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尉冶。
尉冶答应帮傅元祁查明辽州贿赂一事，而条件就是事成之后傅元祁要帮他一个忙。
具体是做何事，尉冶说还未想到，而姜淳一知道他只是暂不想透露。
姜淳一抬起眼皮再次投以傅元祁诧异的眼光，他有着和尉冶一样深邃的眼眸，只是他的却又更复杂。
傅元祁又怎会看不出，可是他却还是答应了。
尉冶和傅元祁之间的交谈得出结论即止，不再有多余的闲聊。
傅元祁走后，姜淳一才在椅子上坐下，尉冶走进来看见此状并不介意，反倒微扬起嘴角。
“累了？”
她摇头，并未感觉有多疲惫，只是不想再继续装规矩下去了。
尉冶的步伐健稳，朝她走近时的步伐听来甚是安心。
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也问道：“你累么？”
尉冶展颜，在她身旁坐下，倒是长舒了一口气，回答却道：“若你知晓指兵作战的辛苦，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她也笑，垂眸的视线落在手背上，尽管尉冶这样说，她的内心还是难安。
她向来能藏得住心事。
不出数秒，她很快掩下不安，覆水难收，她不希望他这么久的布局变成是竹篮打水，即使不易，她也会尝试到底。
而此刻，她更愿活在朝下。
她突然起身，神秘的勾起嘴角，朱钗的花坠在她鬓边晃动，和她灵动的双眸一样鲜亮动人。
他的视线跟在她的身上，唇角自然的上扬。
她抢先开口：“将军猜我今日发现了何物？”
见她摆出神秘之状，他偏不上她的套，道：“我喜欢听你唤我名字。”
她微怔，神秘的戏码成功被他中途干扰。
她收住笑，故作严肃的继续道：“猜一猜。”
“唤我的名字。”尉冶似乎很喜欢讲条件，还不肯让一分一毫。
也摆明了一副如若未得成所愿，他便真的不会回答你问题的态度。
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尉冶二字，此时却充满了暧昧。本来还想捉弄一下尉冶的她，居然率先脸颊泛起了微红，
她哑口，背过了身去。
背后传来尉冶的低笑声，显然，他得逞了。
“好了，今日你发现了何物？”他随即自甘败下阵来，起身走至她的跟前，俯身问道。
她扬起头，挂着笑，眉目都似在作乐：“我不想说了。”
说完一个机灵再次转身，消失在距离尉冶一步的范围里。
纯粹的报复。
而且是圆满的成功了。
尉冶脸色发青，欲哭无泪的表情让她笑的掩嘴。
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不装腔作势的那种。
见她转身就想走，尉冶眼疾手快，用一只胳膊就轻而易举的挡住了她。
她往左，尉冶便把胳膊收得更紧，往右，是尉冶结实的胸膛。
好了，她无路可逃了。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的在笑。
尉冶低头，胳膊仍没往回收：“嗯？”
“嗯？”的意思有很多种，她不知道他现在想要表达什么是哪一种，知道也装作了不知道。
抬眸，回以更大的疑惑：“嗯？”
对视没超过两秒，两人相视而笑，清脆的笑声中夹杂着一道富有磁性的沉厚嗓音。
将军府中的新声。
“你呀。”尉冶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自然又亲昵。
他语重心长却极其温柔的口吻如同把她当做了孩子，他一个人宠溺的那种。
好似他们相爱了很多年，好似他们已经彼此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好似他们的相处模式一贯如此。
她的内心却闪过一丝怅然，稍纵即逝。
她从他手臂中离开，走至桌前，在尉冶的注视下将写有诗句的纸一张一张翻开，直到最后一张。
她把垫在最底层的那张在空中摊开，举至手上给尉冶看。
“将军可还记得这是何人所做？”她明知故问道，嘴角挂着狡黠的弧度。
尉冶轻啧了一声，舌尖抵了抵上龈，刻意将视线散漫的望向窗外，并不愿理会此时得意的她。
下一秒，他便迈着欣长的步子两步至她跟前，单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出其不意的将她手中的那张纸抽到了自己手中，高高的扬起。
未曾想他突然有此动作，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再看，尉冶的脸上染上得意之色。
她正欲开口斥责他的狡诈，他先她一步开口：“唤我的名字。”
他还不肯罢休，惦念着方才未达成的夙愿。
她佯怒：“先来后到，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作的。”他欣然承认，未有分毫的犹豫。
仿佛纸上写的东西与他无任何瓜葛一般，他如此落拓大方的模样让她一时迎上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尉冶总能占有主导权。
“嗯？”他的意思是该她唤他的名字了。
好吧，她认输了。
“尉冶。”她半咬着下唇，不情不愿的开口，声如蚊吟。
他索性故作没听到：“什么。”
“尉冶。”她提高了音量，冲他低喊道。
尉冶这才满意了，将手中的诗拿回来，看了两眼，神情淡定不已，像是在欣赏闲杂人等的摘抄。
如若不是她看已经看过上面的字，恐怕她此时也会以为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喜欢吗？”他突然问了一句，视线从纸张上抬起落至她的身上。
“不喜欢。”她的“气”还没消。
“为何？”他继续故作不知。
她转着眼珠子，深思熟虑的找寻着缘由，一个不够，她板着手指头找了一堆：“一，字迹太差。”
“二，文笔拙劣。”
“三，词不达意。”
“四，词句简陋。”
“五…”
“…”
尉冶盯着她，等着她的第五点不满。
可是她却编造不出了。
“五还暂未想到，日后我想到…”
话未说完，唇上突然传来温软，轻柔的触感，生生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嘴边。
就连呼吸声都隔得很近，近到合二为一。
动作和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他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的啃咬了一口后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他看着她，双颊绯红，目光潋滟，自发的诱人。
察觉到他滚热的视线，她骤然垂下眼帘。
“无耻。”她轻吐出二字，却并无真的责骂之意。
他浅笑并不在意，反而又问道:“喜欢吗？”
“不喜欢。”她负气，依旧是这个回答。
尉冶耐心十足：“为何？”
她蹙着眉头，找出一个僵硬的理由：“偷亲乃非君子之为。”
尉冶笑了，声音爽朗清澈，不遮不掩的在她头顶笑着。
她暗自生恼，自知理由找的牵强，却也是真理，不至于可笑到如此地步吧。
尉冶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诗展开，掩不住的笑意爬上他的眼角和眉心：“我是问你喜欢这首诗么？并非…”
并非是问她是否喜欢他方才的动作。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笑的如此嚣张！
姜淳一后悔莫及，此时只想找一个地缝能够藏身。
“尉冶！”她又气又恼又羞，正好正对着他贴近她的侧脸，竟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咬一口？
她立即摇头，打消了荒诞的念头。
不仅尉冶不像了尉冶，就连姜淳一也不像了姜淳一……
他却依旧神态自若：“嗯。”
他喜欢听她唤他的名字。
“我觉得你应该向我解释一下这首诗的意思。”她势要赢回一局，强行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尽管快要咬牙切齿。
不就是无赖么，她在入云阁混迹多年，什么没见过，怎今日偏偏中了尉冶的魔。
可她自进将军府以来，就已经把入云阁抛却了脑后。
“你不知道诗意？”
“嗯。”
“我不信。”他干脆的揭穿她。
可她偏不承认：“你信与否，我不解便是不解。”
“所以呢？”尉冶偏头望他，漆黑的墨瞳似在闪着光，引人沉陷。
“所以你应该向我讲解一番。”
听闻，尉冶立即将诗收了起来。
见状她迅速拦住，两只手抓住他结实有力的手腕，阻止住他的动作。
“不可耍赖。”她理直气壮般。
尉冶轻笑：“耍赖？”
他还未被人如此形容过。
她笃定的点头：“不是么？”
为了证明不是，尉冶将那首诗大大方方的摊在了书案上，连一个细小的褶皱都没放过，硬是平平整整的摆放好。
尉冶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视线直对着那首诗。
他立于她的身后，她看不清此时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肩膀上他富有力道的手，温柔又稳重。
嗓音也像是灌进了秋风，带来沁人神经的清爽，让人舒适想要懒懒的沉醉其中。
“首先，这首诗字迹确实不佳，文笔牵强，词句瞎凑…”他似在做着反省，视线一同落至在那首诗上，声线温柔似煦阳。
“但是此诗却是用心之作。”
....
*
*
“九姑娘，你又还不曾睡。”夜色已经深沉，云烟见西苑房内的烛光灭了又燃，燃了又灭，最后还是没再灭，她守了好一会见光亮依旧，终于忍不住披上外裳起身来提醒。
姜淳一的身影立于窗前，窗户半掩半开，恰好能看到窗外的月色，月光轻轻浅浅的洒进来，屋内的人形影相吊。
乍眼望去，透着些许寂寥之意。
只是当那抹身影侧过头来望向她，云烟这才发现她的眼中似有繁星，亮着光，带着笑意。
云烟稍稍放心了，多日来，她常发现姜淳一有晚睡的习惯，皆是立于窗前月下沉思，神色凝重，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舒展了眉心，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之事。
“九姑娘可是有什么开心之事？”因为太困，云烟的声音微微泛哑。
姜淳一轻轻摇头，并未作答。
云烟看了眼天色，再次劝道：“九姑娘，早些歇息吧，时辰不早了。”
姜淳一转过身去，视线投向月光，答的漫不经心：“稍后便睡。”
显然她是并无打算要睡，云烟拢了拢身上的外裳：“九姑娘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想也不迟，夜间风凉，当心受寒。”
姜淳一似听进去了，又似没听进去。
她在想，尉冶今日向他讲解诗意时的场景，他伏在她的耳边，低着嗓音将那首诗念了一遍。
声线清澈温润，低哑之间充满了磁性。
“犹记初见，碧眸清泪，遥知我妻，姜氏一女。”
她侧过视线，才发现他的视线并未落至纸上，而是在注视着她，柔情皆藏于声色之中。
简单四句，她岂会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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