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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河妖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冰雪消融冬离远,和风送暖春已来。

  柳树在春风里抽出了绿丝,运河大堤在细雨中披上了鹅翠,归来的燕子匆忙地衔泥筑巢,运河航道上又呈现出白帆劲鼓荡碧波的繁忙。临近三月的时候,运河上过往的船只骤然锐减,那些线条流畅的小舟和前撅后翘的竹筏基本是绝迹了影子。一打听,才知道运河与黄河的交汇处闹起了河妖水怪,撞翻了很多船只,生吞了无数人命。船只不敢再冒险过往,附近的渔民更是不敢再下河打鱼。官府请了僧道法师和江湖能人术士去施法捉妖,结果连河妖的面目都没看到就弄得船毁人亡。还传言河妖水怪会夜间登岸行凶做恶,先是撕咬吞食家禽牲口,进而盗抢财物,后来掠走女人孩子并杀人放火。事态严重恶化,影响迅速扩大,左近百姓闹的人心惶惶无法安心度日。

  林天鸿和沈如月认真分析,感到事情离奇定有蹊跷。

  林天鸿认为自古以来河妖水怪之事都是人们的妄断猜测,或是心术不正的人故意夸大讹传。他认为问题不是出在了河里,而是有人装神弄鬼假借河妖水怪之名干不法勾当。

  沈如月心知林天鸿怀疑到了冷月隐身上,这也是她最为担心的,思忖了片刻,说:“我以前听爹爹说起过,江河湖海里会有大鱼大鳖撞船伤人的事。这次的河妖水怪多半也是体型庞大的鱼鳖吧,那附近村镇里发生的事肯定是人为,按到河妖水怪身上扰乱视听逃避追查。”

  “嗯,有道理!”林天鸿说:“那我们要是弄清了真相,杀了这做恶的鱼鳖,可远远比救几条人命积功德,不但帮了船家和渔民,还可以遏制周遭恶事频发。”

  “嗯,对!”沈如月说:“那我们就去看看吧。水里的大鱼、大鳖可不好对付,一定要量力而为,可千万不能鲁莽!”

  “我会小心的!”林天鸿说:“你身体重了,在家休息,我先去看看情况。”

  沈如月坚持要一起去,说:“我不靠近,只要眼睛能看到你就可以了。”见林天鸿要劝阻,她抢着说:“你忘了我们许下的誓言了吗?”

  林天鸿也就不再反对,说:“你去可以,但你可绝对不能出手,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身上可是带着咱们的孩儿呢!”

  沈如月笑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轻重!你尽管放心。”

  第二天,他们准备了些干粮和水,划着那条不起眼的小船出发了。距离事发地还有近三十里的地方,他们也不敢再冒险继续走水路了,找了一处靠近人家的地方上了岸,并嘱托岸边农家帮忙照看船。

  那农家老汉知道了他们的去向和去意,摆着手连声劝阻:“那河妖可了不得,小娘子又怀有身孕,你们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听到老汉的话,林天鸿则表现出了更加好奇的样子,说:“老伯您说说那河妖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那家伙可厉害的很呢!”老汉瞪着眼睛长声一叹,一本正色地说:“河妖会呼风唤雨兴风作浪,还狡猾多诈能掐会算。官府请的法师折损了好几个,就封锁了那片水域,在岸上搭了高台让法师做法,可是河妖就是不上当,一点痕迹都没露,离岸五里远的村子里却无声无息地失踪了两个人,一头大牛被撕破了肚子,脑袋也被咬烂了半个,你说邪乎不邪乎?”

  “邪乎,的确邪乎!”林天鸿说:“那我们更要去看看了!”

  看着林天鸿和沈如月拒不听劝地走了,老汉摇头惋惜:“年轻人就是好事!太不知轻重了,太不老成了!”

  ···········

  事发水域的河堤上果真用竹木搭建着一座巍峨的高台。官府招集的僧、道、尼、神婆、神汉、术士组成的法师团队衣冠楚楚地分排端坐在台上,俱都神色凝重,一派庄严。他们各自面前有一张很正式的法案,上面摆着香烛和奇形怪状、材质不同的法器,这彰显着他们高超的专业性,也更加增添了他们本人的庄严和神秘感。

  最为吸引围观百姓目光的是搭建在河面上的半包围状的竹木混搭平台。在闹河妖的危险水域的水面上搭建这种形状结构的台子是极其危险的,作业者需要极大的胆量和勇气。此时的水面平台上站立着近百名准备捉拿河妖的魁梧大汉,他们赤膊光脚,只穿一条短裤,浑身肌肉虬结,胳膊上青筋暴突,手执鱼叉勾枪,腰里挂着一盘系着五齿铁钩的绳索,杀气腾腾,满脸凶相。那嫉恶如仇的表情,恨不得把河妖拽出来碎尸万段再分吃了。他们上阵前痛饮了烈酒,并用烈酒擦拭过铁铸般的躯体,近百名这样的大汉汇集一起,腾腾的杀气中酒气冲天,河面上漂起了一片片被吓死或熏死的鱼,更显的妖气迷漫。

  三面合围的平台开口正对河面,中间伸出去一根又粗又长的竹竿,竹竿顶端悬挂着一只被刺的千疮百孔的垂死肥羊。操刀刺羊者刀法精湛,每一刀都只是刺破皮肉血脉而未伤及要害,始作俑者是想用这只流着鲜血注定难活却不会立即死亡的肥羊引诱河妖现身。羊的鲜血落下时淅沥有声,击打着殷红的水面,泛起艳丽的涟漪,触目惊心,刺激着每一个观看者的眼球。这是一只悲惨的羊,一只可怜的羊,但作为一只羊被选作如此大用,无疑是光荣的,但若是因此而擒获河妖,那就成就了它的伟大了。

  县令大老爷亲临现场主持大局。他面皮白净,五官还算端正,唯有那独领风骚的一抹胡须别具一格,显示着他的睿智勇敢和暴躁。他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平视扫望了周围的人群,感觉阵势足够大了,满意地点点头,喝了口茶,对师爷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师爷接到命令,严肃地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拔高嗓门喊道:“开始作法!”

  于是,高台上的法师们活动起来,各自拿起别具一格的法器,操作开自成一派的法术,一时之间,钹、铙、铃、鼓、木鱼、云板······一些普通人没见过更叫不出名堂的法器鸣响了起来。哄乱的法器声响里混合着南腔北调的口音念诵经文咒语,构成了一曲只有妖魔鬼怪才能听得懂的大合奏。好家伙!真是不同凡响,简直是要天下大乱了!

  河面平台上的勇士们都仿佛成了因受到战鼓鼓舞而振奋起来的正规将士,凝神观察水面妖情,满脸悲壮,握紧了武器,蓄势待发,准备于瞬间上阵厮杀。

  满河岸的围观百姓摩肩擦背地往前挤,都踮着脚后跟,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屛住了呼吸,唯恐错过了这场罕见的人妖大战的每一个情节。围观群众里有不少自命不凡的硬汉,他们也不畏生死,但没能被官府看上眼,得不到登台表演的荣耀,只能怨天尤人地做闲散的观众。

  还是像往常一样,法师们的作法没有起到预想的作用,河妖没出现,河面上也没出现任何反常情况。经历了一段高度紧张时间后,所有人都松懈了,准备捉妖的勇士精力不再专注,围观百姓开始窃窃私语左顾右盼。法器按程序敲打了四五轮,大合奏诵唱了七八遍,法师们已经手腕酸软了,诵经念咒的声音也大打折扣,节奏的不协调大大影响了他们的专业素质和敬业态度。县令大老爷对此严重不满,皱着眉头仰望高台,却隐怒不发。

  被当作诱饵的羊,血已经流干,身体已经变得僵硬,殷红的河水被冲走了,河面变得浑黄,但混杂多样的气味中,羊血的腥膻气味依旧浓烈。风把复杂的气味卷上了河堤,笼罩了县令大老爷,随着他鼻子的抽动,嘴唇上的一抹胡须一翘一翘的颤动。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眯着眼睛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旁的师爷立刻递上了手绢儿。县令大老爷轻巧流畅地抹去了鼻尖上的鼻涕,咳出一口浓痰,吐飞了出去。这不自觉地表露出来的举动严重影响了形象,县令大老爷轻轻咳嗽了两声以掩饰尴尬,正色说道:“设饵诱捕河妖已经十几天了,始终不见动静,也不能老是这么耗下去。这样吧,今日本官亲自到跟前威慑一番,河妖若是识趣就此消遁便罢,若还敢做恶,本官定当亲自将它斩杀。取我宝剑,下堤。”

  听到县令大老爷亲自出马,师爷连声劝阻:“大人尊贵之身,不必亲临险境,在岸上足以威慑河妖。其实您根本不用再为此事烦心,这么多法师施法这么多天,那河妖肯定是闻风丧胆远遁深海了。”县令大老爷闻言甚悦,却不听师爷劝阻,鼠须一撅,正色说道:“本官以身试过险地,才可向百姓证明妖患已除。不必再言,你与本官一同前往。”

  “啊!我······我也要去?”师爷倒抽了一口凉气,向衙役使个眼色,接过县令大老爷的宝剑,亲自捧着,跟着走下了河堤。他回头对着高台上的法师大喊:“不要停,继续作法,继续念咒!”他们两人刚一接触台面,竹木相咬“嘎吱”一阵响,吓得师爷胆战心惊地叫了起来:“保护大人,快来人啊!”五个要去保护大人的衙役一拥而上,跳上了台子,又引发了一连串的刺耳杂响。这些杂音把师爷吓得脸色煞白,连声嘱咐:“慢点,小心点!”县令大老爷格外淡定,喝道:“慌什么?镇定!”他在台子上用力颤了颤,像是感觉嘎吱声很美妙似的,竟然笑了,笑着说:“这样就把你们吓着了!”

  在法师们不厌其烦念诵着的妖言惑众的经文咒语声的欢送下,县令大老爷霸气地走到平台中央,成了瞩目的焦点。台上那些大汉们也都挺直了腰板打起了精神,再次现出不畏生死的威武勇敢气概。

  然而,此时的宏观情景却与人们营造的气氛不大谐调。春光明媚,清风拂柳,雨燕俯冲剪水,鸥鹭盘飞啼鸣······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眼光格外热烈了,水汽蒸腾中,县令大老爷极目远眺时竟然出现了微微晕眩。细心的师爷发现了县令大老爷的这一不适症状,好像发现下马的垫脚石,赶紧凑过来说:“大人,太热了,请回吧!”县令大老爷固执地说:“不,再等等,再等一刻。”

  师爷命人上岸搬来了沉重的高背太师椅,并亲自端来了一碗盖碗香茗,以供县令大老爷润口提神。县令大老爷对师爷投以赞赏的目光,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像似检阅军兵仪仗般庄重,也像似观光赏景般轻松惬意。一切正常啊,没什么危险,师爷也轻松下来,在台子上来回走动着抑扬顿挫铿铿锵锵地吟诵起有关黄河的诗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此时,人们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大正常的现象,不知从哪儿突然飞来了许多苍蝇,而且几乎全是同一品种的绿头红眼的大苍蝇。这还是春天啊,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这么大的苍蝇呢?

  苍蝇大军包围覆盖了当作诱饵的羊,进行着饕餮羊血盛宴,有的苍蝇狂怒地表演飞行特技,有的苍蝇肆无忌惮地在空中交尾好合。它们降落在勇士们的身上、脸上,它们擦嘴磨脚抖擞翅膀,它们嗡嗡的鸣响和纷乱的身影惊扰了县令大老爷的惬意和庄重,有一只格外大胆妄为的大个头苍蝇竟然飞到了县令大老爷那飞扬跋扈的胡须上,颤悠悠地挑战县令大老爷的威严。县令大老爷蹙眉皱脸,鼠须张扬,愤怒地一巴掌拍死了那无法无天的东西。难以独善其身的师爷挥着袖子为县令大老爷驱赶苍蝇,不慎失手打歪了县令大老爷的乌纱帽,县令大老爷一瞪眼想要发火,但没有爆发出来,摆了摆手说:“算了,还是走吧。”

  岸上混杂的人群都幸灾乐祸地注视着师爷和苍蝇的对抗,没人注意到阵营里有一对带着面具的男女,也没注意到一个头扎冲天小辫的男孩追逐着花斑小狗滚下了河堤。

  “救救我的孩子!”随着一声尖利的女人呼喊,人群中看热闹的村夫汉子猛然大惊:“哎呀!我儿子哎!”他推搡开人群,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河堤。他刨水游过去刚要去抓儿子的手,就感觉到身下顶上来一股激流。随着巨大浪花的翻滚,一个磨盘大的头颅腾出了水面。这汉子腾云驾雾般飞跌上岸的过程中,惊骇地看到了水搅浪翻中一个簸萁样的黑洞洞的大嘴拥向了花狗和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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