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梁珍分手前奏
“这辆车到哪儿下？”
梁珍突然想起什么，忙问旁边的痘痘女孩
“先送emma回家，然后送我们到地铁站，你家在哪里？ “
梁珍发现离家最近的下车点也得坐三站地铁。
“你是编导吗？”
梁珍询问。
“对啊，我叫何丹婷，叫我小丹好了。你叫什么？”
两人闲聊几句便不再作声，车内静下来，只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商务车从酒店出来，右转进入越秀南路，两分钟后左转进入中环南路，车子行驶了一刻钟，梁珍听见轻微的鼾声，她把视线从飘雨的车窗外转进车内，除了司机，其他人都睡着了，车子顶着寒风呼呼地往前，刑喆的面孔不断在梁珍脑海闪现，她不明白刑喆为什么狠心到一个电话都不打给自己。车子行驶了半小时，进入广益路，梁珍也睡着了。
梁珍迷迷糊糊听见有“咔吧咔吧”吃薯片的声音，梁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头靠在小丹的肩膀上。她轻轻咀嚼着薯片，右肩膀保持不动，让梁珍安稳地靠着，薯片盒搁在包上，她用左手夹起薯片送进嘴里，然后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看见梁珍醒来，她转动下自己的左肩膀，脑袋也跟着转了几圈，拘谨着伸了一个不让薯片盒掉落的懒腰。梁珍面露歉意地对着小丹笑了笑，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说些感激的话。小丹把薯片盒递过来，梁珍礼貌地拒绝。三个小时的颠簸，加上车子的汽油味，让梁珍的胃里极度不适。
车子在高架上飞驰，两旁楼宇的招牌和灯箱在身边“唰唰”闪过，晃得梁珍头昏眼花。半小时后其他人陆续下车，只剩下梁珍和痘痘女孩。
“你来明星多久啦？“
小丹主动挑起话题。
“快一年了！你呢？“
“三年半！不过我打算辞职！“
梁珍不敢相信小丹会放弃天籁美声的编导职位。
小丹看着梁珍惊异的表情似笑非笑，
“还没转正呢吧？别以为这是多么高大上的职业，不过就是一份工作罢了！”
小丹看着梁珍还是一脸疑惑，决心好好开导开导这个懵懂的小姑娘。
“去年我就想走了，上海最冷的那天录的总决赛，我们组作为最核心的团队连庆功宴都没吃，就拖着十几大箱子素材送后期，为了赶播出，Vivian还让我们在后期公司附近找酒店住半个月，我们找到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都没有找到一家有空房间的酒店，那天正好下过雨，夜晚又湿又冷，我们就在室外暴走了一晚上。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工作意义何在？“
小丹说完拉起自己的裤腿，梁珍看到小丹的小腿水肿得厉害，还有透明的脓液渗出，因为护理不得当，甚至小腿有几处溃烂的伤口。小丹看把梁珍吓得不轻，又放下裤腿。
“长期熬夜通宵，心理压力大，导致我内分泌失调，皮肤系统比较脆弱最先遭殃！你还年轻，还有选择的机会，别把青春葬送在这种地方。你再看看大腹便便的张总和满身名牌的vivian，我们像啥？不过是被压榨的民工，有钱人的棋子，资本家的挣钱工具。“
梁珍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还好我有刑喆“，她坚信自己不会像小丹这么落魄。
车子在静安寺地铁站口停下，梁珍和小丹挥手告别。从静安寺到中山公园只有两站，拥挤的人群把梁珍挤进挤出，到了中山公园站，梁珍终于可以松口气。
从中山公园站望出去，是一栋龙之梦商城，商场外墙贴着巨大的LED屏，屏幕上播放着上海最有名的地产公司“徐居安行”新推出的长租公寓项目——“美丽人生“单身公寓。
公寓装修温馨舒适，是时下最流行的极简风格，木质地板为黄色，大面积地呈现暖色调，完美地稀释掉蓝白色调给人的高冷感觉，而是屋子整体显得自然清新，阳台立着丰富的盆栽，众多的绿色又让让整个房间看上去很温馨。
地铁开起来，灯箱里的图文广告紧贴着车厢快速闪过，窗外时而出现一些比轨道还矮的平房，时而突然戳出几幢高楼，梁珍在这些忽高忽低的建筑中穿行，像是坐上了前往未来世界的列车。
车厢内人挨着人，有的玩着手机有的睡觉，每一个人是一座孤岛，如此靠近却又如此陌生。梁珍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无所事事，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拿起手机，假装自己很忙。
从延安西路站下来，路上的人行道很窄，仅仅能通过一个人，五六步就有一棵梧桐树，大多光秃秃地站着，路面铺满了黄黄绿绿的叶子，行李箱不好拖着走，梁珍只能换着手提，走了不到百米，梁珍便停下来休息。这样走走停停，竟然用去半个小时。
过了两个红绿灯后，梁珍在内环高架桥下停下，紧靠着全季酒店拐进去，走过两排楼房，才到梁珍居住的地方。她住的房子是13楼，商居两用，专门出租给刚大学毕业的学生，采用床位月付制，梁珍住的是四人间，每月八百。由于房租便宜，设施自然跟不上，电梯经常坏，煤气说没就没，好在这些租住的年轻女孩，都不想做饭，房子有问题她们能忍则忍。由于靠近内环高架和延安高架交汇处，每天汽车发动机的噪音、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不绝于耳，梁珍早早被吵醒，又无力早起，只能半睡未睡地赖在床上，将就度日。
还好今天的电梯没坏，梁珍松了一口气。刷了卡进入房间，两副双层铁架床，总共四个床位，东西方挨墙而立。房间内很脏乱，床位上的被子都没有叠放整齐，横七竖八地歪斜在床上，跟几件五颜六色的衣服卷裹成一座小山，有的被角掉下地，像达利的钟。
梁珍拖着行李箱走进最里面靠窗的下层床铺，窗台上两盆枯死的植物与干透的土壤融为一体，已经无法分辨花的品种。旁边放着洗漱用具，床上有几包吃剩的薯片和零食。梁珍厌恶地把它们推开，她揉着酸痛的手臂，坐在床上发呆，刷朋友圈，发呆，刷朋友圈。
梁珍趴在阳台上，看着密密麻麻闪烁的汽车尾灯。她翻找通讯录，上上下下翻了好几遍，终于想到和Jessie一起喝过酒，她做什么的已经不记得了。她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是随口一问，并不抱多大期待。
梁珍：喂，Jessie，最近忙什么呢？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火锅？在国外，度蜜月，什么时候结婚的？没在朋友圈看到啊。还没办婚礼啊，什么时候办？这不是给你打了吗？哪儿有那么久？那你以后不工作了吗？去男朋友公司上班？你们要创业啊！回老家？不回上海了吗？哦，啊，恭喜恭喜啊。那你们玩得开心点儿。拜拜！
梁珍刷起朋友圈。看见小麦转发了正在制作的节目推文，打开链接看到一连串的土土的IT直男脸，完全没法跟《天籁美声》的明星颜值比，还有一堆的词，梁珍看也看不懂，刷到一半关掉文章。小麦是上个节目外聘到组里的后期编导，看起来很随和。说不定她愿意一起去吃火锅。梁珍此刻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个人一起去吃火锅。她提心吊胆地拨通小麦的电话。
梁珍：喂，小麦，干啥呢？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火锅，节目不是今晚播吗？怎么还要改？下一期？啊，庆功宴乱糟糟的，菜也不好吃。应该快转正了吧！好吧，那你忙吧，不打扰了，忙完我们一起吃饭哈。拜拜！
梁珍打开微信，邢喆还是没有回复，点开朋友圈，邢喆和艺人部周经理在飞机上的亲昵自拍醒目的出现在第一条。
配图文字：这是我作为艺人的第一份工作，还请大家多多关照！特别感谢周妮姐的安排和付出，以后工作事宜烦请联系周妮 13677256539。
梁珍脑袋“嗡”地一声，她把手机甩到床上，电话震动，梁珍扑上去抓起手机，原来是蒋艳玲的视频邀请，梁珍赌气不理睬。梁珍往行李箱塞了几条裙子，抓起手机，拖起行李箱离开。楼下有一家麻辣烫店，座位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人，每个人都有伴儿，梁珍不想成为怪物，她把麻辣烫打包带走。
只能去男友宁伟那里了。她想。
梁珍花了五十四块钱打车到男友的住处。敲了门，没人应。梁珍把包翻个底朝天才找到钥匙，她开锁进去，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原来是两室半厅，一个房间被改造成了客厅，空间被拓展开，简约的宜家装修风格，两个人住很舒服。梁珍把行李箱放在门口玄关处，提着麻辣烫来到客厅，沙发积了灰，梁珍也不管，一屁股陷进沙发，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麻辣烫很快被一扫而光。她站起来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可乐开了盖，又重新回到沙发，边喝边玩起手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皱着眉头，似乎在做一个不好的梦，但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醒来。
重重的摄像机帆布包被轻轻放在地上。一个三脚架靠在墙边，一只手来解梁珍衣领间的扣子，梁珍突然惊醒，她揉着眼睛。
梁珍：回来了？
男人微笑着，他叫宁伟，是个台湾人，四十岁左右，长得身宽体胖，从脸上看出来他为人和善，长年带着微笑，不经意间流露出婴孩般的软弱与稚气，你会想到“不愿意长大”这个词。他的语调绵软，给人一种宽厚的印象，但暴躁的脾气会使他不经意间发怒，在你的心窝上猛戳一刀。
宁伟：吃过了？
梁珍：你吃过了吗？我陪你去吃。
宁伟（抱住梁珍）：待会儿吧，洗澡完之后我们都会很饿了，你想吃啥都可以。
宁伟亲吻梁珍，手上也没闲着。
梁珍（推开宁伟）：别这样——
宁伟：怎么了？
梁珍：我大姨妈来了。
宁伟：不是刚来过吗？
梁珍：可能睡太晚了，有些紊乱。
宁伟（抱住梁珍）：那没关系，我们——
梁珍再次推开宁伟，有些用力，宁伟从沙发上滚落下去。
梁珍：我不舒服——你，没事吧？
宁伟爬起来不说话，气呼呼地钻进卧室，打开电脑的“吃鸡”游戏界面。梁珍从身后搂住他脖子。
梁珍：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我们明天好不好？你饿不饿，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
宁伟：你不是要减肥吗？
梁珍：我陪你吃。
手机响起，是宁伟母亲的语音提示。宁伟接起电话，放在耳边。
宁伟（粗暴地）：我刚回来，累着呢，我吃饭去了，晚上再打电话。
宁伟（瞬间切换成柔和的语调）：不用了，我减肥。
梁珍：你别这么小孩子脾气好不好？怎么回来就像个小泰迪？
宁伟：你不是喜欢吗？
梁珍（松开宁伟怄气扭过去坐在床上）：我棚录了一个月，每天忙到半夜三四点才睡觉，坐汽车回来，头晕脑胀地。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宁伟霍地一下子站起来，要说什么，手机再次响起，宁伟听完语音，对着手机大喊。
宁伟：我还没吃呢，视什么频，你让我安安静静吃个饭行不行，求你了，妈！
宁伟（对着梁珍）：那你关心过我吗？我每天跑来跑去日晒雨淋的，你来电话只是你想吃什么，你想喝什么，想去哪里玩。我一个月见你一次面，你住一晚就要走，你当这里是酒店？
梁珍：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要是你有本事帮我转正，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宁伟：那你自己找个有本事的，别赖在我这里。
宁伟坐下来打自己的游戏。
梁珍：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想找个发泄工具……
宁伟（再次站起来）：好像你多高尚似的，别给我来这套。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有需求不是很正常吗？吃的穿的全是老子买的，让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还不愿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搬？
凶猛的争吵之后，宁伟又是道歉又是哄骗，梁珍还是妥协了。穿上衣服，宁伟提出去吃火锅，梁珍感觉到这是一种明显的交易，这交易让她恶心。她说不吃了，宁伟嫌弃她作。宁伟叫了烧烤，一个人滋滋有味地吃起来。半夜，宁伟呼呼大睡，梁珍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站在马路边上，风使梁珍的脸干涩。她再次陷入迷茫中，整座城市已经入睡，只有高耸的办公楼里零星透出的白光，和头顶暖暖的黄色路灯陪着自己，她想起那条关于美丽人生公寓的广告，难受和悲伤一起涌过来。
这时李莫的微信头像亮起，对话框出现两个字：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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