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御赐的腊八粥

　　一位太仆卿在玉辂正中驾驭着，还有十几位驾士簇拥在车驾周围。金鸾车稳稳地停在了基台正前。几位女官走到车后搭好玉梯，两位将军也下了马，一左一右地来到车后恭候着。须臾，方才看到一个身影在左右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车。此时，文武百官齐刷刷地拜了下去。陈阳还没来得及细看一眼，也赶紧跪下去。跪下之后发现不对，其他人都是匍匐在地。他赶紧也趴下去，整个人都贴在了地面上，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小心肝砰砰地敲打着地面。过了一会儿，他悄悄地把头抬起一点点，看到一位身着大裘冕的人正沿着阶梯步履稳重地走向神宫大殿。而两队女官则分别沿着左右两道阶梯紧紧跟随。

　　那一定就是武周帝国的皇帝，武则天。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听到一位女官站在殿外喊道：

　　“百官请礼。”

　　这时，阶下人群整齐地喊道，声若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百官入殿。”

　　“谢陛下。”

　　文官武将各自起身，分左右两列沿两边的阶梯而上，在通事舍人的指引下按顺序依次进入神宫正殿入席。席位的布置也很讲究，在大殿中左右对阵。品级较高的官员排在了殿的中间两列，较低的则分到了左右更偏的地方。而五品以下的官员连门都进不了，只能在殿外落座。陈阳就被引到了殿外右侧的席位上。他坐下之后，心里颇有些感慨。进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却也只是远远地瞄了一眼，连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楚。陈阳此时涌出了强烈的好奇心，恨不得趴在殿门边把头探进去将武则天的模样看个究竟。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周围这么多的侍卫把守着，他要真把头探进去很可能就有头进、没头出了。

　　在座位上坐了很久，闻着从鼎里冒出来的香味，陈阳的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叫起来了。之前远远地看到这九座鼎里冒着热气，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现在离那大鼎十步之遥，浓浓的粥的香味扑面而来。这令他顿时饥饿难耐，人虽然依旧端坐在席位上，心思却全盯着那一口口煮着香粥的大鼎。大殿里面隐隐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在发表重要讲话。但是在殿外完全听不清楚，不知是皇帝本人还是代为宣旨的女官。

　　在煎熬了大概半个钟头，终于听到了女官们传旨：天子赐粥给大臣和百姓。殿外的侍从们早已守候在九鼎旁等候多时了。恩旨一下，迅速地忙碌开来。一大群宫女们往返匆匆，将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粥端上筵席。有的侍从则是拉来架着大铁锅的担架，将粥盛进大锅中再抬着走下阶梯分给阶下的那群妇人和百姓。那九鼎每个都有一人多高，熬的粥的分量非常的足。一锅一锅地运了好久那鼎里还在用大铜瓢源源不断地往外舀，就好像是个无底洞。很快，一碗粥就摆在了陈阳面前。碗是银制的，做工非常的精致。粥又香又浓，而且里面内容非常丰富，有各种果脯、干果仁、大豆以及花生大枣等等，远比八宝粥要丰富的多。陈阳悄悄地瞄上一眼，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但是他仍然跟其他人一样正襟危坐，不去看那碗一眼。不久，宫女又端来了一碗喷香的肉糜，更是让人饥不可耐。终于，听到大殿里面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动之后，殿外的诸位官员学士也纷纷互相招呼着开始享用起美食了。腊八粥陈阳年年都有吃到，但这御赐的还是平生第一次。他小心地用银勺舀起一勺，顿时香气四溢，便赶紧送入口中生怕香味散失。这粥不知在大鼎中熬制了多久，米粒果仁等已经完全地烂熟了。入口之后，豆米果仁那浓郁的香，以及果脯那沁人的甜完全地混在了一起，让人彻彻底底地陶醉其中。再来一勺也已经煮得香喷喷的肉糜，让人有种身在天堂的满足，此刻再无其他欲求。

　　殿外诸人正在开开心心地享用美食，忽然一位女官来到殿外传旨。原来，武则天身坐明堂，赐粥与官民同乐，兴致大起，让百官作诗赋助兴。为了激发大家的热情，还许诺写得最快的人有赏赐。于是，侍从们赶紧端来纸砚。百官听到之后，深知这是皇帝一贯的雅兴，赶紧推开碗勺、挽起袖子便开始卖力地赋诗。陈阳望着桌上的纸笔，心里非常犹豫。从扬州到神都，他没少沾古人的光，靠着剽窃古诗竟已坐在了天子大殿外。可是如今，每时每刻陈阳心里都忐忑不安。万一哪天不知从哪冒出个李白来告自己剽窃，那后果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次是皇帝临时兴起，要当场作诗。陈阳在大脑中不断地翻阅着存储的诗篇，从左半球翻到右半球，硬是没找到一片跟明堂赐宴有关的。而他自己根本没有作诗这个金刚钻，背一背古诗还行，让他自己写那可就要了亲命了。陈阳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瞬间感到身上热气腾腾，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他看了看左右，有的人还在拿着笔苦思，有的人则已经写了。陈阳连笔都还没拿起来。这时，他发现一个女官似乎注意到了自己，一个堂堂的控鹤监大学士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那还得了。陈阳赶紧拿起笔下意识地写了个“解”，反应过来之后差点昏过去，这他娘的是当年在中学时做题养成的好习惯。逢题不管会不会做先写一个“解”字。陈阳慌忙扯下那张纸揉成一团扔掉，换上新纸。正在不知所措、绝望透顶之时，忽然灵光一闪，一句诗便浮现了自己脑海中。

　　他连忙点了点墨，便在纸上刷刷地写了下来。那诗句在脑海中就跟滚动字幕似得，一句接着一句地出现在眼前。陈阳此时也没有多想，只顾奋笔疾书写下诗句，生怕跟不上字幕。不久，那纸上便写得满满的。他快速再换一张纸接着书写，完全没有注意周围一双双震惊的眼睛。终于，字幕滚动完后，陈阳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地放下了笔。

　　这是一首长诗，一首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诗。

　　这时，那位女官见陈阳似乎是完成了，便上前问道：“大人已经作成了吗，那就献给陛下阅览吧？”

　　陈阳点了点头。于是女官便将纸张托起，恭恭敬敬地快步进入大殿了。过了好一会儿，听到殿中忽然喧嚣起来。陈阳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这首诗是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完全不知道是谁的大作。当然，这肯定不是他自己的原创，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难道说，这首诗的作者此时恰好就在殿内，那这不就自投罗网了吗？陈阳正在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个女官的声音。

　　“圣上有旨，宣控鹤监学士陈阳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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