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皇帝测命

　　顾嬷嬷过来禀报：“娘娘，我刚才查了一下整个东宫的所有人员，只有杂役房的一个名叫珍儿的宫女没在。据杂役房的管事说，三天前，珍儿就告假回家了。”

　　秦观眉头一皱：“马上派可靠之人到珍儿的家里，看看她现在在哪。如果能见到她，务必把她安全带回来见我。”

　　顾嬷嬷应道：“好，我马上派人去。”

　　顾嬷嬷离开后，白鹿进来，秦观问：“白鹿有什么发现吗？”

　　白鹿摇摇头。

　　秦观拉住白鹿的手说：“没事，明天你继续转，不必局限在东宫，在周围都看看。”

　　白鹿点点头。

　　远处，零落的更鼓声声传来，已是二更天了。秦观毫无困意。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不可思议，自己一个远嫁的弃子竟然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秦观有些震惊。是谁在操纵整个事件？先是花轿互换，自己糊里糊涂成了太子妃，后又是马车起火，自己险些丧命。

　　秦观心里也不禁泛起一种凄凉之意，如果不是自己先知先觉，今儿小命已归阴。天呐，如果今日马车爆炸，西祁公主命丧，又是什么结局呢？秦观突觉得周身有点冷嗖嗖的，甚至连那飘渺的月光中，都带着恐怖的气息。她起身望向窗外，迷迷糊糊中自己已经身陷两国纷争中，是谁要搅乱这和亲大局，挑起两国矛盾？

　　秦观不觉走到院中，仰望夜空。天地为盘，众生为棋，不管是谁，都别想搅乱棋局，引发战火。秦观突觉自己肩上的担子万分沉重。

　　秦观抬头募地看到殿门匾额上的金字“桐华阁”，那是当今皇帝的御笔。桐华阁？人们常说凤凰非梧桐不栖，诗经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桐华阁向来是太子妃的住处，寓意有凤来仪。

　　猛然，百里溪的话语飘进秦观耳中，“龙筋凤骨，凤仪天下”。看来，自己这一生注定要被困在这波澜诡异的皇宫了。

　　秦观以前对百里溪的言语根本没有在意，自己早早定亲，哪来的凤仪天下？哪知形势突变，竟然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秦观突然有些感慨，想起今年春天发生的一件事情。

　　三月的西祁京城，已是柳绿花红，一场春雨之后，愈发风景如画。当时云游天下的名士百里溪正好到了京城。

　　百里溪占卜名声在外，曾断言护国将军家的千金“凤仪天下”，为此西祁皇帝心存芥蒂。他听人讲百里溪能推算一生之荣枯，评定百年之贵贱。西祁皇帝想试探一下，这百里溪是徒有虚名，还是真的如传说中那般神奇。

　　百里溪在街头摆卦摊儿，西祁皇帝化装成老百姓，到街头看相算命，四个大内高手扮成仆人跟随。

　　卦摊儿就摆在街角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却被人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皇帝挤进去一看，卦台前坐着一位老者，银须飘然，清瘦文雅，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皇帝刚挤到前排，就看见有三个人横冲直撞的走上前来，这三人是京中有名的恶霸，百姓们都称他们为“田家三霸”。

　　田老大横着膀子扒开人群，大喊道：“给我来一卦，先给我算算。”

　　百里溪冷笑道：“这位先生，出得起卦资吗？如果山人没有算错的话，先生恐怕是身无分文。”

　　田老大怒道：“你狗眼看人低，怎就知老子出不起卦钱，如果今儿算完了，我拿不出卦钱，愿意把我的姓倒着来写！”

　　百里溪冷笑一声：“好一个倒着来写！如果山人没有算错的话，先生姓田，不管横过来、倒过来、竖过来，恐怕都是一个田字吧。”

　　田老大陡然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姓田？”

　　百里溪淡然笑道：“如果连这点本事没有，我还敢在街上摆摊儿算卦吗？早就被人砸了场子了。好吧，今天我就送你们三个每人一卦，分文不取。只是不知先生是要测字还是要看相呢。”

　　“测字，咱们测字！”身后的老二、老三都争着喊道。

　　“好，就测字。测个什么字呢？”田老大愁得抓耳挠腮，这时有人推着一头猪走过，田老大高兴了，“先生，我就测个肥猪的猪字。”

　　“好，好。”百里溪笑道，“你这个猪测的好，想来马上就有人请你吃饭了。”

　　“是吗？如果没人请客，那我就砸了你的卦摊。”

　　田老大话没说完，后面有人挤进来，说道：“哎，大哥，这不是田大哥吗？我正到处找你，要请你吃饭呢。”

　　众人闻言，纷纷称奇。

　　那老二也往前挤了挤：“现摆着的好事儿不能只让我大哥一人得了去吧，我也测字儿，还是这个猪。”

　　百里溪手捋胡须，微微笑道：“你这个猪也好，一会儿有人要送你件新衣服了。”

　　“送我新衣服，哈哈，真是可笑，如果没人送，我可找你小子要了。”

　　百里溪道：“放心，放心。”

　　“这不田二哥吗？我正到处找你呢。”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田老二回头一看，原来是邻居赵寡妇。赵寡妇一脸媚笑道：“我刚给二哥做了一件新衣，来试试合身不？”

　　众人一看，一齐叫好。这时田老三不干了：“先生，快给我也来一卦，我还是测这个猪。”

　　百里溪一脸鄙夷，哼了一声：“先生，你这个猪可不好，不大好呀。”

　　“凭什么我的猪就不好，你可要看清了，如果说不准的话，看我不掀了你的卦摊子！”田老三吼道。

　　“别急，别急嘛，你这个猪怕是要挨揍了。”百里溪轻笑道。

　　“谁敢打我，谁敢打我？我在这里多年了，只有我打人的份，谁还敢打我不成，我就不信了，谁敢打我？”田老三大叫，手舞足蹈，一不小心碰到了皇帝身边的内卫，内卫抬手就是一掌，一下子把田老三打在地上。

　　田老三站起身来，破口大骂，伸手就要打那个内卫，另一个内卫抬起脚来，一脚把他踢飞，两人同时拔出刀来，田老三一看，不敢动声了。

　　众人一看这光景，都哈哈大笑。

　　“我没有算错吧，看来今儿先生是砸不了我的招牌了。”百里溪仰头大笑。

　　田老三擦了擦嘴角的血：“可是先生，我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哥测了一个猪字，我测也是一个猪字，二哥也测一个猪字，他们都能有好吃好穿，凭什么我就被人臭揍一顿？”

　　“想知道原因吗？”百里溪捋须一笑，“先生莫急，听我慢慢道来。怪就只怪你们三位都测了一个猪字。诸位想一想，如果猪第一次叫，主人会认为猪可能是饿了，自然会给一顿好的吃食。猪第二次叫，主人会以为猪是冷了，会扑上柴禾为它御寒。第三次猪还叫，主人会想，吃饱喝足又不冷，那么肯定就是欠揍喽。”

　　话音刚落，众人哄堂大笑。三个人一看，灰溜溜的逃走了。

　　皇帝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心中暗暗叫好，嗯，有点意思。于是上前说道：“先生，麻烦先生给我也算上一卦吧。”百里溪抬头：“好的，您是要测字呢，还是要看相呢。”

　　“我不识字，请先生为我看相。”

　　“哦，很好。”百里溪上下打量皇帝，“看你这衣着和通身气派，倒像是个富贵之人，只是这……”

　　“请先生不必隐瞒，实言相告。”

　　“好，那我就直言相告。”百里溪道，“只是先生这骨相不好，将来恐怕是要做乞丐冻饿在街头啊。您是浑身的花子骨，将来必会被饿死街头的。”

　　皇帝听完仰天大笑：“哈哈哈，我还头一次听说我是乞丐命，会被饿死的！哈哈哈哈，这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百里溪惊异的看着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人眼拙，不知道是皇帝陛下驾到，请陛下恕罪！”

　　皇帝不屑地看他了一眼：“怎么？我不是乞丐吗？我不是要冻饿街头而死吗？怎么，你又说我是皇帝？”

　　百里溪恭谨道：“方才您仰天一笑，看到了贵人的牙齿。您是浑身的花子骨，满口的帝王牙。所以您是当朝皇帝，恕草民眼拙，请陛下恕罪。”

　　这句话倒叫皇帝吃惊不小，难道他真的看的出我是帝王之命？刚想到这儿，突然看见风轻轻吹起旁边侍卫的衣角，露出了隐藏的腰牌。皇帝心中登时明白了，百里溪肯定是通过腰牌识别了内卫的身份，才得知自己是皇帝。江湖术士凭的是眼力与口才，骗子而已，不足以为信。

　　当时随行护驾的陆将军正是护国将军的好友。事后他偷偷将此事告知。至此，西祁皇帝对秦观似乎打消了疑虑。

　　秦观想到这，胸中升腾起一股冷气。阿爹原以为皇帝早已打消了对自己的顾虑，不再相信传言。如今看来，皇帝的忌惮根本没有消除。无论是皇后还是克夫，西祁都已容不下秦观这个人了，只有远嫁南阳，才能彻底让皇帝安心。可西祁皇帝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有人暗箱操作，新娘易位，毁了他亲生女儿的一生。

　　秦观感概：“世事无常，算来算去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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