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沧海遗珠
李珏很不开心，本以为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儿子会在苏家婚宴上一鸣惊人，谁知却被杜谦那老匹夫夺了眼球。
这么多年，他看杜谦就没顺眼过。当年闺中评“二绝”，林守拙就算了，凭什么杜谦那个臭不要脸的小白脸也能当选？
在他看来，杜谦连替他提鞋都不配。他是风流但不下流，哪像杜谦那个老色胚见一个爱一个，现在又弄出姑侄共侍一夫的好事。
杜衡倒是不错，可惜摊上杜谦这样的爹。可惜了娇娇乖囡，以后要嫁到这样乌烟瘴气的人家。
要是嫁到王府该多好！
李珏“腾”地站起来，心潮澎湃。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娇娇若是嫁到王府，跟自己玉树临风的傻儿子凑一对，以后生的娃娃一定漂亮得紧。
李珏正想得美滋滋，“嘭”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滚进来一串人。
傻儿子李渝面无表情，指着地上捆在一起的几个姨娘：“管好你的女人，不要再让她们到我面前晃悠，烦！”
其实真不怪姨娘们，谁让李珏一把年纪只得了李渝这么一个孩子，她们自然一窝蜂地跑到李渝面前献殷勤。
李珏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像赶鸡一样把妾室打发走：“儿子，爹跟你说件事。”
李渝皱眉：“什么事？”
李珏笑得贼眉鼠眼：“你有空多往镇国公府走走，跟娇娇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她就看上你了呢？”
李渝幽幽道：“您是让我挖墙角？”
“那有什么，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李珏颇为自得。
李渝默了默，凉凉道：“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被人挖墙角。”
李珏无语凝噎，这绝对是自己亲生的，简直跟自己一样欠揍。
当初，姚老王妃从五台山带回李渝，李珏愣是以为他娘给他偷偷生了个弟弟，藏在外面这么多年。
也不怪他这么想，李渝跟姚老王妃长得实在太像了。
姚老王妃气得拿拐杖砸他：“你爹都死了三十年，我跟谁生去？”
“那他怎么跟您长得一摸一样？”
“就不许孙子像祖母吗？”
李珏像被雷劈了，他又没儿子，姚老王妃哪来的孙子？说来说去，不是姚老王妃的私生子就是他爹李轲的私生子，或者是私生子的儿子？
姚老王妃被李珏气得白眼直翻，桂嬷嬷连忙给姚老王妃顺气，姚老王妃这才没厥过去。
桂嬷嬷对李珏说道：“王爷，您就少说两句吧，您看把老王妃给气的。”
李珏一脸无辜：“我又没说错，我连个蛋都没有，母妃哪来的孙子？”
姚老王妃还想多活几年，于是不再跟混账儿子废话，她单刀直入：“母妃给你的相思扣呢？”
李珏傻眼，姚老王妃怎么突然问起这茬，相思扣早在十几年前就丢了。
姚老王妃朝李渝招手：“渝儿，把玉佩给你父王看看。”
李渝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递到李珏眼前。李珏眼直了，简亲王府的传家玉佩怎么在这小子手上？
这块名为相思扣的玉佩大有来头，是先帝高宗为每个皇子特制的，上面有每个皇子的名字。李轲和姚老王妃成婚时，又将姚老王妃的闺名刻到玉佩上，命为相思扣，感念姚老王妃对他的情义。
这块玉通体透亮，材质特殊，为高宗偶然所得，他人想仿冒也无从仿起。
李珏接过玉佩，见玉佩正反面分别刻着“轲”和“窈”，正是他爹娘的名字。
“小子，简亲王府的传家宝怎么在你手上？”
李渝讥诮：“是一个负心汉留给我娘的。”
尘封的记忆被骤然掀开，李珏心中百感交集。
十五年前，他陪姚老王妃回济南省亲，第一次见到姚瑶，只一眼就被她迷住。
漫天梨花中，一个黄裙少女且歌且舞，像坠落凡间的仙子，美得夺目。他呆呆站在树后，看着她巧笑嫣然，芳华尽显。
后来他知道那是他的表妹，闺名姚瑶，小字柔柔。
柔柔人如其名，柔情似水。短短几日，李珏情根深种，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一日，他拦住姚瑶，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自己想要娶她做王妃。姚瑶的神情似悲似喜，最后说了一句令他今生难以忘怀的话：“王爷仙人之姿，奈何小女子已有婚约，实在不配王爷垂爱。”
长这么大，李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知拒绝是何滋味，尤其是被自己心仪的女子拒绝。他一把抓住姚瑶，抱在怀里吻起来，越吻越难自持，打横将她抱起走进花丛深处。
姚瑶的丫鬟粉儿早被他支走，眼下四处无人，他将外衫脱下铺在地上，不顾姚瑶的哭泣哀求，剥下她的衣衫，迅速覆了上去。
李珏还记得那天落英缤纷，花瓣一片片落在姚瑶身上，像一道饕餮盛宴，他不知餍足地要了她许久，直到她嗓子哑得再也叫不出来。他取下相思扣套在姚瑶颈上，爱怜地将她抱在怀里：“柔柔，我定不会负你。你别担心，我会让母妃帮你退亲。”
姚瑶神色哀婉，任他说什么也不言语。他不以为意，将她送回去后径直去找姚老王妃说话。
姚老王妃本就喜欢姚瑶，一听混账儿子竟然铸下大错，如何还能坐得住，马上去找兄长姚春城商议。姚春城无法，只得去找姚瑶的未来家翁丁举人退亲，谁知丁举人非但不肯，还四处造谣说姚瑶不守妇道，不安于室。
李珏派人偷偷将丁举人揍得半月下不了床，谣言方渐渐平息，姚瑶却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终在一个夜里留书出走，不知所终。
李珏疯一般地找遍济南大街小巷，姚瑶却似人间蒸发一样。
当年定情的玉佩现在竟然出现在这个小子手里，这个小子说是他娘的，那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李珏急切问道：“你娘叫什么？”声音里有他未曾发觉的紧张。
李渝冷冷道：“不知道。”
李珏不虞：“哪有人不知道自己亲娘姓名的？”
李瑜的眼神又冷又冰：“不知道亲娘姓名算什么，我还不知道亲爹是谁呢！”
眼见这对父子要掐起来，姚老王妃急忙打断：“你就不要为难渝儿了，他确实不知自己父母姓甚名谁。”
李珏疑惑不解。
姚老王妃接着说道：“我这次去五台山礼佛，回来专程去看望你舅父舅母，没想到竟然发现这孩子。原来柔柔当年偷偷生下渝儿并将他送回姚家，你舅父将他抚养成人，但一直没有告诉他亲生父母是谁。碰巧我去姚家撞见渝儿，你舅父才将他的身世说给我听。”
“那舅父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李珏问道。
姚老王妃摇摇头，面露悲戚：“柔柔生下孩子第二日，因产崩之症去世。你舅父对你怨恨更甚，打算自己抚养渝儿，又怎会来找你？”
姚春城夫妇仅此一女，爱若珍宝，若不是因为李珏，姚瑶现在早已儿女满堂。
李渝是姚瑶唯一的骨血，他们原不想让李珏知晓，谁知被姚老王妃凑巧发现他的存在。且他们二人一年比一年老，不得不替外孙的前途打算，于是便顺水推舟让李渝跟随姚老王妃回到王府。
外柔内刚的姚瑶竟然舍命生下他的孩子，李珏不禁泪湿满襟。姚瑶是他的梦，也是遗憾。午夜梦回，他曾深深扼腕，如果当初不那么冲动，现在结局会不会不同？
李渝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男人，漠然道：“临走外公让我带话给你，娘亲生前曾说至死不渝，所以给我取名李渝。”
李珏哭倒在地。他终究是辜负了这个柔情似水的女子，终其一生自己带给她的只有屈辱和难堪，可她竟然至死不渝。在她的深情面前，李珏难过愧疚得无法自拔。
姚老王妃跟着抹泪，不经历失去的痛，永远不会懂得拥有的可贵。
李珏在得意楼喝了三天，越喝越难受，往事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浮现，他追悔莫及。
丁香路过时，正看见李珏哭得稀里哗啦的场景。
不知是不是被李珏的眼泪刺痛，她走上前去。泪眼模糊中，李珏看见当年的少女朝他走来，他一把抱住：“柔柔，我找你找得好苦。”
丁香被李珏紧紧抱住，手尴尬的无处安放。良久，她抬手抚上李珏发髻，正待说话，一个身影跑过来迅速地将她一把扯出护在身后，警惕地瞪着李珏：“简亲王请自重！”
“你该不会是看上俏厨娘了吧？”李珏瞪着章凤刚。
章凤刚脸红：“男未娶女未嫁，有何不可？”
“恨不相逢未嫁时”不正是他和柔柔的写照么？李珏抱头痛哭，留下章凤刚跟丁香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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