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莫雨见到她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着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心里便知不好。
他伸手去接住连夜狂奔到已经瘫软的沈绾，问道：“出事了？”
沈绾却推开他的手，反过来将莫雨往马旁边推，喘着气说道：“快去，去狩猎场救夫君。”
“少爷定是告诉你我能救他，让你回来找我。”他皱起眉头，顿了顿才说道：“他不过是想让少夫人你脱险而已，你倒真信了。”他又瞟了眼沈绾，心里似有极大的不满，“若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全家人的脑袋都赔不起。”
沈绾错愕，莫雨竟然救不了他？她肿胀的眼眶再次泛红，回想起宋辞推她上马的场景，想来的确是要骗她先走，却把自己留在虎穴中。宋辞身上已经受了伤，叫他们擒了去，还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那我回去找他。”她心里责怪自己，生死关头，怎么当真就信了他的话。
莫雨伸出深蓝色衣袖拦在她面前：“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少夫人你此刻回去也是送死，反倒拖累少爷，倒不如让他心无顾忌，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条出路。少夫人你且等等，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面的地方在临安城香溪畔的桥边。香溪畔是出了名的寻死之地，每年在此跳河沉水的姑娘一双手都数不过来，被指阴气旺盛，除了想不开的，甚少有人来此。
沈绾等了半日也不见有人来，心急难耐，桥边的杂草被踩塌了不少。
“少夫人别急，你瞧，这不是来了。”
她抬头一看，桥的另一头缓缓走来一位素白软烟罗裙女子，身姿窈窕，素手撑伞，一丛墨色兰草描在伞面，堪堪遮住了脸。
那人走近了些，簪旁秋菊步摇轻颤，似要摇出满身芳华。
沈绾终是看见了一张宛若画卷牡丹的绝色容颜。
“怎么是你？”她过于惊讶，怎么都想不到，这次来的人会是她。
那女子嫣红的唇微张，笑了开来，像是晕开一池铺满桃花的春水。“曲苒瑶见过三少夫人。”
“你当真是曲苒瑶？”沈绾见过她一次，当她满身是血，躺在宋昭怀里的时候。只是那时候她还昏迷着，她又怎的认识自己？
“我若不是，那谁是？”她又笑道，“三少爷对我有恩，我这里有少夫人需要的东西。”她将油纸伞撑得极低，遮去了大半张脸，却仍警惕地将四周环顾一番，才轻声说道：“少夫人随我来。”
沈绾一路跟着她，香溪畔附近人烟稀少，只有几条小巷，巷子里竖着为数不多的几座小屋，看似有些旧了。
曲苒瑶带她走进一间陈设简单的旧竹屋，留了莫雨在屋外看守。竹屋并不算宽敞，光线倒还算好，只简单摆了一张桌子，一套紫砂茶具，桌子后面还有一张一人宽的小木床，仅此而已，倒是纤尘不染，干净非常。
沈绾站在桌前，连张落座的椅子都没有，只见曲苒瑶收了伞，走到床边蹲下身去，弯腰从床底翻出一摞厚厚的账本。
“这些是我昨晚刚拿到的，少夫人可得收好了。”她每每说话的时候，嘴上那颗嫣红的唇珠像极了小颗樱桃，美艳无双。
“账本？”沈绾不大会看账，她随手翻了几页，不过是寻常记账的本子而已，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些不是寻常账本，里面记录的都是宋昭与长孙家这几年来往的账目，是宋昭私藏的东西，宋家明面上的账目，可没这些。”曲苒瑶勾起唇角轻笑道，“有盐，粮食，兵刃，盔甲，这些随便拿出一样来呈给皇上，便是抄家的死罪。”
沈绾瞪大了眼，就凭这一摞账本，真的就能救宋辞吗？
“还看不出来吗？少夫人，”曲苒瑶从茶壶里倒出半杯茶水，用纤细如葱段般的左指沾了些水，在古红色木桌上轻轻划出一个“兵”字，“长孙家私下养兵，只怕早已生出谋逆之心，而宋昭，正是为长孙家提供钱粮的人。”
她又看着沈绾的眼睛笑道：“少夫人是有福之人，若是当初你嫁的是长孙煜卿……还好是三少爷。”
沈绾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手上的账本仿佛千斤重。等她半天回过神来，才想起问她：“既然你是真的曲苒瑶，那你为何要做这些，偷走宋昭的账本？”
要知道，曲苒瑶可是宋昭的夫人。
“我回来的目的只有这一个。”曲苒瑶敛了笑意，眉眼里毫无感情，只有几分决绝和冷清，“三年前的曲苒瑶早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想向他们讨回我孩子的命。”
沈绾想起，曲苒瑶难产的时候，腹中孩子已经八个月大，应该已经长成人形了吧。
“你要寻仇，所以要帮我夫君？”
“我说过，三少爷是我的恩人。”曲苒瑶这时才注意到沈绾拿账本的手，“你也习惯用左手？”
沈绾点头，这倒让曲苒瑶心里更加亲切了几分，“少夫人，只要账本在你手里，他们便不敢动三少爷，不必太过忧心。”
“你拿走了账本，也就再也回不去宋家了，接下来，你去哪儿？”沈绾想着，宋辞既然心思缜密安排了这一切，自然也应当为曲苒瑶安排好之后的去处。
“我哪儿也不去。”曲苒瑶笑着摇头，“我会回去，和他一起死，才是我最好的去处。”
沈绾默然，曲苒瑶这般绝艳的女子，却不被人珍惜，她知恩图报，爱恨分明，不该随着宋昭而去的。
“谢谢你愿意不顾性命帮他。”
“再见到三少爷的时候，你得提醒他，三少爷身边有宋昭的人。你们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那人是谁我并不知晓。”
宋辞打交道的人甚多，但能对他和沈绾都监视密切的人，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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