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尚早回头看去，任达正站在门口，表情凝重，紧盯着他们。
尚早心一慌，意识到廖为时已知自己身份的事情被任达知晓。
“任局，我......”她正想解释，却被打断，“尚早，你先出去。”
她心下奇怪，但见任达表情严肃，只得出去。本想去审讯室外的观察室，去窃听一下两人对话，结果王恒却在外面站着。
他摆摆手，轻声道：“尚早姐，任局说不让任何人进去。”
她心下更是诧异。
现已深夜，廖为时的神秘身份和那件命案始终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失眠良久后再翻身起来，发觉现在已经将近凌晨六点，天色虽然还黑，太阳也未升起，但天边已经开始发白。
她一夜未眠后只觉得头胀脑热，又无事可做，只得翻翻手机，却万万没想到现在各大贴吧和V薄都在热议廖为时杀人案。
她只觉脑内轰鸣。
喻时承将现场保护的很好，当时既无记者，又无群众围观，怎地这事就迅速在网上传播开来，而且具体情况阐述的和现场竟然大为相似、不差分毫，不同的是，网上的传播版本已经锁定是廖为时所为，又称警察如同上次维护有关他的贩毒案一般，在帮助凶手脱罪。
“简直放屁！”她忿忿骂道。
因为心烦意乱，她更是难以入眠，索性再去盛广苑找找线索。
她驱车过去，因为在同一区的两个对角线方位，大致要半个小时。
盛广苑门口的保安还在那里，只是换了四人，想是八人白夜轮班，她眼见着那架势，想外人也不能轻易进去。
她挑了一位长相亲和一点的，亮了亮自己的警员证。
“办案，昨天那个命案。”
那人看她一眼，往后退一步，示意她可以进去。
盛广苑占地约三万平，构架平衡，中央为一圆形湖，湖面架桥，湖周围为绿化景致，各栋楼之间都有一定的绿化隔离，偶尔还架有几座假山，彼此间小路相通。
廖为时所在的那栋楼离正门口最近，又在正东正西正北方向分立三楼，高度外形一致，这几楼之间的小路因雨水冲刷也显得分外泥泞。倒是小区门口前全为青白色通路，无泥无痕，倒是经雨水一冲刷显得更干净了些。
她仔细回忆着昨日见到的那片水渍，倒是很干净，只不过那毛毯四周毛长，蹭上一些泥土，仔细不看倒是察觉不出。如果凶手要是穿过那些小道，脚底势必会沾上水以及水混着的泥泞，而看那脚垫上的水渍，却是干净的很，只是细毛处的泥痕，倒是有可能说明凶手的鞋边不小心刮蹭上了泥土。
很明显，在死者身上留下廖为时的用过的刀具，那人有嫁祸廖为时之意，留下证据。
可却又留下水泥在垫子上，显的这人手法生疏的很，但想起白日燕秋惨死之状，那个莫名诡异的姿势，作案现场又没有其他的痕迹，她又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新手干的。
如果目的是杀人，顺便嫁祸，难道是觉得警方也无法判别这水渍是不是廖为时本人带来的？只是没算准有她这一个不速之客？
如果目的是嫁祸，一刀致命即刻，又何苦将死者摆成那种姿势。
她只觉大伤脑筋，准备上楼再去研究一下那条脚垫。
在楼下换好鞋套，尚早上了电梯，电梯内倒也十分干净，没有泥泞，那也怨不得喻时承等人把这视作廖为时的障眼法。
她倚着电梯内冰凉的后壁，望着那醒目的红色的荧光数字“1”“2”......“10”不知为何，也许是电梯内过于冰冷，她只觉后背发凉，汗毛耸立，浑身觉得阴阴冷冷，现下虽天边已露鱼肚白，到底还是暗沉的，电梯内灯光也是异常地发昏。她本来胆子也不大，此刻又往后缩了缩，紧紧挤在电梯角上，更是觉得冰冷。
“叮”的一声，将她着实吓了一跳，十二楼到了。
那电梯的缝缓缓而开，还没开到一掌的时候她就发现电梯前有一黑影，大惊之下尚早反应过来，然后疯狂地点那按钮想使电梯合上，但那黑影显然察觉到了她，越逼越近，猛然间一只手伸入电梯，她吓得魂不守舍，尖叫之余猛地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阵风朝她袭来，随后一个身子立刻依附到她的身上，紧紧缠着她。
她完了。
她要被灭口了。
“尚早？”那声音听着却很是熟悉。
惊恐之余听到凶手喊了她名字，她不由得睁开眼睛，眼前竟是廖为时，他皱着眉头看她，轻轻呵了一声。
难不成凶手真是廖为时！
她一张脸都要害怕的变形了，不过等魂飞回来，理智一想，是他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廖为时本在门口细查那地毯，哪能想到电梯忽然停到十二楼，他本以为是凶手又返回查看现场，所以莽撞下闯了进去，却没想到是尚早，她被禁锢在电梯角和自己的身体之间，眼睛和嘴唇紧闭，整张小脸都处于极度害怕的状态，小手也在发抖，刚刚那声尖叫几乎震得他头疼。
尚早缓过来后见廖为时还不走开，本想打他一巴掌，才后知后觉发现两只手都被他握住，裹在他的大手里，腿也被紧紧抵住。而他和她的脸也不过咫尺距离，呼吸相闻，她脸腾地烧红，骂道：“走开。”
廖为时想起昨晚时她一副得志的傲慢样子，此刻存了心要逗她，也不放手，挑眉问道：“怎么，不怕我是凶手？”
尚早奋力挣脱，也不应答，见她挣得狠，廖为时手一松，往后退了一步。
她捏了捏自己的两只手腕，反问道：“你怎么出来的？”
他轻声笑：“越狱。”
尚早不理会他，问道：“任局放你出来的？”
廖为时一双鹿眼微缩，犀利倒似鹰眼，紧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要不然昨晚那么晚他见你干什么。”
廖为时看她一眼，转身出了电梯，尚早跟上去，问道：“那块垫子，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没有。”他转身，尚早差点撞入他的怀里，“你就不问问任达为什么放我出来？”
尚早闻言而笑：“我等你告诉我，而且我也大致能猜出些。”
他也不接话，回想起刚才一幕，她吓得六魂无主，与现在得意洋洋的样子相比倒是大相径庭，便嘲道：“这倒不是刚才的样子了，你胆子这么小还敢再来命案现场。”
尚早翻了白眼，不理会他，蹲了下去，打开手电筒细细查看那垫子边的泥土，物证科已经采了些样本回去，因为时隔一天，泥土已经变得脆硬，附着在那毛毯上，一捻就稀碎。
她依旧毫无头绪，皱眉问廖为时：“你有想法没有？”
他伸手，手上摊着三张照片，第一张尚早再熟悉不过，她昨日才刚刚见过，现在看依然触目惊心，是现场拍下的燕秋的尸体。
她再看第二张，第三张，然后惊呼起来：“咦，这怎么......”
这第二张，第三张照片分别是两个女子的尸体，诡异的是，这三具尸体的姿势竟是一模一样，都是长发女子，躺在地上，长发和身体共同摆出一个奇怪的符号，尚早昨日初看燕秋的尸体时便觉得有些奇怪，死亡姿势极不自然，现下看那三张照片只觉得毛骨悚然。只不过不同的是，另外两具尸体身上没留下任何凶器，唯独第三具胸口正中一把刀。
她抬头，问道：“连环杀人案？”
廖为时：“是。”
“会不会有人故意模仿？”
“不会，当初那两个案子根本没做并案，时间空间都相隔太远，今日第三案才能确定是一桩连环案。”他又说道：“这两个案子凶手都没留下任何痕迹，这件案子却破绽屡屡，而且又有我的刀具，我一时也没想到什么......”
“等等，”尚早开口打断他，“之前凶手没留下凶器？”她忽然想到之前老齐说的话，喃喃道：“那恐怕这凶器的出现另有出入，如果真是如此，那水渍恐怕并非是他弄上的，那这是谁呢......”
她又头疼起来。
廖为时沉思片刻，对尚早说：“走吧，再多待也无益。”
尚早与他出了小区，现下天色已是大明，他垂头走在前，尚早跟在后，四下无人，她问道：“现在能把事情原委都告诉我了吗？”
廖为时没说话，走到车前，敲了敲后座的车窗，那窗户落下，里面坐着的人是任达。
任达远远就见到尚早跟在廖为时身后，不由得吃了一惊，猜到这个丫头片子天没亮又去了命案现场。
尚早看清里面的人后，绕到了车的另一边坐到后座，颇有些得意地看着任达说道：
“说吧任局，让我做一个卧底的卧底是什么意思？”
任达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卧底？”
“昨晚您来之前我只是有一个大概的不算成熟的猜想，我也都推理给他了。直到昨晚见到您，今早又见到他，现在又见到您，才把我的猜想给定了下来。”
任达笑道：“为时到底还是轻敌，没在行事作风上多注意，你第一次给我报告他的生活情况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今天。”他望着后视镜里廖为时那双眼睛，道：“你可以做个自我介绍了。”
廖为时沉默片刻后：“詹煜，直属省厅季琮伟厅长的警务特派员。”
尚早被一下子震住了，她原想着，这廖为时不过也是听任达的命令，只是岐城警局里的一员，却没想到竟隶属省厅，季琮伟她倒也听喻时承提起过，一年前因亲自上一线执行一次缴毒任务而光荣牺牲。
任达：“詹煜是季琮伟厅长培养的一批精英特派分子中的一员，于2015年也就是三年前秘密卧底，2016年接触到关键人物许博，并被许博的公司“万钧”签下，调查其秘密交易和毒品渠道，但因在一年前的缴毒任务失败所以出了意外，我作为除了季琮伟厅长唯一知道他身份的直接命令人，将再次挑一个合适的人选重新接近许博，进行卧底。”
尚早愣住，她望着任达殷切的眼睛，问道：“所以，我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所以我告诉你，我另外的打算就是这件事。第一天你在办公室见到我的时候，我的桌子上一共有两份合同，下面那份就是我们即将要签署的保密协议。你是公安大学优秀毕业生，是当时季琮伟厅长大力推荐的人才，本来可以直接进入省厅，不知为何没有去成，我当时也怕你因为事故会丧失一部分的敏锐的触觉和能力，但经过多日的考察，无论是你的观察能力还是分析能力，你都完全有能力胜任那个职位，而且你刚进警队，还未养成一个警务人员的基本素质与气质，可塑性极强，也不会被轻易发现身份，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加入我们的A63卧底计划。”他拿出一沓合同，放在尚早的手边。
而她一时还未缓过神来，因为猜出任达和廖为时的关系，潜意识一直告诉她也许是有什么任务的，但她万万没想到竟是去做卧底。
自从车祸醒来后，她先是被喻时承拉入警局做了服务人员，却又莫名介入一案，现如今又被通知要去做卧底，她只觉得头脑里所有的一切都错综复杂。
“为什么选我，我不会防身......胆子也小，更何况......这件事我是被迫领上路的，我从来都没有主动说过我想做卧底。”她有些语无伦次。
任达一字一句答道：“卧底，在智慧和力量的权衡中更倾向于前者。这件事，不由得你同不同意，你只要是警察队伍中的一员，就必须接受所有的调配，你现在已经知道了A63计划，这条船你是下不去了，尚早，你必须要接受。”
廖为时瞄了一眼后视镜，见她有些魂不守舍，于是道：“你可以不接受。”
任达听到这话正欲驳斥，见到镜子里廖为时那带有暗示性的眼神，压下脾气没再说话。
他继续道：“你说的很对，你胆子太小，力气也不大，跟踪能力一般，推理能力中等，最基本的警员素质也缺乏，任局挑你不过是因为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顶替人选，你如果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我们不强求。”
廖为时虽说不是心理学专业出身，但到底也能洞察人的某些性格，他见之前尚早对他的有些质疑有些咄咄逼人之势，举手投足也有些傲气，更不必提她凌晨壮着胆子跑来案发现场，觉得这人似乎有些心高气傲，所以决心激她一激。
尚早虽对别人的心理能洞悉透彻，但偶尔会迷失在自己的想法里，加上廖为时性格本就冷漠，尚早早就吃了不少这种瘪了，他这一激倒使她心气又高了几分。尚早也能明白，任达说的对，既然他把计划全盘托出，就没有让她回头的打算，只不过她暂时还无法接受，只得说再考虑几天，以此搪塞过去。
在路上，她又询问这件案子。
任达皱眉道：“这案子来得实在是蹊跷，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应该是有人故意栽赃，为时这一年在牢里又没有什么仇家，就怕一种可能，他的真实身份遭到了许博那方的怀疑，不过许博这人一向阴险，警方多次搜查不到他的证据，如果他真的怀疑廖为时，恐怕不是栽赃陷害这么简单，这案子想必是另有其人。”
“那廖为时，你那一年的牢，是怎么回事？”
他目视着正前方，道：“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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