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驯养
利小弟满三岁时被利初华送进了幼儿园。
利采弥在同小区的大妈大姨大婶嘴里听多了幼儿当街被偷被抢的事件，林恺钊和利初华也没少嘱咐她要小心，再说她自己都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在这三年里为保险起见，除了偶尔带他去林家找林佐希，去到最远的地方也仅仅只是楼下的花园和小区外的广场。
因而利优弥甚少和外人相处，性子有些怕生。
刚去上学的那几天里他一直哭着要找姐姐，哭累了就怯怯的闷在角落里，谁搭理都不给予回应。
他早上红着眼睛去上学，晚上肿着眼睛回来。
利采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数次想说“要不这个学咱别念了”，她却心知弟弟早晚都要独立成长，此时不该干预，能做的只有默默守护。
另一方面，利初华更加的忙碌。
房贷、生活开支、两个孩子的学费，三大重担差点压跨了她的双肩，她开始夜以继日，夜不归宿。
家里的开销有大半是从利采弥手里花出去的，她自然清楚家里日渐拮据。
经过深思熟虑，利采弥敲响了利初华女士的卧室，二人商议许久，决定辞退继李嫂后请来的孙嫂，从此不再请保姆。她则去读最靠近利优弥所在幼儿园的初中，以便早晚接送弟弟，从此由她来全权负责他的饮食起居。
如此一来，她和林粟二人就分开了。
粟静和林佐希去的是另一所更大、人更多的中学，她在附近就读，平时只需步行，而他们的学校坐落在城西，公交要搭六个站。
这日周六，利初华罕有的休息。
上午时分，莫妈妈带着女儿前来做客，两位妈妈聊了没几句想法就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动身去林家探望恩师。
莫妈妈笑眯眯地说道:“采弥，小雪有些头晕，我打算将她留下来，你能不能替我陪陪她。”
啊？莫雪和满脸不解，她不晕啊。
莫妈妈拍拍女儿的手，脸上笑容柔如春风，手下悄悄使劲狠狠掐了她一把，眼神里暗藏威胁。
莫雪和立刻虚弱的扶额，垂首低眉，一副“哎呀我头好晕好难受”的模样。
利初华拉着小儿子的手，淡淡的道:“餐桌上有钱，想吃什么就下楼买。”
她的话意为好好待客，显然早就打算让她留下来。
“好的，我知道了。”
利采弥目送她们离去，屋里只剩久未见面的小姐妹。
莫雪和长相极为出众，乌发如云，目若星辰，貌比雨后清荷，肤似羊脂莹玉，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家闺秀才有的柔美与涵养，光是那份雅致的气质，就知是非普通家庭能娇养出来的女孩子。
这是别人眼里的莫雪和，令人望尘莫及。利采弥这种和她在穿开裆裤时期就认识的人，眼里看到的又是另一个莫雪和。
她家母上一离开，莫雪和火速摘下温婉顺从的面具。
“都上初中了怎么还是这发型，绑了这么多年，亏得你看不厌。”
边说边不客气地揪住她一边的辫子，面露嫌弃。
利采弥抽回头发，不服的辩解:“谁说，我也经常换发型的好吗！”
“哦，高低双马尾轮流着绑就算换发型了，你当自己还是小学生吗？”
……无法反驳。
利采弥抽着眼角去开冰箱，回来时莫雪和已经大大咧咧的躺在她床上翻她的小书桌了。
她将水杯放到她手边。
“喏，听说你要过来，早上我特地去买了你爱的鲜榨橙汁回来冰上。”
“我现在是特殊时期，喝冰的会肚子疼。”莫雪和苦下脸，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杯中的橙色液体，幽幽一叹，“唉，女孩子就是辛苦，下辈子做个男人好了。”
“怪不得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别突然说冷笑话。”
“并没有。”
莫雪和抬头打量她，估摸着她和自己差不多大，问道:“那什么，你来例假了么？”
利采弥点头，半年前就来了，当时孙嫂帮她买了卫生棉回来，学校里的女生指导老师也开过一堂关于这方面的女生公开课，初次经历这种事情虽有惊慌，却没有不知所措。
莫雪和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除了纸笔文具之外的东西，无趣的倒回床上。
“我说你啊，除了学习之外就是陪你家七月，生活不会无趣吗？下次我带点好玩的东西给你。”
这样都已经很忙了，哪里来的时间觉得无聊。
“你可别带奇怪的东西来啊，被大人发现的话，就算我说是你带坏我的他们也不会相信。”
“我哪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莫雪和翻了个身，半趴着抬眼瞧她，“对了，那个叫粟静的家伙跟林佐希关系不错，而你小时候又经常待在林家，应该也认识那小子吧？”
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利采弥心里咯噔一声。
“认识倒是认识，怎么了吗？”
莫雪和没有即刻回答，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面目狰狞地叮嘱道:“那个眼镜蛇的性格你也有所了解了吧，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记住，没什么事你就别和他走太近。”
语焉不详中，显然是掩盖了一些秘密，不过和粟静有关的事情嘛也不需要多问，看看他怎么对待林佐希和自家弟弟就能摸索出个一二三来。
利采弥同情的看着她，随后光明正大的幸灾乐祸，笑容却僵在半途。
“……这不太可能，他就住在这上边。”
她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莫雪和顺着她的食指仰头，而后同情的回望，脸上带着和她刚才同款的幸灾乐祸牌笑脸。
下午，莫家母女归了家，利初华有事出门。
在林家和林佐希玩野了的利小弟不甘心闷在家里看动画片，摇着他姐姐的手撒娇。
“姐姐，我们再去找希哥玩嘛。”
“不行哦，姐姐还有作业没有写。”
“那哥哥今天来我们家吃饭吗？我保证这次也不跟妈妈说哥哥来过我们家。”
“他上次不是说了吗，他最近很忙的。”
利优弥扁扁嘴，失望地转头看电视。
过了两分钟。
他期期艾艾的问:“姐姐，真的不叫粟哥下来吃饭吗？”
利采弥正在做家务，耐心的道:“嗯，叫了他也不一定有时间来的。”
——
又是两分钟过去，利小弟皱着小脸，趴在沙发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姐姐，真的真的不叫粟哥吗？”
“是啊。”
——
五分钟溜走。
“姐姐，真的真的真的不叫粟哥吗？”
“……对。”
——
十分钟。
“姐姐，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他停下喘气，掰着手指头数，小声嘀咕，“咦，刚才说了几个？”
纠结了一会，利优弥眨了眨卷翘的浓睫，拉住她的衣摆摇啊摇，扬起小肉脸:“姐姐，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叫粟哥下来吃饭了么？”
他怕自己又给忘了，每说一个真的，他的右手就折一根左手指数数。
遭遇弟弟卖萌的会心一击，利采弥这个宠弟狂魔的理性哪里还抗得住，血条蓝条霎时归零，用力保证道:“叫叫叫！别说粟静，你想叫粟吵姐姐都给你请来！”
……话是这么说了，然而理智回归时，利采弥不禁踌躇。
这么久了她早就看清了，粟静那家伙在对她弟弟恩威并重的□□着，俗称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真真切切的把她弟弟当成丞相三号来驯养。哄得七月对他是亲近得不得了，实在是太可恨了，咬牙！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唉，不过这既然是可爱的弟弟的请求，让他失望就不太应该了。
利采弥抓着窗沿探出头，楼上的窗口亮着柔和的灯光。
她不再犹豫，晃动着手中的丝线，寂静的深夜里，清脆的铃铛声细细的流入耳中。
不多时，绳子传来紧绷感，手一松，绳尾的纸条被抽了上去。
纸条再次下来时，“七月说想见你”一行字后面紧跟着“知道了”三个字。
次日，利优弥早早就定不下心，隔个几分钟就往厨房里跑问他哥哥什么时候下来。
昨晚虽然没有说时间，但是也没有明确的拒绝，那他就八成会来。
利采弥揉面准备做南瓜紫薯馒头，好笑的安抚他:“午饭的时候应该就来了吧。”
然而过了饭点还是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利优弥闷闷不乐的戳着碗里的青菜，她给他夹了一块香煎五花肉，柔声道:“七月，怎么不吃？”
利优弥撅起小嘴:“太烫了，等等。”
他是猫舌头，吃不了太烫的东西，况且现在又是夏末，她们家的空调前两月就坏了，现在的经济条件还不允许换上新的。
“你等等哦，姐姐去房间里拿风扇出来。”
落地扇搬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看见小家伙手里端着粟静以前常用的绿花小碗。
他从自己的碗里匀了些饭进去，每样菜都夹上一些，过后再把碟子周边的菜铺过来掩饰，不一会，热乎的饭菜将小碗填了个七七八八。
她缩回自己房间里，重重地咳嗽出声，慢吞吞的拖着脚步出去时，小家伙乖巧的坐在桌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绿碗也不知被他藏在哪里。
利采弥装作不知，心里却郁闷得要命。
弟弟为什么要对那个混蛋这么好！
粟静你这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弟弟都没给她夹过菜的啊啊啊啊啊！！！
五点过七分，利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利采弥继续拖地，扭头:哼！没听见！
利优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过来，口中难掩兴奋:“姐姐～姐姐，哥哥来了，你快去开门啊。”
……好吧，既然是可爱的弟弟的要求，那么当然得让他如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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