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迟寄云笑得甜丝丝的，歪头俏皮看着濯玉：“那公主, 还要搬到公主府吗”
濯玉看她带有讨好意味的僵硬的笑, 才恍然大悟：她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迟寄云见濯玉探究地盯着自己, 也知道她看出来了。她顺着手臂便半蹲在濯玉旁边，半个身子都倚在她的身上。
她带着些惆怅说道，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脆，而有点少女变声期的低哑：“我的爹娘在我六岁的时候染时疫走了，那时候起就是兄长照料我。”
“他本来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十五岁男孩子，我眼看着他的话越来越少，慢慢就冻成了现在这个大冰块, 天塌下来也只是皱皱眉头, 一点人气儿都看不到。”
她说着说着, 就哽咽了起来：“公主来了, 我才看到兄长有喜怒哀乐，也会害怕。公主, 你别搬走, 别让我兄长冻回去好不好, 他哪里惹你生气了, 我帮你说他”
她不知道想起来哪个伤心事，趴在濯玉膝头嘤嘤哭了起来。一旁的丫鬟急得直跺脚, 想把她拉开，被濯玉制止。
濯玉顺着回想, 之前的迟千仞是怎么个样子呢他抱着刀、在街上站着皱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样子, 浮现在眼前。
现在, 这个人会旁敲侧击地问为何不是她做的早饭，会害怕得眼泛泪光了。
如此下去，谁知道他会不会有重整河山的勇气，放弃那架独木桥呢
濯玉叹口气，转头跟宫女说：“公主府收拾着，我先不过去了。”
迟寄云欢喜地叫了一下，破涕为笑站起来，欢快地说道：“听说公主最近早起，练武晨练最好，每天我陪你四更起来练武吧。”
濯玉反正现在已经习惯早起了，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旁边的摘星努力忍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这个小姑娘哪知道，几句话就把她兄长的早膳给坑进去了。
她这边和迟寄云约好了修习拳脚之事，迟千仞那边公事却不顺。那名突厥老探子被押下去没多久，就咬破齿间毒死了。
那边黑衣人最后被管弘安带去的将士全部歼灭，只是眼看着命不保时，便会拔剑自尽。
他早觉得那些人招数来自大内，翻看尸体的右手腕，确实有隐隐的勒痕。那是大内训练死士时用的招数，让人失去善用的右手，然后相互厮打。
可他能怎么办，又不能将黑衣人的尸体丢到庆元帝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草菅人命。
他只能在庆元帝面前磕头认罪，说他办事不利，未能查明黑衣人来路。然后看着庆元帝笑眯眯地说无事，然后罚了他半年俸禄。
管弘安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兵部尚书刘同甫。六旬的老臣，跪在朝堂之上，在满朝文武面前请罪，说他实在不忍数万灾民被杀，所以擅自给了管弘安一百精兵。
庆元帝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睁眼后赦免了他二人无罪。刘同甫给兵的时候还遣了几个兵部的官员，当时虽是先斩后奏，却也写了折子上报朝廷。
现在坊间都说他们二人一个是心怀天下的肱股之臣，一个是重情重义的小王爷，庆元帝哪敢动他们。
最后突厥的探子折了，调兵的二人安然无恙，迟千仞也只是赔了些银钱。
只是可怜晋地灾民所三万百姓，被杀两万有余。
迟千仞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府中，简单沐浴了一下就睡去了。濯玉正要和他说她和迟寄云约好的事，见他满脸心事，便把话吞了回去。
第二日，没等洗月来叫，濯玉自己就醒了。她见迟千仞还睡着，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摘星给她梳妆的时候，她问道：“你一会去厨房亲自做早饭，能做出我的口味来吗”
摘星拿着梳子的手顿了一下，陪笑道：“奴婢哪能做出来公主玉手做出来的口味，公主这是难为奴婢了。”
濯玉平静地从铜镜中看了她一眼：“我逼着你尝了多少了每种调料都偏个三分，就是了。”
摘星心中叫苦不迭，口上只能应了。她一边给濯玉通着头，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去找迟小娘子练武，直接跟驸马说就好了，何必非要”
濯玉心下叹口气。她和迟千仞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被她发现惹他不快，还不如相安无事的好。
她没有练武的衣服，被服侍着换上一身能凑数的骑装，来到和迟寄云说好的后院的地方。
迟寄云自是对要教公主习武这件事情非常热衷，早早地便换好衣服等在那里。
她命人带了样兵器过来，上下端详了一下濯玉如弱柳迎风的身板，再看看个个都得有十几斤重的铁疙瘩，发了愁。
发愁半晌，她不确定地说：“要不公主，我教你一套拳法吧，反正能防身就行了，打打杀杀的事也不用你来。”
濯玉自然是点头。迟寄云便打了套最简单的拳给她看，濯玉有学舞的底子，用心记下了动作，也能记个八九不离十。
迟寄云刚打了两遍，濯玉便开口说她会了。
迟寄云闻言惊讶地住了手：她和迟千仞学这套拳法时，可足足看了五六遍，才磕磕绊绊地做下来。
濯玉做了个起手式，然后照猫画虎地打那套拳。迟寄云细细看了，觉得动作都对，但就是不知道哪里别扭。
看了半晌，她明白了。濯玉的动作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哪里是在练武，分明是在练舞啊。
迟千仞站在她们练舞的空地后，看着他亲妹妹占着他耍刀的地方，在教他的妻子他曾经拿来教导迟寄云的东西。
他看着两人形似玩闹、脸上还认真地摆弄来摆弄去，按了按太阳穴旁的青筋：一大早就开始头疼了。
身子娇娇弱弱的，就该躲在后面吟诗作画，来沾染这些东西做什么，这分明是信不过他啊。
濯玉和迟寄云得练了有半个时辰，招式都熟稔了，只不过还没扳过来那个做什么都像跳舞的毛病。她垂头丧气地先去沐了个浴，然后照例跟着早膳一起进了屋门。
迟千仞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她进来平静地掀掀眼皮。
濯玉心虚，便温柔地朝迟千仞笑道：“早膳我已经都做好了，驸马尝尝看。”
迟千仞看了看她刚刚沐浴过、白里透红的面颊，点头不语。
濯玉落座，拿了筷子尝了尝小菜，心中不禁暗赞摘星一声。这熟悉的口感，不知道哪位调料放多了的力道，和自己做的简直别无二致。
她心中有了底，还有空笑着问迟千仞一句：“驸马尝着我做的今日的早膳如何”
迟千仞听到这话，面色不改，别有深意地望她一眼，说道：“比平日的手艺要好了不少。”
他重音咬在“不好”二字上，把濯玉弄了个懵。她又夹了一筷子尝尝，疑惑地看迟千仞一眼：明明没有什么大差别啊。
濯玉心中忐忑地送走迟千仞，把摘星唤来。正想问问早膳的事，没想到摘星先率先福了福身，有事禀报。
“公主，端王妃前日携了礼物进京，说十分想念公主，陛下宣召公主明日进宫，和端王妃诉诉离别之情。您看，这礼物”
濯玉这才想起来了，前世原也有此事的。那端王是皇上的亲弟，先皇十分宠爱。庆元帝登基后，看他不顺眼，便把他打发到了滇地，让他跟南蛮子打交道去了，还派了个亲信来看着他。
没想到，那端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到了那之后除了喝酒，就是玩弄苗族的美女，把事情一箩筐全丢给了庆元帝派来的眼线。那眼线也是有本事，竟就将边陲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濯玉想想那个耳朵上串了三个耳环、手腕上镯子都堆满了的端王妃，和迟千仞一样，开始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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