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选择。
姜淳一怔然望着尉冶，从他轻扬的嘴角可以看到他若隐若现的讽刺。
他那一句，何至于此？又浮现在她耳边。
即使有着多年前的交情，她也并不觉得他的介怀是恰当的。
既然他问，她便答。
“将军有所不知，九儿十五岁那年起有幸得到王爷垂爱，订下约定待九儿年满十八便纳九儿为妾。”
她轻言细语，桃腮粉靥，饶有勾人魂魄的本领。
尉冶墨眸微眯，晕开一道冰冷的视线。
“原来齐王爷素爱这类风尘女子？”他不作答她的话，话锋转向齐王爷。
齐王爷脸色略显尴尬，这倒是头一回有人当面说出这样的话。
“尉将军此话有深意啊。”齐王爷搓着膝盖上的锦绸，扯起嘴角淡笑道。
“九儿才艺双全，虽身处入云阁，却也独得本王欢心。”
尉冶脸上的冷漠没有因为齐王爷的话有丝毫的变动，视线又落至在一侧姜淳一的身上，提起嘴角问道：“才艺双全？”
似是质疑，又似是在试探。
他的视线太过于直接，没有任何的避讳。
裸露，大胆，却明净，里面的光亮不同任何人望向她时那般，有贪念，有渴望，有嫉妒，有调侃…..
尉冶看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是冷冰冰的。
让她不由的后脊发凉。
齐王爷作势拉起她的手，道：“想必尉将军是不信，来，就让我们的九儿为将军表演你的拿手弹唱。”
“不必。”尉冶拒绝：“我意不在听曲。”
还未等齐王爷问及，尉冶直言道：“在人。”
在场一片哗然，他冷静的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痕迹。
“哈哈哈。”齐王爷拍了下桌面，笑着指向尉冶说：“将军可真爱开玩笑。”
“并未玩笑。”每一个字他都说的异常清晰，也让众人失了笑声，堂中只剩几道琴音伴随着舞女的身子在旋转。
“不知王爷赏脸与否？”尉冶没有半分退让，节节逼近。
在入云阁敢如此和齐王爷说话的，尉冶是第一个。
姜淳一整个人都怔住 ，不明尉冶到底是作何用意。
齐王爷眼中的笑意也因为尉冶的态度有了散去的“将军说笑了，九儿是王爷的人，怎可随意……”
她掩了掩袖，做娇羞状没把后半句说完，遂又说道：“想必今日将军饮酒过多，怕是糊涂了，不如王爷安排入云阁的姐妹去服侍将军歇息吧。”
言语间拿捏的尺寸恰当好处，游刃有余的缓解了堂中不自如的尴尬。
“九儿说得对。”齐王爷立即朝梅嬷嬷使向一个眼神：“快给将军安排姑娘歇息去。”
梅嬷嬷欠身，立即拉着沁鸢朝尉冶走去。
姜淳一的视线始终和尉冶对视着，暗想他能够适可而止。
她盯着他的嘴角，铿锵有力的吐出让周遭空气瞬间凝结的话 ：“王爷是赏脸答应了？”
齐王爷的脸色已然变的难看起来，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毕竟尉冶的身份非同寻常。
一旁的梅嬷嬷挥着手帕笑道：“想不到我们九儿这么讨人怜爱，先是受齐王爷的庇护，这又是尉将军的倾心，实在是我这个做嬷嬷的荣幸阿，不过啊….”
梅嬷嬷低眸偷偷望了一眼齐王爷，做两难之状道：“凡是有个先来后到，所谓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尉将军若真是有意，也莫要强求，倒也算是成全了九儿吧。”
“成全？”
尉冶抽了抽嘴角，这两个字让他眼中的讽意变的更加浓烈。
不过是贪图富贵，为寻得一栖身之所罢了。
尉冶和齐王爷对视着，眼眸之间已有争夺之意。
齐王爷脸上的最后一抹笑意也已经烟消云散，旁人皆不敢妄自开口。
只有尉冶始终都是那副模样，桀骜不羁，也并没把任何人放进眼中般。
“看来王爷是不肯出让了？”
他用了出让二字，把她比作货物，又像是任何可做交易的所属物。
姜淳一抓紧了身侧的裙裾，看不透尉冶到底想要作甚。
堂中唯有尉冶一人神情依旧自如，端起桌上的酒，大口饮入喉中，咽下后方才又问道：“见王爷如此难做决断，不如让九姑娘自己选择？”
话一说完，在场之人无不松了口气。
这场对峙，终于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梅嬷嬷摇着金柄扇笑道：“我就说将军是在玩笑了，原来是想看我们九儿当着众人面要对王爷以身相许阿。”
说完，梅嬷嬷爽朗笑出两声后又说道：“将军真是有心了。”
随即又转向姜淳一：“九儿，今日你也别再腼腆了，也是时候跟着齐王爷走了。”
齐王爷听此话，脸上也散去了几分乌云，还差点以为是尉冶当真，险些犯下纠葛。
齐王爷脸上重新染上惬意的笑，也望向她：“既然如此，九儿，本王倒还真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所有人，都毋庸置疑的认定她的回答是齐王爷。
本该是齐王爷，也不该是除了齐王爷以外的人。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她此时煞白的神色，即使有也被烛光掩过。
她看到了尉冶将一枚手掌大的玉佩从胸前拿出，放至在了桌面手边，是她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倒不如说，是他专门拿出来给她看的。
正如所有人皆以为尉冶在说笑，只有她明白他言语中没有半分假意。
他在用这块玉佩，乃至她的身份，逼她做出他想要的选择。
“九儿，九儿！”一旁梅嬷嬷连唤了好几声，才把她的视线从尉冶的手边收回来。
容嬷嬷摇着扇子，咧着红唇笑道：“王爷还在等着呢。”
她望了一眼齐王爷，他的脸上洋溢着势在必得的得意，也是他一贯以来养尊处优的自豪感。
她捏紧了手中的纱裙，蔻丹隔着纱陷进手心，留下一道红色印记。
尉冶一手扶着樽杯，一手扣在玉佩上轻轻敲击着，看上去好不悠闲。
只有她知道，他淡漠的神情背后是多么残酷的摧毁。
她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这个代价她承担不起。
她咬紧了嘴唇，垂下眼帘，轻声的开口：“齐王爷。”
一听她的回答，梅嬷嬷率先笑出声：“恭喜齐王爷。”
堂中笑声正欲四起，姜淳一的话又令众人闭口不言。
“九儿承蒙齐王爷怜爱，恐怕九儿此生无以回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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