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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束门公寓的顶上是一个废旧的天台,原来是做拍摄场景之一,后来改用了别处,这片地方就渐渐空了下来。

  尚早跟楼下看守的爷爷要了钥匙,然后爬了上去。

  寥寥月色下,她望着这一方窄小的天台,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无用的道具,尚早走过去时就扬起一阵灰尘,她捂住鼻子皱着眉头往后退去,退到栏杆边上,然后转身趴在那里,看着天上的星子,今夜多云,星子寥寥无几,尽数藏在云下,或者被掩在月亮的光辉之下。

  她俯视望下去,束门影视基地的这一整片场地她几乎都尽收眼底。

  不远处还是廖为时剧组拍摄的地方。

  她正闭着眼感受夜晚微凉的风,忽然听得身后一声低语:“晚上不睡觉?”那声音浑厚绵长的,配着这夜,仿佛是一杯微苦的热茶。

  她没回头,问道:“你怎么上来了?”

  “楼下大爷怕你想不开,让我上来看看。”他站在她身边,眯着眼睛望了望远处。

  尚早笑出声来。

  廖为时皱着眉看了看尚早搭着的栏杆:“这么多灰你还往上蹭?”

  尚早懒洋洋往胳膊那一看,然后猛地抬起来蹭到廖为时身上,笑眯眯地说:“这样就没有灰了。”

  廖为时看她一眼,手随即插到裤兜里面,“幼稚。”

  尚早转头看向他,月光底下,一切都是静谧而柔和的,而他原本冷硬的五官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但看着......还是那样好看。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很发痒,就像有一只小手在轻轻抠着她的心头肉,痒得厉害,又舒服的厉害。

  她开口:“案子想的如何?”

  他没做回应,望向她:“你呢,有什么眉目了?”

  尚早叹了口气,身子从栏杆上直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有是有,但不敢确定。”

  他盯着她:“不要不敢确定,你每提供的一种选择,都会让事情离真相更近一步。”

  他在鼓励她说。

  尚早深呼吸一口,徐徐道:“我在怀疑,这件案子和三年前的案子有一定的关系。”

  廖为时不动声色地把手搭在她刚刚搭过的、已经变干净的栏杆上。

  “继续说。”

  “因为案发时间是......四月四号,和三年前一样。所以我怀疑凶手也许是为了三年前的血债和屠杀搭了个祭坛。”她神色淡然地望着他。

  她又皱起眉头:“只不过......凶手会是什么人?”

  廖为时开口,缓缓说了一句:“别忘了,黄闻滔和薛施毅是主动坐上他车的。”

  尚早道:“可是警方已经查过了,黄闻滔和薛施毅的司机都有不在场证明。”

  “那当晚为什么这两人的司机没有去接他们?”

  “......他们说,黄薛二人一般都会玩个通宵,想回来就会打电话告知,可是这次没有。”

  他仰着头,望了望天上浮动的、正在遮住月亮的云:“那为什么这次没有?”

  尚早跟着他的思路一点点将故事抽茧剥丝开来:“所以,这次已经有熟人送他们回去了,他们就无须叫司机了。这个人,可能是他们的朋友,也可能是他们身边的保镖。”

  廖为时点了点头:“凶手又认识当年在齐悦会馆工作的两名受害人,所以他的社会地位也不会很高,我倾向于后者。”

  尚早只是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所以,我们要找的凶手,是三年前曾经在齐悦会馆工作,现如今在薛施毅或者黄闻滔身边当值的保镖人员,无论那夜是不是他在值班,都有躲不开的嫌疑。”

  ——————

  尚早连夜就把她和廖为时推理出的过程发给任达。

  第二日清晨就收到了回音。

  杜鸣。

  尚早上下唇轻碰,念出了这个名字。

  薛施毅保镖,三年前曾在齐悦当职,在四月四号出事之后的两个月内辞了职去了保镖公司。

  她身后声音骤起:“这个人当晚请了假,说是回家探亲,现在位置不明。”

  尚早回头看了廖为时一眼:“你怎么进来的?”

  他拿出一把钥匙:“不是昨晚上你给我的吗?”

  尚早想起,昨晚回公寓后,她在门口把天台的钥匙交给廖为时,想让他帮忙转给好心的老大爷,结果却不小心给错钥匙了。

  她脸一红,夺过那钥匙。

  他最近,有点阴魂不散......

  尚早又把脑袋转回到杜鸣的信息上,道:“我们现在就算抓到他也没有证据,没有车,也没有尸体,这可怎么给他定罪?”

  “你脑子很快。”他低头感叹了一句。

  尚早道:“你就不能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吗?”

  “比如......你四肢不协调?”

  尚早瞪他一眼。

  他没理会,继续道:“你觉得,杜鸣会把两个杀了他朋友的混蛋的尸体扔到哪里去呢?”

  他们对视了一眼,同口脱出:

  “大槐江。”

  自从尚早把案件推理过程发给任达后,警方就开始出动搜捕杜鸣,最后是在他回家的路上被抓获的,他坐在大巴上,而不是开着那辆黑车。

  他现在正带着一脸惊惧,一脸不屑,坐在警局里。

  “凭什么抓我?”

  他全程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

  尚早在电脑那头看着他,只觉得十分头疼,这人倒是坚持不懈,仿佛他已经知道警察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两具尸体给他定罪一般。

  现下,既无证据,又无尸体,他似乎也不需要装些什么,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嚣张。

  “孙子!”尚早暗骂一句,然后扣上了电脑。

  她被任达牢牢按在了特务这个位置上,她又无法亲去审问,没法套话。

  现如今这确实是个大难题,警方在大槐江里已经出动了最大警力搜了一天一夜,根本找不到什么尸体。

  莫非......莫非这小子抛尸别处?

  不可能,如果他真要搭一个复仇祭坛,只会让那两人死的和三年前案子一模一样。

  毕竟复仇这种事情,施害者和受害者有相同的死亡体验,才会让报仇的人彻底释然了。她想到这里不禁浑身一抖,最近看了太多心理学的书,她觉得自己都快心理变态了。

  她又开始回想,杜鸣是如何在清汇路放下那两人,又想方设法扔到大槐江去了?这可是两个大汉,又不是两颗石子,随便一扔就能扔进大槐江里。更别说里面都没有尸体的影子了。

  清汇路......江心路......府东门......大槐江......

  如果要抛尸大槐江,确实可从清汇路支路里穿过抛进江里,监控也确实显示黄薛二人是在那时消失的,所以也符合逻辑。可逻辑不通的就是,杜鸣有那么多时间吗,更别说根本就没在那里寻到任何踪迹。

  她想不通,决定自己再把那路给走一遍。

  刚出了门,就被一人揪到一边。

  她看是廖为时,没好气问道:“什么事?”

  “剧组。”

  剧组?剧组!都这档子节骨眼了,这人居然还大咧咧想着自己未竟的电影事业。虽然这事已经和许博脱离关系了,但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细节在她面前打转。

  许博在此事前表现得不闻不问,毫不关心,这才是奇怪之处。这事在圈内盛传,他必收到第一手资料,现如今将此事置之度外才说明他心里有鬼。

  她有直觉,许博和此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廖为时见她瞪他,还是冷清清道了一句:“去剧组。”

  我去!算了......我去......你是老板。

  大棚里,她坐在一边给廖为时递衣服递水,行使她名存实亡的助理义务,廖为时去换服装组的衣服了。

  他再出来时,却是身着一身警服。

  那警服比尚早见喻时承穿过的那身还要更好看一些,深蓝色的一身挺阔英朗的警服,里面是浅蓝的衬衫,系了个纯黑领带,那外套上的两肩上分别镶了三个徽章,领子直立地贴着脖颈,摩擦着他脑后的发碴,也镶了两个徽章,在廖为时身上服服贴贴,愈发显得他修长挺拔,而他整个人现在肃正冷峻,站在人群中一眼望去,气质出尘。

  尚早凝视着他,忽然想起八个字:

  赤胆忠心,铁血柔情。

  虽说还没感受到他柔情的那面,但她见他紧致的眉头,和炯烁的眼神,只觉得心口好似被轻轻一撞,晃晃悠悠......荡荡漾漾......

  唐成昭坐了过来,笑道:“为时挺适合穿警服的。”

  她却只是迷迷地盯着他,浑然不知一切,也没听到唐成昭说话。

  直到他演完那场戏,尚早还是一动不动盯着他。

  他走过来,顺手捞起桌上一瓶水,拧开瓶盖,一口一口灌了下去,尚早盯着那滚动的喉结,只觉得心口微滞,脖颈发热。

  廖为时被许博NG 了多次,被安慰是太久没演戏所以生疏了不少,但其实他只是无法忍受身后灼灼的目光。

  不过如果他不看她,又怎会知道她在看他。

  他猛地灌了两口水,水清清凉凉流入喉底,他只觉一时舒缓,然后低头又望到那紧紧的目光,他忽然觉得这样低头看来,尚早有点像只小狐狸,脸又瘦又小,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巴巴地看着他。

  一时动心,他抬手刮了下她的眼皮。

  ......

  这是怎么回事?

  全场人看见这一幕的全都愣住,包括尚早。

  廖为时:“咳咳咳......你眼皮上有眼睫毛,太吓人了。”

  “哦......”她垂下头去用手挤了挤眼,以掩饰自己脸颊的涨红。

  他坐在她身边,她本来打算开口和他说去江心路的事儿,可刚刚廖为时那一下,她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半晌后她才开口:“待会我出门一趟。”

  廖为时问:“什么事?”

  “我想再把清汇路到江心路给走一遍。”

  他沉默片刻,道:“我陪你。”

  “好。”

  因为开头廖为时戏份不多,所以假还算好请,两人当天下午便乔装出门。

  江心路本就临近大槐江,来来往往的一般都是来码头卸货装货的大车,通常在夜晚出行,因此白天人较少,估计这也是凶手抛尸一个得天独厚的便利处,往远处想,说不定三年前黄薛二人抛尸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两人开着车慢悠悠从索罗会馆开到府东门,来来回回转了几遍,尚早依然一无所获,她手指又不停轻轻敲着,另一只手撑在下巴上仰头深思。

  她有思考时敲东西的习惯,有的时候敲桌面,有的时候敲腿,而现在......

  廖为时见那又细又白的手指在自己手背上一起一落,挠得自己有些发痒,却也不直说,只是把头转向一边。

  她自言自语:“他若不在这里抛尸,又能去哪?”

  断然不能是码头了,晚上码头灯火通明,一举一动都能被江边装货的工人给看见。

  眼看着杜鸣明日就要被放出警局,她只觉得心头一悸,不能再让凶手跑了。

  汪涵寒漏网了,那个连环杀手也漏网了,她不能再容忍这一个了。

  正想着,忽见车窗上雨丝飘飘,转而就是巨大的雨点纷纷洒落,砸在车上,也不过只有一分钟的事情便成了瓢泼大雨。

  她心情惆怅,感慨:“岐城春夏际就是下不完的雨。”

  她又转头看了看远处阔大动荡的江面,“恐怕今年的防汛提前了。”

  “你说......”廖为时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她,“防汛?”

  尚早一时没明了他为何要强调这句话,忽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她不禁全身都颤抖起来,喊道:“防汛袋!”

  大槐江的四月份开始做防汛工作,因为地面和河底落差太大,过渡的连接面几近垂直,因此每逢防汛时必然现将大号的防汛袋先垫入水中,这样一层层摞起来形成一层最为坚固放冲的软河堤。

  尚早此刻想到那两具尸体极有可能被凶手裹在防汛袋里,然后掷于江底,便觉得寒从心起。

  尚早问:“防汛袋一般设在哪里?”

  廖为时加快车速,面色肃正,道:“从府东门那里绕行,便是防汛基地。”

  恐怕就是了,清汇路到江心路黄薛的消失不过是凶手做的障眼法来误导警察,实际可能将尸体藏在后备箱中,然后又从府东门的小巷穿行到防汛基地,将尸体入袋,只等第二日吊车一揽子将那些沙袋拱入水中。

  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两人正站在那防汛基地上,满地的沙尘,两边是堆如山高的沙袋,如两堵大墙一般屹立在那里。

  尚早皱眉:“恐怕这尸体早就入水,这江底这么多的防汛袋,要是一一找起来,实在是个大任务,更别说耽误防汛工程了。”

  天色暗沉,天边乌云拢聚,瓢泼的雨点狠狠下砸,落在地上的沙土上混合成粘稠的泥浆,廖为时和尚早站在江边,看因为降雨导致了江面的不平静,远方一些小浪卷起,又随后消亡于江中。这画面,竟有说不出的诡异。

  她打了个寒战。

  廖为时感受到身旁一抖,斜眼看去,问道:“冷?”

  她点了点头。

  两人都穿了短袖出来,此刻在这冷雨寒风之中,自是冻得不行。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尚早本抱臂发抖,忽觉右肩处一阵温热,她转头一看才发觉是廖为时的手包住了她的整个肩头,而他目不斜视,只是盯着那江面。

  心底一阵感动。

  他开口:“这件事我会报告任局一声,你不用担心。”

  她凝望着他的侧脸,见他英挺的鼻尖挂上一丝雨点,忽然很想踮脚为他吻去。

  但到底还是压制住了。

  她摸了摸自己烫热的脸颊,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几日前两人还互看不爽针锋相对,今日或许是他穿了警服的原因,也或许是他刮了刮自己眼睛的原因,她竟有些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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