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伪装。
云柳摇了摇头，道：“九姑娘已经休息下了。”
尉冶更是不悦，沉了片刻后，又严声道：“我可曾说过将军府中有禁止浪费粮食这一规矩。”
云柳顿时感到一阵惶恐，之前九姑娘是有这么交代过。
正以为尉冶会因此降下惩罚，尉冶再度开口，吩咐道：“把这些热了，让她吃过之后再睡。”
说这句话的时候，尉冶的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严厉。
说完便拂袖而去，依然一脸的不畅快。
这还是尉冶头一回这么关心一个人，如此的不正大光明。
云柳看着尉冶离去的身影，又看看手中的菜品，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将军到底是在生气呢还是在关心？
因为不曾服药，姜淳一的病断断续续的养了数天才见好，也在云烟和云柳的轮番鼓动下终于同意到后院去散散步。
尽管如此，姜淳一还是心不在焉。
算一算日子，距离上次从宫中回来已经过去数十日了，尉冶和公主的婚事也应该定了下来。
可将军府一切如常，并未见任何动静，甚至连一个带喜字的大红灯笼都没有添置一个。
“云烟。”姜淳一知道云烟素日里和楚巍关系较好，于是旁敲侧击的问道：“这些天将军府可有发生什么？”
云烟思索了一番，答道：“并无什么事情发生，公主自上次来过之后便没再来过。”
姜淳一将视线眺望至湖面，清澈的湖面被风吹起阵阵涟漪，一片红色的枫叶被风吹落，左右浮沉的晃着。
她以为到了将军府之后就更有机会接近权贵，能更容易报当年之仇，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把在自己迷失在了这里。
她闭眼自骂了一句：不孝。
“九姑娘。”一道陌生的男子唤声让她睁开眼，凝眸打量着眼前正四下张顾的侍从，确认除了云烟和云柳外没有旁人看到他的行为后，方才从袖口中取出一张褶皱的纸条递给她，尽管如此，他还是压低了嗓音：“这是傅大人吩咐送到姑娘手上的。”
姜淳一一愣，并没有接过，她在想眼前的这个人是将军府中的人还是傅元祁的人，不论是哪一种，这样的人都不应该继续在将军府中待下去。
见姜淳一没有动作，侍从怕别人看到，将手中的纸条塞至她的手上后，急忙撤了。
“诶。”云烟还想叫住他，见他鬼鬼祟祟的便想多问两句，只是一会儿工夫那人便不见了踪影。
云烟再看向姜淳一，她脸上的神情倒是很淡然，慢条斯理的将纸张展开。
上面的字体清秀工整，一笔一划劲道有力，想当年二人一起练字之时她总要模仿着他的笔迹，只是没有一回成功过。
没想到，再次见到他的字迹是在十年后，以这样的形式。
真的是造化弄人，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却不如陌生人。
纸上写着：“墨雨茶楼，每日午时。”
“九姑娘。”见姜淳一望着纸上的字迹发了好一会的呆，云烟轻声打断她。
姜淳一将纸条揉成一团，收紧在手心里，面上依旧风轻云淡道：“怎么了？”
云烟摇了摇头，并不知道九姑娘居然和傅大人还有往来，虽然心有疑虑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姜淳一看穿了她的心思，却也没做解释，只是道：“今日之事，莫要告诉他人。”
这句话，姜淳一是望着云烟说的，因为知道她和楚巍平日里私下会有往来。
云烟和云柳点头：“是。”
简单用过午膳之后，姜淳一便让云烟留意主苑那边的动向，得知进来几日尉冶白天都不在府中，
于是她便出府，前往了墨雨茶楼。
傅元祁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能够清楚的看到前来茶楼的人都有谁，另外还派了人在茶楼门口等候，见到姜淳一便将其领上来。
所以，姜淳一很容易就见到了傅元祁。
傅元祁将手中的书放至一侧，显然是已经等候许久了，见到她之后嘴角扬起：“你来了。”
语气里没有任何的疑虑 ，他知道她会来。
姜淳一在他对面坐下，傅元祁朝侍从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而后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放至在她面前。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排斥和冷漠之意在未施粉黛的脸颊上一览无遗。
“傅元祁。”
“淳一。”
两人同时开口，前者冷漠疏离，后者温润含情。
“上次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姜淳一选择了先开口。
傅元祁持盏的动作微滞，只停了数秒便反应过来她话中所问何意。
“一直都算。”他答，目光恳切，不掺杂任何有可能的假意。
姜淳一打量着他深邃的眼眸，该不该信，她心里有一把尺。
“你凭什么让我信你。”她注视着他，平静的问道。
傅元祁微微的扬起嘴角 ，那是早有所预料的模样，和成竹于胸的自信。
她等着他的证明。
“我说过我会做给你看。”
“可是你什么也没有做。”
事到如今，除了蒋维兴在朝中如鱼得水般的掌权，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傅元祁轻笑了一声：“别急。”
“事不关己，傅大人当然不急。”她讥讽道。
他的态度像极了在玩一场胜券在握的游戏，轻狂又傲慢。
想必这些年，他对谋划和设计早就极为老练了。
姜淳一心中闪过一丝冷笑，如同当时在入云阁时看到各个官员互相吹捧时而油然而生的鄙夷。
傅元祁嘴角僵了一下，正色道：“不是我不急，是急不得。”
见姜淳一盯着自己，并没有再接话的意思，傅元祁在犹豫。
犹豫要不要将所有的计划告诉她，好让她安心一些。
随即，他就否决掉了这个想法。
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到时候还会让她惹祸上身，再加上她的身份本就敏感。
傅元祁选择了不说。
片刻后，傅元祁再次开口，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不会太久，相信我。”
姜淳一依旧沉默着，信与不信，不重要。
“我需要做什么？”姜淳一没对他的话做出回应。
傅元祁知道她此时并未能完全原谅自己，于是并不急于一时，也并不怨怪她此时的态度。
“离开尉冶。”这也是他挽回她的第一步。
他伸出手，试图覆上她的手背，但是还未触及，被她避开。
他默然的收回手：“以后我可以照顾你。”
没有谁照顾的这十年里，她依旧过的很好，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轻启唇，平淡的答道：“好。”
笑意瞬间染满了傅元祁的嘴角和眉梢。
“只是，尉冶…并不会轻易放我走。”姜淳一又说道，似是不经意般的将视线投向窗外，看着楼下的市井风貌。
此时相对而坐的他们，可真像是同一战线的盟友啊。姜淳一自嘲的想：姜淳一，你有何来的清高来鄙夷他人为了权名而趋炎附势，各自算计，一直以来你不也是这般不择手段么？
她陷入了沉思，没有听见傅元祁方才说了一句什么。
待他唤了两声，她才回过思绪：“嗯？”
傅元祁发觉她没在听，于是重复了一遍：“我会再去一趟将军府，问尉冶要人。”
“嗯。”她应了一声，仿佛傅元祁口中要的人，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你方才在想什么？”傅元祁关心道。
姜淳一转过头，声音微寒：“我不能想么？”
傅元祁哑然：“不..不是。”
她把他排斥的很彻底。
她看到他眼底的黯然，随即又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如此，而后又说道：“我在想你会以什么理由让尉冶…同意放人。”
每当提到尉冶之时，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停下一秒，只是她掩饰得很快，让这份不自然很快就不留痕迹。
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现在是公主将来的夫婿。”傅元祁说：“只要公主开口，我想尉冶就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
也是，她忘了，赵茹姝是傅元祁的表妹。
此时，她的谈兴已经全无，没有必要再继续坐下去，和傅元祁。
她起身，傅元祁见她要走，也起身：“再陪我坐会吧。”
傅元祁的声音很低，是很小心翼翼的在请求。
她摇头，象征性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信手拈来一个再恰当不过的理由：“不了，耽误太久，我担心府中会生闲话。”
“谁敢。”傅元祁加重了音量，眉间陡然有了几分魄力。
姜淳一心中苦笑，提醒道：“那是将军府。”
不是傅府，也不是丞相府，所以不是他傅元祁一个眼色就能让人惟命是从的地方。
傅元祁听出她语中的无奈，将她送至茶楼门前，临走前又向她承诺道：“我不会让你等很久，往后也定不会再让你受丁点委屈。”
多么动听的承诺啊，可惜了。姜淳一虽是这么想，但仍是莞尔一笑，点了头，没作答。
转身之后，嘴角伪装出来的笑才骤然散去，反倒是扬起一道自嘲的弧度。
如果是尉冶，他定是要毫不留情的拆穿她。
她也不知道，他每次怎么就能够看透她，明明她伪装的很好。
也许，没有机会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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