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鸿门宴？
“咦？二哥哥，你倒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林晚和熙和以同样吃惊的表情看向少珩。
“通不通茶道，在我看来没什么要紧。名贵的茶叶也好、街边摊贩的廉价茶叶也好，只要能让吃茶的人身心愉悦，便是好茶。而吃茶人亦需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来回报茶叶。若是心神不宁，满脑子想的都是外面那些俗事，岂不是玷污了茶叶？”
“哼，二哥哥净说些歪理。劣质茶叶怎比得优等茶叶好吃？又怎么能让人身心愉悦？二哥哥这里的茶好，我以后便天天来讨，二哥哥舍不舍得给？”
“哈哈哈，熙和心思单纯无邪，便是每日拿我这里的茶当饭吃，我也舍得。”
熙和嘴上喊着爱吃少珩府上的茶，实际上每次都是来蹭茶点的。常常一盏茶还没吃完，满桌子茶点就都倒进了肚子。少珩总是笑她：再多坐一会，怕是连碟子都要吃了吧？我这王府可不供不起你了，你还是快点出阁，去祸害别家吧！熙和听了也从不往心里去：我才不出阁呢，别人家没有二哥哥这里这么好吃的点心！
熙和从小锦衣玉食，吃的都是上等贡茶，她不能理解少珩说的那些廉价茶叶，明明难吃的很，却如何让人感到愉悦。但林晚懂得。虽然林晚确实不通茶道，但林仕杰以前外出采回来的野茶，回家随便煮了来吃，那种香气便印在了他记忆里。时至今日，仍能令林晚感到无比宽慰。跟父亲一起坐在桌前吃茶、父亲找茬跟楚江流斗嘴的情景，也随着记忆中野茶的香气，飘飘荡荡、一点一点来到了林晚面前。
眼前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恍惚间成了林仕杰和楚江流的模样。林晚对着他们怔了半天，连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进了茶碗里都不自知。
“二哥哥！你看，你的茶是不是太好了，他都好吃哭了！”
见林晚落泪，少珩微微愣住了：“是不是我们哪句话说的不对，惹你伤心了？”
林晚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擦去泪痕，向他们解释：自己只是想起父亲在世时，一家人坐在一块喝茶的情形来。一想到如今再没有家人团聚的机会了，一时伤心，情不自禁就落下泪来，不想却扫了大家的兴。
听林晚说完，熙和也不说话了，噘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哎哎，我可是好茶好风景的招待二位，可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二哥哥，听林晚这么一说，我想到以后要是嫁人了，就不能常常见到父皇和皇兄了。也不能跟弟弟妹妹们一同玩，更不能来你府上讨茶吃……想到以后会变成这样，我就不开心。我不想嫁人，我要一直跟你们在一块儿！”
“疯丫头，你怎么可能不出阁呢？不过你放心，我们长乐公主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没有人敢欺负。以后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谁还敢拦着你不成？”
“那我也不想出阁，我要天天跟你们在一起。二哥哥封了亲王这么久，不是也没有娶亲嘛？干什么非要我出阁？”熙和撒娇地抱着少珩的胳膊，把头靠在二哥哥的肩膀上。
少珩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茶碗来吃了口茶，像自言自语一般：“你是不知道推了亲事，二哥惹了多大的祸……”
“怎么会嘛，父皇不是也没有生气吗？还说让二哥以后自己找个中意的姑娘呢！”
“熙和，我们生在皇家，哪能真的随心所欲？很多事情你不懂，但是二哥告诉你，你还是趁着父皇疼你，尽快找个如意郎君嫁出去的好。”
“为什么呀，我在宫中多陪你们几年不好吗？”
“宫中有传言，大虞上一代国王的残余旧部，从未忘记过我们两国的仇恨，多年来一直妄图推翻现任君主，再度与我国开战。我国为了表示结盟的诚意，已经决定派一位公主前去和亲。如今已是八月，过了年，就要送公主过去了。熙和，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什么？！父皇从未提起过什么和亲呀！二哥哥又在骗我对不对！”
“唉，我倒希望是在骗你。”
“不！我不去！谁爱去谁去！父皇要是逼我去，我，我，我就从城门上跳下去！”
“先不用着急，父皇还没有说让你去。但是你若是不出阁，那就成了宫里最合适的人选了。到时候，父皇也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可是我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吧，我到哪找去啊……”
少珩看熙和那委屈的样子，嘿嘿一笑，林晚知道他笑肯定没好事。果然，少珩一指自己：“熙和觉得眼前之人如何？”
“啊？他呀！唔……还行吧，至少比去和亲好。”
“林晚昨天亲口对我说，觉得我们熙和灵动可爱，我说的可对？”
少珩笑着看向林晚。可是林晚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都什么人啊这是？!说什么请我吃茶啊，敢情是鸿门宴？刚才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到头来还不是给我挖坑！这家人也太阴险了吧！等等，少珩莫不是昨日刚见面，就已经打了这个主意？我真是不该来、不该来、不该来……
“啊？是，在下是这么说的……”
“那正好，你做我们的驸马，留在郊国。以后我们还能时常见面，也能像今日一般吃茶聊天，不是两全其美吗？”
不，一点也不好，我要赶紧离开你们家这个巨大的坑，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见面最好……林晚心里苦，嘴上又不能说。只得推说父亲刚刚离世不到半年，不方便成婚。
“那有什么，你只要先把这门亲事应下来，守孝期满再完婚不迟。如今父皇和母后都很喜欢你，我想他们一定会同意的。再说，我也会去父皇那里帮你说话的。”
不，求你别说话好不好……我想自己静静……
“莫非，你是嫌我们郊国的公主不够好，配不上你？”
“不不不，林晚绝无此意……”
“那就好，我明日便进宫去，帮你提亲！”
王爷，求求你手下留情行不行……
“哎呀，二哥哥，你怎么随随便便就给人家提亲呀……”熙和拉着少珩的袖子，小声埋怨他。
“林公子仪表堂堂，医术高明，白水鉴心。我看你二人是天作之合，怎么能说是随便呢？”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他哪里好了。”熙和嘴上这么说，可又忍不住偷偷瞄林晚。
谢谢你！公主！原来你才是好人！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一点都不好，快点拒绝这门亲事啊！
“林公子医术精妙，却对功名利禄一无所求，心中所欲所求，唯有钻研医术而已。他绝不是攀龙附凤之辈，不会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接近、利用你，更不会伤害你的。二哥哥请他来吃茶，就是这个意思。熙和，我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的，你信不信二哥哥？”
“我当然相信啦！可是，可是，人家跟他又不熟……”熙和躲在少珩的衣袖后面，悄声说道。
“熙和，你两个姐姐，我国两位公主，出嫁前连夫君的面都没见过。更不要说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了，连自己嫁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现在还能自己选，不是很好吗？”
虽然被王爷扣了一堆高帽子，林晚还是很郁闷一进宫就被人家摆了一道。对了，要不然还是回去跟太子殿下说一下吧？说不定他能同意放自己走……林晚此时非常后悔没有跟薛道长在一起，却来了这么个一步一坑的地方。
三人说话的工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少珩便派人护送公主回去，自己拉着林晚一边走一边说话，林晚心里叫苦不迭。
“林公子，长乐自幼受惯了宫里的娇宠，有些喜欢逞强，脾气又倔。但天性善良，活泼可爱，还喜欢打抱不平。希望以后你跟她在一起，能够看在我们郊国的面子上，多加照拂。长乐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就一定会改正的，只是麻烦你多多宽容体谅。”
“王爷，您这是说哪里的话……皇上还未必能同意这门亲事，现在说这些是不是为时过早？”
“父皇虽然嘴上不说，可谁都知道他舍不得送长乐和亲。只是长乐性子烈，找不到她中意的人，她便死也不肯嫁，这才一直拖到了今年。可是若今年再不出阁，父皇也无计可施，只能送她去和亲了。偏偏这时候皇兄把你带进宫来，本以为你跟毓明宫里的人一样无趣，没想到是我想错了，皇兄偶尔也喜欢结交些有趣的人嘛。我看得出来，长乐喜欢你。你说，这难道不是天赐良缘吗？”
不，你皇兄看上的其实是楚江流……而我只是个被你们家人一步一步埋进坑里的意外……
“可是林晚出身寒微，如何配得上公主？再说，我一向闲散惯了的，不愿入朝为官。皇上岂能把掌上明珠交给我这般没有志气的白丁？”
“林大夫。世上之事极少能尽如人愿，长乐现在还不懂，但你我心里都该明白。如今别人都道你是太子殿下的人，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以后必将前程无量。父皇怎么会轻易放你走？就是父皇舍得，我看皇兄也舍不得。”
“可太子殿下同意放我回黎国为父亲守孝了。”
“回去是可以，但三年之后，你还是要回来的。”
“若是林晚不肯回来呢？”
“你可知我国长公主是你们黎国的太子妃？如今我国跟大虞也即将结为姻亲，若是想找你回来，你还有何处藏身？不过，要你回来，也犯不上这么兴师动众。林大夫固然是医术精湛，皇上也爱惜人才，但若是得罪了皇帝，叫他脸上不好看，莫说你一个，就是一百个林晚，也杀得。”
“王爷，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少珩的面色却很平静，毫无波澜。林晚不由得想：这副捉摸不透的表情，是不是他们家男人的标志？
“怎么会？我说过，我很喜欢你，长乐也喜欢你。所以只想给你个忠告：公主的婚事一旦定下来，皇上必定要封你个官职。到时你只管应允，然后回乡守孝就是了，千万不可公然忤逆圣意。我说这些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长乐的将来。林晚，既然你进了这皇宫，又得皇上赏识，很多事便注定身不由己了。你以为我不想放你和长乐远走高飞？我自己，又何尝不想抛了这一身的累赘，去寻一位知己佳人、过潇洒快意的日子？”
“世人便求荣华而不得，在您这里，倒成了累赘。”
“我是跟你有同样的心境，所以才请你吃茶。可惜你是位公子，若是个同样脾性的丫头，我定要娶进府来。在这牢狱一般不近人情的皇城中，能得一心意相通之人，我便甘愿为她守在这牢里，了却残生。”
少珩好像是在跟林晚说话，可又像是在对着自己说。林晚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只好向他告辞，返回了毓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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