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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四处


  羊家外书房里。

  羊玄之抓住书桌的一角,险些跌坐在椅子里。

  原来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豫章王出手相救,那。。。结果将会是不堪设想!

  他背上一层冷汗,越想越是心惊。

  从外祖母家回来,还没换了衣裳就被喊来的羊献容,心虚地觑着脸色发白的父亲。

  “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羊忱首先反应了过来,瞪着羊献容,“这么大的恩情,救了咱们一家子的命。我还在邙山对人家冷眼相待。。!”他懊恼地两手相互砸了一下。

  王导背着手,站在一旁,面上带着奇怪的表情,却仿佛也被惊住了一样。

  “这个情,咱们羊家一定要回报。”半晌,羊玄之郑重地道。

  却又转向了羊献容。

  “献容。你且好好说。你可只见过他这两次?”羊玄之脸色严肃,问道。

  两次?父亲问的应该是搜查的那次,和邙山的这次。

  可是,撞车的那次算不算?

  小丘上碰巧遇到的那次呢?

  羊献容愣了愣。

  可是那两次,其实,他们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她到底还是说了撞车的那次事情。

  至于小丘上的巧遇——

  那样的巧遇,再不会有了;所以,就永远放在心底好了。。

  王导竖起耳朵,仔仔细细的听着。

  羊玄之也听的很仔细。

  一边听着,一边他打量着才十四,稚嫩如同乳燕的小女儿。

  女儿的个子又高了一些吧?

  这些日子他几乎都没怎么关注家里的事情了。

  酷似慧萍的小脸上散发出女孩家初初长成的,特有的光辉。

  ——他心里一惊。却又是一疼。

  小女儿,他亲手带大的。如今也将长大了。

  “若再有什么,——”他斟酌着话语,不知道该怎么警示小女儿,“记得要告诉我。凡事我来做主。你不可擅专。可记得了?”末一句,他的声音非常的严厉。

  “。。是。我记得了。”

  父亲对她从未如此严厉过,羊献容红了眼圈。

  羊玄之点点头。让她和羊忱先回房间去。

  小姑娘红着眼睛,行了礼,耷拉着脑袋走了。

  “这件事,你看该如何办?”他沉思着向王导问到。

  却没有听到回音。

  他抬起来头,看见王导站在那里发呆,神情似喜似悲。

  “茂弘?”他唤了一声。

  王导如梦初醒。

  羊玄之倒没介意。此事他也吃惊不小。

  “——我是说,豫章王当时出手相救,大出我的意料。论起来,他是太子的亲叔父,疼惜三皇孙也是人情之中。可是据我所知,豫章王这个人很低调,甚至以我看,有些太过谨慎了。宫廷里的是是非非,他从不出头,也不站队。却为羊家冒了这样大的风险。。让我如何以报?”他带着点惭愧和感慨道。

  他当然惭愧。

  百密一疏。他竟然翻了那么大的失误,差点葬送了羊家满门性命!

  感慨的是,贾氏对豫章王还算宽宏大方。甚至还把他从民间接回宫中抚养了多年。可即使如此,连豫章王那么小心谨慎的王爷,都敢做了违背于贾氏意志的事情。

  何况他人乎?!

  贾氏有多么的不得人心?!

  也难怪茂弘不肯听他的,站出来支持贾氏吧?

  王导似乎一直心不在焉,才刚刚地把心思收拢了起来似的。

  “岳父,这件事交给我。”王导忽然道。

  “哦?”

  “我是说,由我出面来回报豫章王。——无论如何,太子的事还有三皇孙。。”他有些艰涩,“毕竟和王家的干系最大。”他解释着。

  羊玄之这才想起来。太子妃王惠风可是三皇孙的嗣母。王惠风可是王导的亲堂姐!

  王戎、王衍父子算起来是三皇孙的曾外祖,外祖。可是他们对三皇孙的命运根本不介意,甚至自己的女儿的命运,他们也不介意。要不然怎么能把她又送回已经清寂冷清的东宫去?太子已死,回去那里太子妃这辈子还有什么希冀吗?

  还好女婿并不是那么冷心冷肺!

  “这样。。也好。你来出面,的确比我要方便一些。免得让人疑心到他。不过,我也先备一份谢礼。虽抵不得大恩,到底也要让人家知道羊家是承情的。”羊玄之点头道。

  王导点点头。却突如其来问道:“岳父,原来臧儿。。。三皇孙当初是藏在了您这里?如今。。。他又去了哪里?”王导的声音里有一丝丝异样。

  关于三皇孙的事情,如今太子已经平反,羊玄之没必要瞒着自己的女婿。

  他讲了讲嵇绍如何从孙超那里接过三皇孙,如何送到他这里,如何被羊献容送出城去。然后便有人来搜家。

  烛火腾跃中,王导仔仔细细地听着。听到紧要处,几乎身体都微微的抖颤;秀长的眉眼中似乎有莫名的光亮在闪烁。

  “——如今洛阳城实在局势未明。三皇孙放在外面,虽然会吃点苦头,可总比回来了,困在宫里,生死不由自主要好些。”羊玄之末尾说道。

  “是。。。这样很好。岳父,。。。。茂弘多谢您。”

  王导低沉着嗓子,说了一句。

  羊玄之不以为然。“要你谢什么?那孩子和我很亲近。你没看见,三儿虎头虎脑,聪明伶俐,不知有多可爱。他虽是你王家的外孙,可是先学会叫我一声公公的!”羊玄之带着长者的慈爱,很欣慰地笑道。

  王导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一般,眼睛瞬间模糊了一层。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重新认认真真地看了看羊玄之。自从自己和令容离开洛阳,这一年多来,岳父看着比原来瘦削了许多,鬓上添了一层花白。

  为着臧儿的事情,他老人家操碎了心吧?

  这位岳父在他的眼里,其实他一直觉得,是有一点迂性的。

  可他第一次深深地在心里感谢着,岳父的善良和忠直。

  赵王府的前书房里,孙秀苍白的脸上肌肉跳动着,眉毛纠成了一团,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怨毒之色。

  他的心里,是又惊又惧又恨。

  张华,羊玄之。

  他心里咬牙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要不是张华这老货背地里使手段,难道李宓和赵廞敢当着司马伦的面把他供出来?!

  要不是羊玄之,那些在凉州的一些小事情早就过去那么些年了,怎么就会被又翻了出来?!

  他要是不提,谁会想起来这些陈年往事?!

  司马伦背着手狂躁地在绣花地毯上走来走去。

  “他们这是要砍去我的左膀右臂吗?!”司马伦挥舞着手,冲着空气嘶喊着,“我不等什么两王了,咱们现在就动手!让人砍了张华那老酸货!”

  “别着急。王爷,现在还不是时候。”孙秀咬着牙,阴恻恻地道。

  “别急?!难道就坐等着咱们一个个被他们降服了?!”司马伦暴躁地跺着脚。

  “小不忍则乱大谋。王爷,当今之下,越要成大事,越要忍这一时。”

  “然后呢?又如何?”司马伦皱起了眉毛,看向他。

  “——咱们将计就计。王爷,他们不是冲着您来的吗?那,——就顺他们的意好了。”孙秀本就狭窄的眼睛眯的越发的细,咬牙切齿地说道。

  “哦?怎么个将计就计?”司马伦愣住了。

  ——孙秀阴狠地笑了笑。

  芙蓉殿。

  朱红色的宫墙还是那么的死气沉沉,一如芙蓉殿里这个女人的脸色和心情。

  贾氏南风满脸怨毒和阴沉,站在芙蓉殿敞开的窗户前面。

  她看到了,外面春风涤荡,绿草在发芽,花木在返青。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感觉不到那春日的明媚,春风的清新了呢?!

  她试图努力地回想着,她十几岁在家里的时候,每当春天的这个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做着些什么事情。

  挂秋千吗?

  做新衣裳吗?

  去乘车郊游,看那些俊美的少年们附风弄雅地吟哦吗?

  ——秋千就在芙蓉殿的侧花园里。

  ——新衣裳一件件,莫不是锦绣华美。

  ——俊美的少年们,就在她的宫里秘处,等着她的临幸。

  ——可是,为什么,怎么就找不到那时候的快乐飞扬的心情了呢?!

  她的脸色越发的乖戾和阴沉了。

  宫女擎着个折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这几年,皇后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便是这几个月,莫名被鞭挞而死的宫女寺人已经不下几十个。就算是那些内宠们,不被宣召也都不敢轻易露面——生怕一个不如贾氏的意,就要招致杀身之祸。

  ——还有,那么冷的风,皇后站在窗口,她不觉得冷吗?

  可她不敢问。

  贾氏木着脸,接过了折子。

  她扫了一眼,脸色一变。

  “这些人。。是要气死我吗?!”她铁青着脸,将折子一摔在地上。

  宫女吓的一哆嗦,跪在了地上。

  东宫。

  春风吹拂着朱红色宫墙里每一个角落。

  即使是偏于一隅的东宫,它也罕见地很公平地,温柔地掠了又掠。

  这里,还和从前一样。

  自从那可怜的太子住了进来,东宫几乎就没改变过什么。

  若不是堂前阶下已经长出了杂草;若不是烧焦了的几处屋舍废弃在那里,根本无人去修理,王导几乎还以为,那可怜的太子的身影,马上就会出现在台阶上了。

  ——他请了旨,来看前太子妃王惠风。

  他是她的堂弟,大老远回来一次去宫里拜见,是理所应当。

  王惠风非常的平静。即使是东宫里冷冷清清,冷清到骨头里去了;即使是知道再也出不去这冰冷的宫墙的命运,她也无动于衷。她,似乎已经超脱了凡尘。

  王惠风接过了信笺,放在了一边,并不拆开看。

  王导也不希望她当着他的面看。

  最好的可能也不过是打破那麻木,痛哭一场。

  人已经死了。痛哭一场又有什么意义?!

  打破那麻木,岂不是更加的痛苦?!那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在他告退出门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听见背后轻轻的声音打破了那麻木,带着些颤抖甚至是害怕一般在问道:

  “他。。。还好吗?”

  他瞬间哽咽了喉咙。

  “他很好。又漂亮,又健康。”

  他咬住唇,背对着后面,低声,肯定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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