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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就是这么巧


  车刚进医院,不等他们把车停稳我便急慌慌的推门下车。

  我尽可能快的跑向门诊大楼后面的住院部,这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养母生病的半年间,我风雨无阻。

  电梯前永远是长长的队伍,我果断放弃,准备爬楼梯上去,我记得是在八楼,楼梯口左数第五间病房,最里面靠近窗子的床位。

  我站在病房门外,突然很害怕推开它。万一,这些只是个荒谬的梦,这扇门后面她真的在吗?

  我正犹豫不决的地站在门前,一只手越过我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贝贝,是你吗?怎么这会儿来了?”

  她似乎想下床来迎我,但是刚挪了一下身子整个人就有些不稳的要滑下床来。

  我正想走上前去扶她一下,但是有个身影迅速的从我身前闪过,快我一步扶住了养母。

  “哎呀,是嘉铭呀,不是告诉你不要再来了嘛,你那么忙,我没什么好看的,都挺好的。”

  “那就是贝贝,你还没见过她。按理说,她还得叫你一声哥哥。”养母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的低下了头,双手攥紧了被子。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位哥哥,这位哥哥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神经质先生。

  “呦,你看你这一身,这是怎么了?”我走到她床头,不着痕迹把他挤到一边,养母的注意力回到了我这里。

  “我没事,不小心跌了一跤,待会洗洗就行了。”我握住她抚上我脸颊的手。

  我能感受到她因为过度的消耗而明显突起的关节,她的脸颊也已经有些凹陷,皮肤变的粗糙,已然不见往日的光彩。

  “今天语文老师请假了,最后两节课改自习,我和班主任请个假就先回来了。”我随意编了个谎。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不能总是麻烦你们班主任,知道了吗?”她略显粗糙的双手握着我的双手,语气有些严肃的说着。

  我默默地点点头,她笑着拉我坐在床头。

  我坐在床边,抬头便看见墙上的时钟,已经三点五十分了,只有四十分钟了,我能做些什么呢。

  身为医生的我经历的死亡比常人多了许多,都说医者仁心,可是面对患者的离去,更多的是无力感,是无法挽回的无尽的懊恼。

  已经知道结局的我,面对此时的养母,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从确诊为胰腺癌到现在,前后大半年的治疗,好转后的欣喜,恶化后的绝望,反反复复,到现在,其实养母已经放弃了。

  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应该也是一种解脱吧。

  现在的我,珍惜这最后难得的四十分钟就可以了。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我靠在养母的肩窝,那里有记忆中熟悉的味道,甜丝丝的茉莉花香。

  我在床头坐着,腻在养母的肩头,开始打量他。

  总觉得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哥哥有些神经质,比如现在,整个人跟个柱子一样立在那里,再加上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又长的极好看,真是,真是碍眼。

  重点是我根本不记得我有什么哥哥,亲戚先不用说,本来就是一点往来都没有,再说邻居,也不可能,都是乡里乡亲的,哪里会有这么个出彩的人物。

  算了,管他呢,过了今天,谁理他呀。

  反正上一次也是这么过的,也不错呀。

  “贝贝,我有点困了,我想先睡一会。”她好像一下子困极了,眼皮耸拉着,整个人一点点的顺着床往下滑。

  “好,那你先睡会儿。”

  我把床摇平,给她盖好被子,仔细的掖好被角。她躺在那里,均匀平和的呼吸着。

  我俯下身,贴在她的耳边说道:“妈,我爱你,谢谢你。”

  “这孩子,怎么突然说这个。妈妈也爱你。”她勉强着睁开双眼,弯起嘴角回答我,之后便闭上双眼,睡去。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没事吧?”他终于说话了。

  我走到他面前,十四岁的我,一米六,虽然在同龄人中也算是比较高的个头,但是在他面前仍然需要仰视着他。

  “谢谢你。”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低头望着我,盯着我的双眼,带着审视的意味。我联想到了我的博导,他在催我论文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既然决定忘记这个人,我并不打算再和他纠缠。不再理会他,我径直走向楼梯间。

  四点半晚查房,医生肯定会发现养母已经死亡,之后第一个通知的也必然是我那个所谓的舅舅。

  我没有能力一个人将养母的后事料理完,尽管拥有着比以前多了二十年的人生阅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身无分文。

  养母多年来一个人抚养着我,打零工所赚的钱也只是勉强支撑日常开销。生病以后,为了治疗费用,我劝说养母卖掉了那套本就狭小的房子,半年的治疗已经耗尽了几乎所有的财产。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和我上一次的十四岁发生的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

  我回到那个临时租来的房子,离医院很近,房子是毛坯房,在一个建筑工地旁边。

  租房的大都是外来的打工人员,原本三室一厅的房子硬生生的被家主改建成了大大小小近十间隔间,隔间里大都放得是双层的单人床。正值酷夏,各式各样的蚊帐凌乱的挂在各个床铺,已经黑掉的扇叶在房顶吱吱嘎嘎的旋转,公用的厨房里摆满各家各户的厨具。

  我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抬起胳膊搭在双眼,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上一次养母死后,虽然被打了一巴掌,但我顺利的拿回了她的骨灰,如她所愿的那样将她埋在了她最爱的那棵香樟树下。不出意外,这次我依旧能够达成她的愿望。

  工人们下了班,陆陆续续的回来了,门外又热闹起来。

  “贝贝呀,吃饭了没,我今天买了好多肉,过来一起吃吧。”和我说话的女人是本地人,我叫她王姐。去年才嫁给这里的一位工人,一个小伙子,看起来憨厚老实,个子不高,微胖,皮肤黝黑,整天乐呵的,笑起来眼睛小的眯成一条缝,还会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整个人很讨喜。

  王姐并不在工地上干活,主要负责照顾这群人的一日三餐。往常,因为要给医院的养母送饭,我并不会出现在他们晚餐的时候,今天是例外。

  “咕噜咕噜......”肚子里传来的响声给了最好的答复。

  她一下子开心起来,转身冲门外喊着:“阿龙,快,再添一副碗筷。”阿龙就是她的丈夫,那个小伙子。

  老式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装满饭菜的碗碟,都是些家常菜,看起来却格外诱人。桌子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在王姐的指挥下,他们竟然左挪挪右挤挤的给我腾出了个位子,也是难为他们了。

  我在王姐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大家本就都认识,也不再客套,便都动起了筷子。

  席间他们时不时地聊着,我并不十分在意,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更多的时候只顾大口吃肉。

  “你们听说今天那件事了没?”开口的正是阿龙。他边夹菜边抛出了一个问题。

  “什么事什么事?”王姐似乎很好奇,急忙问道。

  “你是说下午从我们工地调了几个人去城西的事?”另一个年长一些的接了话。“我知道,他们几个人和我挺熟,他们回来后我问了他们,说是......哎,不说这个,不是啥好事。”

  “诶,赵哥,不带这样的,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也没啥,听说是因为死了个老头。应该是被杀的,杀了之后被埋了,埋得本来就浅,那块地势又高,加上前几天连下了几天的暴雨,尸体被冲出来了,被人发现了。”

  “这事不是应该报警吗,叫我们去管什么用?”

  “你不知道,出事的那块地镇里正准备卖出去,一出这事,人家老板多少会有些膈应,所以,镇里不想经人知道,自然也不会动用公家的力量,找些人把老头弄走,先把地卖了最重要。”

  “哦哦,这样啊,赵哥你知道的可真多。”阿龙放下筷子,对着赵哥竖起个大拇哥。

  “嗨,可是这事还真巧了。人家买地的老板正好今天来文华镇了。哎,一群自作聪明的家伙,身体还没装进裹尸袋人家就带着公安局的人到地方了。”

  饭桌前,众人发出了各种各样的轻呼。

  我嚼着嘴里那块没有炖烂的牛肉,心里也是笑这个镇长打脸打得如此之快,啪啪响啊。

  等等,城西,老头,买地,今天在文华镇。一个念头闪过。

  “叔,你说的那地方附近是不是有个小破楼,被拆的差不多了。”

  “啊?我好像听他们提了一嘴。等等,应该是有的,说是就只有一栋小屋 ,被拆的差不多了,好像就是那老头的。”

  “诶,贝贝你咋知道的?”阿龙问道。

  “哦,我前几天路过那里,一想你们说是城西,荒地,我就猜差不多就是那地方。”我干笑两声,急忙解释。

  “这样呀,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不安全。”

  “知道了,谢谢龙哥。”

  “说啥谢呀,来,多吃菜,多吃菜。”他有些不好意思,又笑眯了眼。

  突然间可口的饭菜变得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按照他们的说法,那位老爷爷应该是已经死了好几天了。那,今天给我倒了一碗水的那位是谁呢?

  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我今天遇见的一定是另外的老爷爷,也许人家只是无家可归,见那个小破楼没人住暂时借助几天呢。对,一定是这样!

  哪会那么巧,又是重生又是遇见鬼。

  这种技能哪能随便就有了呢?

  想多了,想多了,还是赶紧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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