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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否(七)狐兔之悲


  两天后的早晨,否在家收拾自己的部分行李。眼下她要赶回凌溶市一趟,因为手头工作上急需的一项文件在家中的硬盘里,当初回镇里的时候太过着急便忘了一起带走。

  她提前在医院和医生交代好奶奶,嘱咐医生万一奶奶发生了什么危险的状况,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她的性命先保住,其他的事情可以等否回来再做决定。否也替奶奶临时雇佣来一位照看她的护工,虽然否只是离开两天而已,可她也是一万个放不下心。

  那天,撞鬼的否后来晕倒了,她清楚地记得晕倒前与魔鬼面对面的情景。黑压压的鬼脸、狰狞的獠牙,还有那双对视一眼便被抽空灵魂的恶魔之眼……

  否尽量不去回想,也不去猜测那是不是真实的,就当自己是因为气愤过头而产生了幻觉吧。反正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时间久了,对于这些也便麻木了。

  而接下来又是一段长达4个多小时的路程,否为了防止上一次的煎熬再度发生,她特意头一个晚上使自己整宿都沉浸在网络工作里,以至于现在她便已经睡意阑珊了。

  转眼,否背着书包坐上了回凌溶市的大巴车,幸运地又抢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椅。更幸运的是,她一沾座椅便困得昏睡过去了。

  这一路车子走走停停,否实在是太困了,浑然听不到周围乘客们的喧哗声。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一时间她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她睡眼朦胧,躯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变得有些僵硬不适。

  她望向窗外,车子已经行驶到凌溶市里了。映入眼帘的是久违的街景,川流不息的街道烘托出快节奏的生活。走在高楼大厦下的每个人都是一本不被他人阅读的书,否忽然很好奇他们的生活,他们会蕴藏着什么故事,是不是也会像自己一样充满了苦涩。但是转念一想,别傻了,至少人家还可以潇洒的走在阳光下。而否,甚至连走上大街的勇气都在逐日消失了。

  否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十分钟后,大巴车在终点站停下了,这次否故意等所有人都先下车她才下了车,这样便可以避免与其他乘客的触碰。

  当否站在房门前准备开门时,惊讶地发现一旁镶在墙壁上的收件箱上,竟摆放着一个已经有些落灰的小药瓶。

  否怔住,停下了手中开门的动作,她嘴唇微微发颤,将小药瓶摊开在手掌中。否太熟悉它了,也太熟悉它的主人了。

  是瑶来过了。

  否恍然大悟,大概是瑶知道她的药快吃完了,便亲自来送药给她。可瑶一定没有猜到否没有在家,但是为什么瑶不给否打电话呢?这么久了一条信息也没有给否发过,整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难道瑶真的一直在生否的气,还没有原谅她吗?那为什么又要送药来?

  否拿出手机,手指却停在了通话键上。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给瑶播去一个电话。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不知道要说什么。很怕听到的是对面冰冷的话语,否不知怎样面对,她的情商显然已经在渐渐退化了。

  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否还是关心她的,对吧……

  否推门进了家,屋里的空气因为长时间没人回来过而变得有些清冷。她拉开窗帘,让下午的阳光充分照进了屋里,并且打开窗户通了通风。

  身体因为在车上太久没有换过姿势,感觉有些酸痛。她坐在床上脱掉了假肢,最近习惯了天天佩戴假肢,反而适应了它,左腿末端似乎也不再有疼痛感了。

  否躺在床上空洞地望向天花板,闻着自己被褥的味道。虽然这只是她租来的房子,容海镇的奶奶家才是她真正的家,但是或许她还是更偏爱这里。至少这里没有她曾经的恶梦,而容海镇甚至每一寸土地都曾给予过她伤害。

  否对家乡是憎恶的,所以她并不频繁回去,即便回去也几乎不出门,她不愿让任何邻居看到她。毕竟否在镇子里,大家看她都是和魔鬼一视同仁的。

  不过丧了这么久,今天还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不是吗?

  瑶还是挂念着她的啊。

  她起身一蹦一蹦地来到书桌前,吃掉了瑶送来的药片。却忽然想起玄说过让她暂时不要再服用这些药了,否猜想或许医生说话办事都是谨慎的吧,再没有任何一种药更能让否安神了。

  次日凌晨,天未全亮,否还在睡梦中,床头柜上的手机蓦地响起!吓得否一个激灵,她不耐烦地把手从被窝中抽出来。由于屏幕太过刺眼,她直接接通了电话。

  半晌,否只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便平静地挂掉了电话。

  她面无表情地从被窝里坐起身,紧接着,两行眼泪以光速从眼中飞流下来。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告知她,奶奶刚才血压和心跳一度下降,经过一番抢救才保住了性命。可惜奶奶却丧失了自主呼吸的能力,医生只得给老人家用上了呼吸机。大概奶奶撑不了太久了,医生希望否尽快赶回来。

  否低下头,五官不由地皱成一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她的心太痛了,这种眼睁睁看着唯一的亲人离去却无能为力的无助感,仿佛一把尖锐的刀,一刀刀刮着她的骨头一样令人生不如死。

  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对不对,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对不对。

  她想大声呐喊,她想立刻跪在奶奶的床前摇醒她,哭求她能不能放慢脚步不要着急地离去。

  长这么大,否从没有领悟过“离别”一词的含义。妈妈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也是在她没有记忆时出走了,所以真正至亲的父母都没有给予她感受离别的机会。而面对上学时候的毕业,如果说这也谈得上是一种离别,那否可能要重新定义这个词本身具带的情感了。

  可现在,否似乎终于领悟了,原来离别是痛彻心扉的。于是,她抱着双臂开始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她哭到哽咽也哭到喘不过气。否用拳头用力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却也无济于事,窒息的感觉要将她置于死地。

  她再无睡意,起身蹦着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这个被上帝遗忘的女人,再一次声泪俱下。

  明明前天晚上走出病房的时候奶奶还好好的,为什么偏偏选择在否离开后她发生了这样的状况。无非是命运又一次对她不怀好意的玩笑,否到底是看透了,她不被允许得到一丝快乐,否则下一秒命运就会反手回赠给她一个巴掌,扇得她瞠目结舌。

  否不敢再有多余的情绪,往后她只能如履薄冰地活着。

  窗外的天空完全亮了起来,而直达容海镇的大巴车只有下午才会陆续发车。

  否突然退缩了,她忽然很抵触回去镇里,抵触回到冰冷的病房,听着钟表的指针滴答声伴随着奶奶一点点逝去。她要如何一个人面对这样残忍的时刻,否越想越不敢想。

  这么多年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无比渴望有一个肩膀靠一靠。

  否再顾不得形象,整理好自己与背包,像一只丢了魂的小鹿,惊慌失措地跑上了大街。凛冽的空气将否的脸冻得红通通的,呼出的哈气仿若她被吸走的灵魂,逐渐消散。

  时间尚早,街道上还算冷清,否伸手拦截了一辆出租车。

  她想都没想,直接向出租车司机报出了瑶的地址。

  这样的时刻,她居然想到的只有瑶。再也管不了瑶生不生气了,她好像只有瑶了……

  二十分种后,否红着眼睛站在瑶的门前。想敲门的手在空中停了又停,心脏砰砰地强烈跳动着。

  终于,她的手指关节在门板上落下了。她盘算着这个时间点,瑶是不是正在吃早餐准备上班了。否也不知道见到瑶要说些什么,曾经最亲密的人此刻却好像变得如此陌生。

  否正内心忐忑着,“吱呀”一声,门开了,瑶充满疑好奇的脸出现在门开启的瞬间。

  否静静地望着眼前好久不见的瑶,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酸涩的感觉从胸口向上翻涌,侵占了她的鼻腔,泪水全被堵在胸膛里了。

  “否?”瑶不禁惊呼出来,本来就已经很大的双眸此时睁得更大了。

  她震惊地双手捂住了嘴巴,大概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间否会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视了几秒,一个红着眼睛没有表情,眼底却尽是悲伤;另一个讶异的瞪圆了眼睛,手捂住的不仅是嘴巴好像也是惊呼的冲动。

  空气中悄然生成了一种难以言语地气场。

  打破这尴尬气氛的是瑶,她放下了双手,眉头舒展开来,豁然的喜悦爬上了她的脸。否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瑶就忽然毫无预兆地扑了上来抱住了她,险些将她撞翻。

  “否!”瑶的双臂紧紧环住了否的脖子,勒得否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又惊又喜地低声呼喊否的名字,否不作声色,傻傻地任由她抱紧,内心却波涛汹涌。

  紧接着,瑶转变了声音。她居然低着头,顶在否的耳朵旁,滚烫的泪珠低落在否的勃颈。

  否不明白瑶这样的转变是为何,一时间慌了伸。

  “对不起……对不起,否……真的真的对不起……”瑶闷声地哭着说,“我真的没想到会那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到你的,我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你,我害怕……对不起……”

  瑶恸哭着,肩膀随着抽泣一起一伏。她松开否,否看到她布满泪水的整个脸颊,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样闷着疼。她微启嘴唇,从没见过这样崩溃的瑶,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

  “我也没有想到那个玮医生会说出那样的话……对不起,我一定让你太难过了,我以为我要失去你这个最好的朋友了……原谅我真的不敢去找你,可是我一直在等你原谅我啊……”瑶像小孩子一样的哭着,眼泪簌簌地掉在胸前。

  否也很想哭,可是大概是出门前哭得太多眼泪已经干涸了,她只是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扯着僵硬的嘴角笑了笑。

  “没有,我也没有生气……”她艰难地开口,挤出了这几个字。

  与现在这个情景相比,否甚至更希望是瑶在生她的气。而不是像眼前这样,瑶乞求着她原谅,哭得让她束手无策。

  瑶见否笑了,她也微微止住了刚刚的嚎嚎大哭:“那……那你原谅我了吗……?”

  “我根本没有生气。”否说,其实她很想坦白,她不禁没有生气,反而却满是愧疚。

  瑶破涕为笑,她松开了否,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和眼泪。否看在眼里,瑶简直就是一个小孩儿啊。她忽然很羡慕瑶,羡慕瑶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地宣泄自己的情绪,想哭就大声哭,哭过就雨过天晴。而不是像自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恶梦哭也哭不完。

  瑶拉着否一蹦一跳地进了屋里。

  否环视四周,瑶的房子还是以前的样子,是她父母给她买的两居室。装修风格很符合瑶的气质,大方简洁却不失素雅。

  瑶将否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整个人忙得团团转。一会从冰箱里拿出各种水果和零食让否吃,一会又从厨房泡来茶水叫否品尝。

  当否眼前的茶几已经几乎堆成小山的时候,瑶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随手拆开一袋零食大口吃了起来。

  “我刚刚起床正要吃早饭呢,一会还要上班去!你怎么突然跑来啦?你消失了这么久也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你在忙什么啊?害我以为你抛弃我了呢!我也不敢去找你啊!”瑶兴高采烈地说着,“你知道吗?那天你跑走以后,我也气疯了!我像你一样,也抄起我桌上的咖啡,给他泼了狗血喷头!真是气死我了,什么垃圾医生还说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简直一点医德都没有!”

  瑶愤愤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否略微红肿的眼眶。

  否听了她说的话,没有做声,瑶这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你……你怎么啦……?”瑶小心翼翼地问。

  否低下了头,紧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遇到什么事情了吗……?”瑶突然担心地脸都皱在了一起。

  “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家一趟……”否终于说了话,“我奶奶好像不行了……”

  话音刚落,否的眼泪夺眶而出。

  “什么!?怎么了?”瑶脸色一变,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陪我回家一趟吧……”否仰起头,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忧伤的光,右眼尾下的黑痣在泪水中摇晃摇晃。

  也许这就是瑶和否这么多年的默契,瑶不再继续追问,因为她了解否的性格。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给老板打电话请了假,匆匆忙忙的收拾行李。

  否告诉她直达容海镇的大巴车现在这个时间是不发车的,瑶转了转眼珠,给自己的哥哥打了电话让哥哥来送她们回去。否连连拒绝,不想麻烦更多的人,但是瑶安慰她没事的,她说哥哥人很好。

  瑶大概是太了解否了,她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告诉她:“你不要想太多啦,我哥哥跟你一样哦!”

  否吸了口气,忽然想起她们初识的那天,瑶就告诉过她了,她的哥哥也是残疾人。之前瑶总说带否见见哥哥,但也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却因为这样不好的事情要麻烦人家了。

  瑶怎么会对自己这样好,好到让否心生愧疚,却也无能地什么都为瑶做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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