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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朝歌(二)


  朝歌忧思多,暮歌无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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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数日的雪,终是停了。

  疏木棱棱,雪覆在枝丫上,一树漆漆一树皑皑。

  静夜辽阔,星子熠熠的。

  揽狐靠在榻上望着天。

  一只红泥小炉,置在近旁,小火焙着,醉人的温香。

  浅碧躬着身子过来倒酒,听见揽狐讷讷地问,”你还记得阿娘的脸么?“

  浅碧握着炉柄的手顿了顿。浅白微浊的米酒细细的渡到杯里,手心一点点烫起来。

  “娘娘天人之姿,浅碧怎会不记得。”

  杯子递到揽狐手边,她却没接,望着浅碧,”阿娘大约却记不得我了。“

  浅碧心下酸涩,握着揽狐的手,柔声说:“怎会,娘娘一定日日念着谷主。”

  揽狐摇摇头,笑起来,尝了口酒,又烫,又苦。

  她披散着发,只着着内衫,衣带松松的散着,襟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唇,被酒灼了,生出妖异的红。宛然,是雪夜里迷魂的魑魅。

  浅碧别开眼去,这样的揽狐像极了曾经住在紫云宫的那位娘娘,只是那位娘娘总穿着淡色衣裙,不若揽狐这般恣意。浅碧还未离宫时,远远的见过她,簟纹灯影里,她点燃一笼香,惘惘的望着窗外,眉间一抹轻愁,好似在等谁。偌大的皇宫,还能等谁?

  浅碧叹了口气,去柜子里取了一套衣裙,放在榻上。

  “谷主,你明日要去仰风堂了。浅碧为你做了一套女子衣衫。”

  揽狐如梦初醒,看着眼前素净的裙衫,天灰色的纱,雾蓝色的束腰,裙摆上绣着一朵纤巧的睡莲。

  渐渐的,揽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蜷着食指,轻佻地从浅碧的颊边刮过,”还是你对本座上心。“

  *

  翌日,浅碧替揽狐绾发,满头青丝挽成一个垂垂的髻,为了显得凌乱又勾出许多发丝来垂在鬓旁。

  待揽狐换上那身天灰色的纱裙走到殿中,十六位舵主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女子蝉鬓纤腰,又透着一股叫人怜惜的憔悴,哪还是那个金刀饮血的上官揽狐。

  众人心下暗叹,果真是人靠衣装。

  ”主上,混元丹。” 弈凤步到殿前,呈上一只木匣,一枚小巧的紫色药丸置在锦布上。

  上官揽狐立在台阶上,眸光肃穆,“很好。”

  曾朔芳眉头微蹙,迟疑地问: “主上,混元丹能暂时荫蔽住阙月的功力,但是万一在仰风堂遇到危险…… “

  上官揽狐打断他, “本座自有分寸,” 利落地接过丹药,仰头,入腹。

  去战雍山的路上,揽狐与童小凤坐在马车里。揽狐头一回坐马车,颠颠晃晃,竟比骑马还累几分,不由得生出一股腻烦神色。

  童小凤何等精明,按着揽狐的肩,轻声说:“主上,女子都是坐马车的。“

  揽狐抬眼看她,悄微地点点头。

  童小凤挪近了点,伸着头,低低地问,“主上,那些书……可看了?“

  揽狐蓦地抬眼,一丝隐忍的狠。

  童小凤往回靠了半尺,嗫嚅道:“是属下…属下僭越了。”

  沉默了片刻,童小凤说,“今日虞朝歌在镇上施粥,待会儿到了,我会将您推下马车去……” 她觑了眼揽狐,改道,“是、是您跳下马车去。总归要有些伤才逼真嘛。”

  平日里最擅言词的童小凤,此刻大气也不敢出。

  许久,揽狐点了点头。

  童小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战雍山位于京郊,大约要赶半日的路程,一路莽草荒山,快到镇上,才有了鼎沸人声,虽不比京城繁华,但商贾吆喝,摩肩擦踵,亦是一派和谐。

  仰风堂借了镇上客栈的铺口施粥,仅是一上午便空了五大缸,此刻已过晌午,仍有许多等粥的人。

  取粥的几个下人迟迟未回,虞朝歌等得百无聊赖,便独自穿过人群去市集。

  战雍山的市集与别处不同,因着地理位置,总能找到许多中原少见的新奇玩意儿。战雍山连着边境重镇雾海关,出关北望茫茫戈壁,再行百里,则直入草原。而那河流稀疏长天辽远的广袤草原上孕育着曾经骁勇善战的云苍。自云苍称臣之后,两国便有了贸易往来。因此,战雍山的市集里常有云苍运来的各种稀奇之物。

  虞朝歌最中意的是一只黄爪隼的标本。铅灰色的颈与翅,尾羽却是孔雀蓝,两只驼色的眼珠子瞪得浑圆,深黄的尖锐的爪与喙因失了水分,褪成了粗糙的浅檀色。

  今日正是云苍商队入城的日子。几个彪莽大汉乱发鬃须,颈围粗布汗巾,脚踏长筒马靴,固于身侧的短柄腰刀锋刃锃亮,仿佛历经大漠风沙的打磨愈加锋锐难当。他们正忙碌地从骆驼马匹的背上卸下货物,毡布一掀,嚯,狮虎兽皮,水晶玉器,尖刀器皿,绣帛锦缎也有数匹,纹路样式都是豪迈的关外景致。

  虞朝歌心道,正好挑几件新鲜物品,给父亲回来赏玩。

  载着揽狐的马车也在此时入了城。

  曾朔芳骑着马,赶至车边,急切地敲着窗棂。

  揽狐抚开帘子,诧异地看着他。

  “方才探子回报,虞朝歌就在前面的市集,马上就到。“

  揽狐颔首。童小凤探过身来,给她系上准备好的布包袱,软软塌塌的,皆是些女子的衣服和首饰。

  乍的,哨响。

  童小凤忙道:“主上,快跳!”

  揽狐因着混元的药效正是浑身乏力,马车又驶得飞快,一时犹疑。

  哨响,二声。

  “主上!” 童小凤急了,眼看要扑上来。

  揽狐撇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敢推我。

  童小凤闭了闭眼,使了三分内力,兜着揽狐的腰,将她掀了出去。

  娘的。

  好疼。

  她向来有阙月护体,哪里受过这等痛。

  揽狐张着双臂趴跪在路边,脸侧被树枝挂出一道血口子。跌出来的时候,袖子挂在车辙上,倏时撕开半幅,裙摆蹭破半面,双腿双肘染了淋漓鲜血。

  尚未回神,曾朔芳与弈凤等人竟骑着马,朝她踏来。

  她心里切齿,反了你们!

  霎时,尘沙扬起,迷了眼,她动弹不得,隐约中,愈来愈近,听那马儿踢踏,打了数声响鼻。

  有人猛地来捉她的胳膊,再一瞬,便被扯入一个怀抱,腾了空。那人气力很大,她顿时失了平衡,挣扎着去搂那人的肩,头埋入那人怀里,幽幽的云苍沉水香。

  马蹄声渐渐远了,头顶传来焦急的询问,“姑娘,你怎么样?”

  这把嗓子依旧这么好听。

  她艰难地从他怀里仰起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虞朝歌见她嘴唇翕动,不禁紧了紧手臂,侧耳贴过去,“姑娘?”

  揽狐浑身痛得要命,他一使劲儿,正压上她腰侧的伤口,立时锥心。

  她浑浑噩噩的望了他一眼,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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