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忧心忡忡
第一百五十六章
当年卧虎赌坊的事一直是沈如月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而因为牵扯到的是势力强大的漕帮，这又令她更加后怕。回到家十几天来，她不断地回忆起漕帮的人逼问那女人的情景，以致郁郁寡欢忧心忡忡。她曾惊恐地抓着林天鸿是手说：“本以为杜堂主遮掩着，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谁曾想又被那个女人给认出来呢！恐怕瞒不住了，漕帮一定会找上门来的，我好怕，从来没有这样怕过，我怕会连累你，怕连累咱们的孩子，这可怎么办呢？”
林天鸿沉默了片刻，说：“咱们救了那女人的孩子，她一定会帮着咱们的。就算她说了，他们也不知道咱们是谁，也不知道咱们来自哪里，去了哪里，他们找不到咱们的。等孩子平安出生后，咱们就走，走了就没事了。”
沈如月惶恐地说：“还有十几天呢，这十几天会不会出事呢？要不，咱们现在就走吧？”
林天鸿怔了一下，说：“不妥，你马上就要临盆了，如何经得起海上的风浪！再说，在船上缺医少药的，怎么接生孩子落地呢？生孩子可不是小事，千万不能马虎。这段时间我会小心警惕的，如果发觉不对劲，我们就先到泰山避一避。现在你什么也不要多想，只管安心养护身体。”
沈如月也明白自己忧思太重，总爱把事情往坏处想，听到丈夫的话，她也自己宽慰，不可能什么不如意的事都摊到自己身上吧。点了点头说：“我真希望立刻把孩子生下来。”
林天鸿说：“瓜熟蒂落，急不得的。昨天我跟接生婆子打听了，只要三尺棉布，两条鲤鱼，她就肯上门来接生。”
听到接生孩子的事，沈如月怔住了，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老太婆触摸自己身体的景象，那满是血污的手像魔鬼的爪子一样拎着自己稚嫩可爱的孩儿，不怀好意地诡异冷笑······她猛地打了个冷战，心中恐惧立生，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要婆子来接生咱们的孩儿，她会害了咱们的孩儿的，不要婆子来接生好不好？”
“那······你怎么会担心这呢？”林天鸿安慰妻子说：“接生婆子都是菩萨心肠，慈悲的很，只会确保孩子平安，怎么可能会伤害孩子呢？”
“不······”沈如月还是摇头，说：“我就是不要婆子接生咱们的孩儿，我要你来接生咱们的孩儿出世！”
“我······”林天鸿愣了，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但立刻又觉得这并不是笑话，是妻子惊怕过度，顾护孩子心切，以至于连接生孩子出世也要自己亲近的人来做才能放心。叹息一声，他怜惜地抚摸着妻子的手，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接孩子出生咱们不能随意，我对接生一窍不通，绝对不能冒险做这事的。”
“我就要你做！”沈如月抬起头来，神色坚决地说：“给婆子六尺棉布，四条鲤鱼，求她教你接生之法。”
“这······这······那好吧！”这就真的令林天鸿感到哭笑不得了，看着妻子憔悴的脸上的极其认真的样子，他随从了她的意愿，又说：“就算她教给我接生之法，我独自也弄不来这事儿，到时候请她在一旁指点，这样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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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林天鸿在附近捉鱼砍柴，细心留意周边的情况和运河过往的船只。自从河妖水怪的事件平息后，运河航道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每天都能看到不少挑着漕帮旗号的船经过，却也没人在意岸上的简陋木屋。林天鸿也就更乐观地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了，认为那女人严守住了口风，完全没有吐露不利于恩人的信息。
这一天，他早早收了网笼、挂网的鱼拿到镇子上去卖，然后买了棉布去了接生婆子的家。那接生婆子听他说明来意，笑的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说：“你不是郎中不行医，一个大男人家竟要学接生孩子，荒唐，真是荒唐！”
接生婆子的话令林天鸿非常尴尬，但他还是恭敬恳切地求教。
说道归说道，笑话归笑话，看在多了一倍酬劳的份上，接生婆子还是把专职本领倾囊相授给了林天鸿，并且很郑重地对细节进行了详细描述：产前如何用热水为产妇擦身；生产时如何对产妇按摩肚腹推宫助产；产后如何清创止血；如何为婴儿清污沐浴······还交代了些应对突发意外的举措。婆子把一些情节描述的格外逼真，把可能发生的意外描述的格外严重，听的林天鸿心里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当接生婆子语重心长、绘声绘色地传完经授完道后，又神秘兮兮地说出了一招“撒手锏”。她拿出一根擀面杖，说：“女人生孩子好比摘瓜摘果倒麻袋，要是生不出来就用这个给擀出来。”她粗鲁生硬地比划了这一记绝招，把林天鸿吓得头皮发麻身上爆出了冷汗，心中惊道：“好家伙，这还了得！”他庆幸妻子让自己学这接生之法，幸亏没有完全依仗接生婆。
林天鸿还是很礼貌地表示了感谢，起身告辞时，接生婆追到门口对他进行了严肃警告：“看你是个本分人，我才教你的，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你只许为你家娘子接生，可不许接外活跟老婆子我争饭碗！”林天鸿连声答应着，逃跑似的惶惶地出了门。
他到药铺买些安神的草药，回到家时接近傍晚了。推开房门没看到妻子，放下药后在周边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心中不禁惶恐了起来。立刻又跑进屋里，看到床上被褥整齐，包裹衣物尽在，桌椅乃至桌面上的碗筷丝毫不乱，不像是有外人闯入，心中稍微安稳了些。他又去看锅灶，锅里无饭，灶膛内没有新燃的灰烬，他断定妻子午饭未曾动火，又跑到房外寻找异常，也没有发现发生过争斗的痕迹。“如月这是去哪儿了？”他气苦地焦急起来。跑到河堤高处极目远眺，深深松了口气，看到了捧托着圆滚滚肚子的妻子在河堤上姗姗走来了。
他拔足飞奔，迎上去紧紧握住了沈如月的手，急切说：“你去哪了？可把我吓得不轻啊！”
沈如月勉强地笑了笑，说：“没去哪儿，出来活动活动，走着走着就走远了些。你不是说多走走有助于生产嘛！”
林天鸿看到沈如月眼里有泪光，紧张起来，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的玉镯和发簪呢？”
“噢！”沈如月抬手抿了一下头发，说：“放起来了，我身子都这样了，戴着不方便。你给我的东西我要好好保管，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她脸上现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僵硬笑容，快走了两步，似有意无意地擦拭了一下脸颊。
林天鸿看到了妻子是在擦拭脸颊上的泪，忙问道：“你怎么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
“没什么事啊！我哪有哭啊！”沈如月又刻意地笑了笑，然后说：“自从孩儿上了身我就见风流泪，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等生下了孩子就好了。”她抚摸着肚子又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但却让人感觉还是笑的勉强，有些凄苦的意味。看到林天鸿还在疑惑，她催促说：“回去吧，我有点儿累了！”
林天鸿感觉到此时的确是干风扑面，令人眼睛干涩发痒，空中飘洒飞扬的杨花柳絮更加令人皮肤不适。他也就不再猜忌，搀扶着沈如月，说着去跟接生婆子请教学习的事，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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