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一行人到深隍市是三日之后。
这几日，廖为时都对尚早淡淡的，尚早见状也对他爱答不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的情感，也许是当时有些得意，也是是当时有些骄傲，更也许，她只是还不是那么确定自己需要一份感情。
她从小自己长大，活得孤独孑然，即使遭遇过天灾人祸，但也依旧挺了过去。她一向自诩独立自强，活得潇洒，既然如此，她真的还需要别人和她一起承担吗。
但是，廖为时......廖为时......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又似乎是极为特殊的，不然，那夜她为什么吻他，那夜她又为什么允许他抱着她，这些天她见郇千书同他如此亲密，内心为何又如此难过。
她不知道，她心里很乱，简直是如麻如绳那般的乱。
尚早仰头盯着深隍的碧蓝的天，只觉得那天纯净而高远，若是她的心，也是如此豁达就好了。
深隍这个地方景美人善，只不过就是经济欠了那么一点，剧组酒店设在市中心处，可是每日去大漠要坐车来回五个多小时，不过幸亏也只拍几日，停留不了很久。
廖为时和尚早都住在酒店第十二楼，两个人乘电梯上去的时候，谁也没和谁说话，尚早出了电梯就低着头转头快步离去，廖为时从后面站住，瞧着她有些不安的背影，心思沉沉。
尚早进了房间后就往床上一倒，然后用被子裹住头。
呜呜呜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她原来还嫌弃童小西看虐心电视剧哭得稀里哗啦，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这几日可是好好地尝了一把。
正想着，有人在门外轻轻敲了敲。
她强烈的预感告诉她，外面那人是廖为时。
果不其然，她从那猫眼里瞅见，廖为时正直直地站在她门前，一脸平静。
是来谈谈的？
她心有些发慌，开了门，四目相对，她立即避开。
“什么事？”
廖为时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不让我进去？”
尚早立刻伸出脖子往外探了探头，然后讪讪笑道：“这样不太好吧.....”
廖为时没理她，侧身从她一旁径直穿过。
尚早见状，连忙把门关上了。
廖为时坐在她床上，两腿叉开，双肘撑在腿上，合着手静静看她。
尚早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像个小学生面见老师一样，垂着头站在他面前。
“你......”他开口，“把那些照片拿走了？”
她一愣，才想起来忘了及时把那些照片偷偷送回去了。
她搓搓手：“我没有啊。”
他嘴角微微一挑：“说实话。”
“好好好，我承认我拿的，就是想看看而已，回头我就给你。”她昂起头来，心虚地望着他。
“嗯。”
还不走？
尚早咬着嘴唇，倔强地盯了他一会：“我要睡觉了。”
“嗯。”
还是不走......这人怎么回事？
她眉间轻皱起：“你......你不困吗？”
“不困。”
你不困我......好吧我也不困，她暗暗想。
“你是有事要和我说？”
“没有。”
她快被气昏过去了，鼓足勇气道：“没事你就先走，我得睡觉了，你占着我位置了。”
他沉默片刻，良久后道：“好。”然后起身离去。
尚早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像是全身力气被抽光一般，一下坐在床上。
——————
深隍市毗邻咯齐葛大漠，咯齐葛在从前的当地语言中是“延绵不断”的意思，只是近年来，深隍越来越开放，渐渐地也少有人再说当地话了，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尚早一行人在咯齐葛边缘取景，她一眼遥望去，果然是连绵不断，一片黄沙，甚是壮观。
因为临近夏日，深隍天空又极是晴朗少云，日头足足地照下来，因此天气干热又晒。
同行的女演员和女工作人员都皱紧眉头，拿衣服挡着，疯狂地往身上抹防晒乳。
尚早却毫无顾忌，换上了短袖短裤，在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漠中亭亭玉立。
同组的小洁用手挡着脸，佩服地望着她：“姐，你身材真好。”
尚早笑了笑。
廖为时远远就看见站在人前的她，如同是一朵在大漠里开得极美极盛的花，向着阳，却又充满了足足的水分。
这样干热的天里，所有人都被晒得蔫了一般，她却整个人都水灵灵的。
廖为时看着她纤细的腰身和挺直的细长白皙的两条腿，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女人当真没健过身？
平时也没见她少吃，但身材却这么好，尤其那两条腿，骨肉均匀，细长直白，同组的好几个男演员都投去了目光。
他心下一沉，拿着衣服走了过去。
尚早也不知为何，自己似乎对这深隍的气候适应的很。
她正和小洁说笑，整个人都抚掌大笑，笑得跌跌撞撞，结果一没留神正好撞一人身上，她正准备道歉，抬头看是廖为时，立刻变了脸，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他拽着她胳膊，走到后面，“哪有助理自己跑最前面玩的？”
她摊摊手，面露尴尬：“我啊。”
他没接话，忽然弯下腰去，尚早愣愣盯着他的脑袋低到和自己的胸齐平，问道：“你干嘛？”
他抬头，望她一眼，然后伸手将衣服环到她腰上，又在她小腹前轻轻打了个结，遮住了那浑圆洁白的大腿。
廖为时见尚早只是在一边愣愣怔怔的，便开口随意道：“风太大，别着凉。”
你逗我呢，一点风都没有好吗？她心里想。
但她只是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然后静静跟在他身后。
这一次深隍之行许博并没来，说是临时有公务处理，具体是什么尚早也不清楚，所以是让副导李平委负责。
选好景地后，她和别人一同坐下，微微眯着眼，看前面的演员试戏。
她摸了摸腰上系着的廖为时的衣服，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坐下。
小洁望她一眼，“不是吧姐？这么贵的衣服，你就这么给拖地上啊？”
尚早望了望那衣服，问道：“贵吗？”
“可贵！”
她坐在地上，觉得有凉凉的风和细细的沙从腿间滑过，看着不远处的廖为时，他在漠上走来着，这天地在他身后一览无遗。
她不知怎的，竟有些痴迷。
这样一幅画面，真的很好看，她坐在那里，而那个男人就自由地立在这天地苍茫的大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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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后回了酒店，已是凌晨。尚早匆匆补了一觉后，准备去找单芃。
她原本去了之前资料上留下的地址，没找到人，问了几遍后才问道她现已全家搬到不远处的一个居民楼里。
她奔波了一整天后找到单芃，大约已将近傍晚。
那居民楼还算崭新，据说是刚建好不久，深隍市房价不贵，不像岐城，所以老百姓换地方住也是经常的事。
她走到六层东户，敲了敲门，有一小孩开门探出头来，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望着她：“阿姨找谁？”
她弓下身子，笑眯眯地看着小孩：“你奶奶是叫单芃吗？”
“嗯。”那小孩用力地点了点头。
“爷爷奶奶都在吗？”
小孩眼睛里的光忽然黯淡下来，摇了摇头，然后回头冲里屋喊道：“奶奶有人找你。”
她直起身来，一中年妇女走了过来，虽然只有五十岁，但是头发几乎都已花白，表情冷漠地看着尚早：“请问你是？”
尚早忽然有些忐忑，进警局后她从来都没有做过明察暗访这样的事，一点经验也没有。
“你好，我是岐城公安局警察，有些事想要耽误您的时间。”
单芃皱着眉看了看戴着口罩的那女子，点了点头：“进吧。”
尚早原也不想带着口罩示人，只不过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这小镇虽不会一传十十传百，但也得防着自己的身份不会败露。
她进了门，打量了一圈屋子，这房子新是新，却也不大，不过两个人过倒是够了，她望着屋子里那些朴素单调的事物，忽然一眼就瞄见里屋里立着的一个黑白照片，但是看不真切。
单芃见她一直看着那个方向，开口道：“我老伴儿。”
尚早一惊，收回目光。
看来单芃单霞关系确实是一般，这屋子里没有一点关于单霞的痕迹，连张照片都没有。
她坐下，说明来意：“是这样的，关于您的姐姐单霞的被害，警方现在有了新的线索，但是已经隔了十一年，所以还需要您的一些证词。”
对方点点头：“想让我说什么？”
“就是您当年对这件事所知道的所有事情。”
单芃不烦，也不犹豫，应了一声，就把话说了一遍。
尚早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因为提前做好功课，尚早早就心里默背下单芃最之前做的证词，而如今，单芃现在说的每个字几乎都紧紧扣住她脑海里的每个字，也就是说，时隔十一年，她做的证词几乎毫无差别。
或者说，她就像是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将这话背了十一年。
她看着单芃那平静的冷漠的脸，说道：“警方把这起案子已经定性为连环案了，您的姐姐单霞是第一位受害人，您看看，还能不能再想起点别的？”
她见单芃脸上的肌肉微微一动，似乎是有些诧异，然后又摇了摇头。
“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
尚早很失望，虽然她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临行之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我想给孩子爷爷鞠个躬好吗，毕竟打扰你们了。”
单芃犹豫了一下，然后迟钝地点了点头。
她走到里屋，看着那张硕大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眼窄眉宽，嘴角微微向下，表情严肃，竟有些像一个人。
尚早总觉得这张脸十分眼熟，但又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鞠弯弓便默默离开单芃家。
外面天已经黑，尚早琢磨着刚刚在单芃家的感受，只觉得肌骨一阵寒凉。
这家人有秘密，而且，极有可能与这起连环案子相关。
正琢磨着，忽见不远处路灯下立着一人，戴着口罩和帽子，从远处就紧紧盯着她。
尚早心里有预感，这人似乎是冲着她来的，心里有些惶恐，便选了另一条道走，没走多久就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汗毛倒立，正想跑，结果手肘被后面那人一下扯住，拉得她转过身来。
刚准备尖叫，她就看见那口罩上方深邃的鹿眼，沉静地凝视着她。
是廖为时，她放下心来，恼怒地甩了下胳膊。
“你可吓死我了。”
他忽然想到之前在电梯，她胆子也是这么小，吓得和个绵羊一般。
尚早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口罩后面他声音低沉：“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对这案子感兴趣？”
她之前看他态度，还以为他一点都不感兴趣，没想到还是偷偷摸摸地来了。
“走吧，回去。”
在车上，廖为时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只不过直觉告诉我，单芃似乎是知道什么，但她不说。”
她看了看廖为时，反问他：“那你呢，你有什么发现？”
他冷静地握着方向盘：“单芃一家在单霞出事的那天晚上就搬家了，你说巧吗？”
“你是说......”
“不是发现她尸体的那天，是法医鉴定她死的那天。”
她心里一惊：“还有这事？那警方为什么不重点调查？”
“当时H省的警方刑侦方面还不算好，很多疑点就放过去了，这就是其中一个。”
“还有吗？”
“剩下的还要慢慢查。”
“所以，你现在怀疑，单霞的死和他们有关？”
“具体有没有关系还不清楚，但是就像你说的，单芃一定知道什么。”
尚早沉默，忽然，那张摆在桌子上的遗像，那张脸，又若隐若现出现在她脑海里，透露着说不清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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