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省利弊
平阳侯府。
杜衡一直在琢磨林景昇的话，看来太子属意林菀青确有其事，不然不会这么多年空悬太子妃之位。
丽贵妃所出安王近年来风头渐盛，大有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
虽说大周百年来奉行嫡长制，但若储君德行有失，按律可以废弃另立，所以安王一脉近来才会蠢蠢欲动。
太子除了谨言慎行，当务之急是定下太子妃，早日大婚诞下嫡子。
如今林菀青平安归来，苏皇后绝不会再等。毕竟太子已经二十有一，民间这个年纪的男子早已孩子满地跑。
只是有一事他颇为奇怪，为什么苏皇后不早早替太子聘下林菀青，而是要眼巴巴等她长大？
想到林菀青，杜衡眼前出现一个粉雕玉琢的六岁小姑娘。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菀青。他和母亲进宫拜见皇后姨母，刚好赶上无忧公主带着林菀青入宫，大人们在一起聊天，打发他带着林菀青出来逛逛。那时候的林菀青，头上扎着两个花苞苞，明眸皓齿，笑起来眼睛像会说话似的。她当时对自己说什么来着？
“衡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比我爹爹还俊！”
杜衡记得自己脸红了，林守拙在京城号称玉面潘安，他年纪虽小也是有所耳闻的。
鬼使神差地他问了一句：“那娇娇长大了，愿意嫁给衡哥哥吗？”
“愿意！愿意！我愿意！”怕对方不相信，小姑娘一连说了三遍。
小小少年脸又红了，不过林菀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脸绿：“我爹爹常说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
杜衡：……
林菀青跑过来拉住杜衡的手：“衡哥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以后可不要食言啊，记得一定要娶我。来，拉钩！”
小小女童仰着头，明亮亮的大眼睛极认真地盯着他，他竟然乖乖跟她拉了钩。
再后来太子下学，看见林菀青就霸着不松手。林菀青年纪虽小，规矩却好，说话又不紧不慢，声音清脆，深受众人喜爱。太子给林菀青讲故事，还把她抱在膝上喂饭，宠爱异常。
出宫路上母亲感叹：“镇国公府怕是要出贵人了！”
他则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不过自那次之后，再未见无忧公主带林菀青入宫。
难道……
杜衡“蹭”的一下站起来。
在大周，无忧公主地位超然。先镇国公为国捐躯，无忧公主本人也曾上阵杀敌，是以不论先帝还是今上都对她礼遇有加。
她的态度直接关系到林菀青的婚姻大事。所以，这就是苏皇后迟迟未能替太子聘下林菀青的原因吧。
不得不说杜衡心细如发，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被他察觉。
无忧公主的确不愿林菀青嫁入皇室，她是从那里出来的，没人比她更清楚皇宫的那些腌臜事。
那些人为了权势富贵，无所不用其极。
世上最尊贵的地方，却是最冰冷的牢笼。
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争破头又有什么用？
她冰清玉洁、聪明伶俐的心肝宝贝，怎能送到那冷冰冰的囚笼里和那些人争个你死我活？
她值得更好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是她和先夫林长风的誓言，她相信她的小宝贝也会遇到这样的男子，得到他一心一意的爱重。
是以当她发现太子对林菀青异于常人的喜爱和苏皇后的纵容后，便不再带林菀青入宫，只要她不松口，没人能勉强她的宝贝孙女。
不过无忧公主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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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宫。
太子李灏一脸坚决地跪在苏皇后面前：“求母后成全孩儿，儿子想娶娇娇为妻。”
“灏儿，不是母后不帮你，是你父皇不肯。”
苏皇后爱怜地扶起李灏，“母后多次向你父皇提起，欲与镇国公府结为秦晋之好。起初你父皇并未反对，只说要先问过你姑祖母的意思，可昨日你父皇突然罢议此事。”
“母后可知是为何？”
“母后已经打听清楚，原来丽贵妃也向你父皇求娶娇娇。”
“竖子岂敢与孤争妻！”李灏怒不可遏。
“我看那丽贵妃并非真心求娶，她与镇国公府有隙，无忧公主绝不可能将娇娇嫁入安王府。丽贵妃此举不过是为了搅乱池水，趁机摸鱼。灏儿，兄弟二人相争一女，实乃不妥，于东宫声誉有碍，于娇娇名声也不美。哪怕日后娇娇贵为太子妃，也难免因此招致非议。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李灏急了：“母后！这么多年我等着娇娇长大，就是为了让她给我当太子妃。”
苏皇后正色道：“太子万不可意气用事，小不忍则乱大谋。十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朝一夕吗？你只有登上了那个位置，这个天下才是你的。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谈妻子？”
李灏仍是忿忿不平。
苏皇后叹口气，徐徐劝道：“苏氏先祖追随太宗打下江山，位极人臣。如今你外祖家更是人才辈出，青出于蓝。但是母后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你道是为何？”
太子道：“苏家势大，正是我们的底气所在。丽贵妃一介孤女，安王连个外家都没有，母后为何反而战战兢兢？”
苏皇后循循善诱：“这正是丽贵妃聪明之处，她是摸准了你父皇的心思。”
“父皇的心思？”太子不解。
“太宗当年揭竿起义追随者众，事成后为了安抚人心，常将功勋之家适龄女子纳入宫中，后世继位者也多沿袭此制。到你皇祖父时外戚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多年养虎为患，终酿祸事。”
太子连忙追问：“什么祸事？”
“当年镇国公林长风抗倭时，外戚曹国舅把持朝政，此人不仅独断专行且贪得无厌，数年间将国库几乎搬空。战事最激烈之时，后方竟无粮草可调，林长风十万大军饿死一半，林长风也壮烈殉国。”
“岂有此理，硕鼠可恶！”
“虽然你皇祖父斩了曹国舅以慰英灵，但造成的恶劣影响已无可挽回，当年一战本可全歼倭寇，却因此事功败垂成。所以你皇祖父和父皇对外戚深恶痛觉。”
“母后的意思是没有外家反而成了安王的优势？”
“正是，这也是你父皇营营汲汲这么多年的目的。丽贵妃身后没有助力，你父皇对她和安王就无须忌惮，她正好可以趁机以小博大。”
“那父皇会同意我娶娇娇吗？”太子颤声问道。
“镇国公府非普通皇亲，对李氏有救命之恩。本来以你父皇对无忧公主的敬意和愧疚，此事尚有五成把握，如今被丽贵妃搅局，怕是难了。”
“为今之计，一动不如一静，见招拆招。”
太子吞下心中苦涩：“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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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殿。
安王李瀚半躺在罗汉床上，举止轻佻：“母妃，儿臣听闻母妃向父皇求娶镇国公府的小丫头片子？”
“怎么，不乐意？”丽贵妃斜睨着李瀚。
丽贵妃年约三十，但是保养得宜，望之如二十许人。
“哪能啊，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儿好。只是那小丫头跟我差了好几岁，再说无忧公主能松口么？”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瀚儿记住了，不能让对手知道你想干什么。”
丽贵妃对光瞅着刚染好的手指甲，漫不经心道，“母妃并非真心求娶林菀青，母妃是为了扰乱苏氏母子的谋划。她不是要为她儿子娶妻嘛，好哇，那就大家一起娶。”
李瀚站起身，冲丽贵妃一揖到底：“谢母妃帮儿子筹谋。”
“你知道就好。”丽贵妃嘴嘴弯起，待李瀚走后，脸彻底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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