧是一片清明，淡淡一笑开口道：“自然有。”
采薇再次低下头，将目光转向尚小六，冷冷的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蹲下身，尽量让自己与他保持平视，那一刻采薇分明在他眼中看到惊恐，她冷笑出声，小声说道：“尚小六，你以为你帮着槿烟陷害于我，等我被夫人当场处死，你便能逃出生天吗？呵呵。”
采薇笑眯眯的望着尚小六，眸子动了动，故意静声不再言语，大堂中亦是一片寂静，采薇故意延长时间，对尚小六在心理上施展战术，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时间拖的越久，越会给对方在心理造成一种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足以让一个正常人神经失常。
碎碎的铁链碰撞声，尚小六那原本因痛哭而涨红的脸，突然变得惨白。王玄之似笑非笑的看着采薇，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矮几的面上慢慢扣着。
那沉闷的声音中，竟然带着幽冷之意，仿佛是地狱索命的倒计时。
“尚小六，你错了，如果我死了，槿烟一样不会放过你，一样不会放过你的家人，说不定你的下场会比我惨的多。”
“杀人灭口。”不知何时采薇已经绕到了尚小六身后，用手拍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幽幽的说着。
“啊。”尚小六短促的叫喊一声，肥胖的身子一僵，两眼一翻，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活该，吓唬你这都是轻的。采薇在心中默默说着。
“采氏阿薇，证据确凿，你还不知悔改，当众妖言惑众。”槿烟大声叫喊着，“夫人，此等低俗祸水，怎能再留。”
“将她拿下。”王氏显然已经极不耐烦，挥挥手命令道。
她话音才落，那架着尚小六走到大堂的两名侍卫，便快步上前，一人一边将采薇双肩按住，双臂向后一扯，突然生硬拉扯的动作，仿佛是要将肉骨生生撕裂一般，疼的采薇额间冷汗直冒。
肩膀上的疼痛还未减轻，那其中的一名侍卫，便顺势抬脚朝采薇的腿弯处狠狠踢去。
“啊。”采薇痛苦的低低叫出声，双腿一软堪堪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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