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十.欲望与爱情的区别
我快步走进玩具店，在她的身旁停下，她抬头看着我。
“喜欢这只龙猫？”我问。
她不住地点着头。
“抱上吧。”
“啊？”
“买下来就好了。”
“真的？”
“抱上吧，正好作为这次约会送你的礼物。”我走向收银台，春芽抱起龙猫，满心欢喜地跟在我的身后。
付完账走出商场，雨仍旧纷纷下着，我撑开伞，让春芽走进伞中，这把伞的大小正好可以容纳我们两个人的身体。于是春芽抱着龙猫在前面走着，我在她的身后撑着伞。
回去的时候正好想欣赏一下雨中城市的景色，而且这个时候地铁里异常的拥挤，所以我提议不坐地铁，改坐乘坐巴士回家，只是多转几站，倒也不麻烦，春芽欣然答应。
我们一直从商城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台，站台上只有三两个人在等车，我和春芽安静地站在站牌底下，雨滴撞击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我们一言不发地聆听着这样的声音。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眼前这寂寥而又宁静的雨景），我的心中泛起一丝悲悯，没有缘由的悲悯。这个词是用在我自己身上的，之所以没有用悲伤，感伤这一类词，是因为此刻的我多多少少对自己有些同情，即便此刻有春芽陪着我，我仍觉得是孤身一人的，就像一只被废弃的小船，从城市的某个地方飘到这里来，不久又会从这里飘到别的什么地方。
春芽沉默着注视着车窗外，她此刻在想什么呢？我实在无法揣测一个机器人的思想。
转了几次车，我们在离家最近的一个公交站下了车。雨还未停，四处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这大概是秋末的最后一场雨，不少梧桐叶子被这雨打落到地上，紧贴着湿漉漉的路面，在路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温暖的橘色。
春芽一个人抱着龙猫，沉默地走着，我打着伞跟在她的身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影院里出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到春芽情绪地变化，确切来说，是从我的那一个吻开始的，她就一个人生着闷气，一副谁也不想理的样子。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站住不动了，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只是那么站着，几秒后，她抱着龙猫转过身来，我以为她是要开口对我说什么话了，谁知道她猛地抱住我，连同龙猫一起撞进我的怀中。
这一下用力过猛，我手中的雨伞从手中掉落，像一个中了弹的士兵，颓废地倒在地上。
随后是春芽低低的抽泣声……
“我……感受不到你的情感啊，我什么……也感受不到，我……”春芽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句话。
“没事的，我会想办法的。”雨落在我的皮肤上，秋夜的雨冰冷彻骨，为了不让春芽也淋到雨，我伸出手臂拥住她，我要为她挡住冷雨，让她感受到我的温暖。这一瞬间，我竟有些读懂春芽的心了——她是多么的孤独啊！原来我们都是漂泊在这座城市里的船，无依无靠。
回到家，我们的身上都湿透了。我让春芽先去洗澡，自己可以等一会儿。春芽关上浴室门，接着里面传来春芽哗哗往浴缸里放热水的声音，最后水流声停止了，浴室里静悄悄地没了声音，仿佛春芽从里面消失了。
我担心春芽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于是走到浴室门前，刚想敲门，想不到浴室的门居然先开了。
春芽出现在我的眼前，她已经脱去了衣服，雪白精致的身体在浴室里的热气中显得朦胧而模糊。
“怎么了？”我问。
“你能陪我吗？”
“什么？”
“我有点害怕。”
“可是……”我心里十分清楚伴侣机器人是具备性伴侣这一功能的，可是我当初答应晨科公司的计划的时候就从未想过要将她当做自己的性伴侣，或许我只是太渴见到春笑，又或者我只是忍受不了孤独。
我注意到春芽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感觉心里的弄个地方被什么尖锐的物体给刺中了一样。
“我知道了。”
我跟随春芽走进浴室，关上门。我轻轻逝去她的泪痕，她伸手解开我的上衣纽扣和腰带。
我们一丝不挂地坐进浴缸，将身体浸泡在热水里。我伸直双腿，将手臂放在浴缸的边缘，春芽坐在我的腿上，后背靠着我的胸膛。
进入浴室前我还冷得发颤，这会儿我身体的温度已经升了上去，脸颊就像发了高烧那样变得滚烫，沉睡已久的欲望在逐渐复苏。
春芽湿漉漉地头发散发出淡淡的芬芳，这是一种遥远而又熟悉的味道，因这气味我的精神变得迷醉起来，脑海里浮现出春笑的影子——她正站在老城区附近的那座桥上，闭上双眼，张开手臂拥抱远方即将消失的晚霞。
我轻轻吻了一下春芽的脖子。
“这也是人类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吗？”
春芽突然问道，她的这句话将我的幻想拉回到现实，春笑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春芽的身体，整个世界只剩下春芽的身体和我的身体。
我清醒过来，自己竟悲哀到这样的地步，对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发泄自己的情欲。
“不，这不是爱。”我停下了自己的举动。
“那是什么？”
“是欲，和爱不一样。”
“这个我不明白。”
“好吧。”我没再往下说下去。
水有些凉了，我们从浴缸里出来，擦干身上的水，钻进温暖的被窝里。春芽竟还对刚才的问题念念不忘，又仰头问我什么爱，什么是欲？
是啊，二者有什么区别呢？我沉思起来，爱和欲看似不可分割，但实际上也可以分开来看——我爱上一个女孩，这是欲望所驱，但同时这又超越了欲望，也许我只是想拥抱她，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温暖，这就足够了。
可欲望就简单多了，我并不爱她，可我还是会对她产生欲望。
况且爱是持久的，而欲望有时候是在一瞬间萌发的，就好比夏天时走在炎炎的烈日下，突然就萌发了想喝可乐的念头，想体验汽水带给舌头的刺痛感，没错，欲望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将这样的想法解释给春芽想必是行不通的，我左思右想，最后说道：“这么给你说吧，就好比存在这么一个女孩，在我看见她的时候，想到的是夏日的微风，冬日的初雪，这是爱。
如果我想到的仅仅是她剥下外衣后丰腴的肉体和她欢爱时候脸上的神情，这是欲。大概就是这样，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春芽没有回答，只是茫然地摇摇头。
“不要紧，我会想办法让你感受到人类的情感的。”
“真的吗？”
“真的，我说到做到。”我拉上被子给春芽盖严实，“你睡吧，我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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