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 天灾人祸
三十分钟后，老板娘被祂的酒保逮住，送回了酒吧。
步闻追了老板娘整整五公里，迂回着在运河两岸跑了几圈，都没能逮住跑得比马都快，跑着跑着还不时魔性大笑的老板娘，要不是酒保看穿了路线，埋伏在了他和老板娘迂回的路线上，拦路截住了老板娘，步闻估计还得追半个小时。
当然...手机到最后也没能抢下来，他算是领教到这位女神的精力是有多旺盛了，以前他就觉得，这位女神不是什么正经神，说不定是个搞笑角色，这下好了，女神完美地用祂的行动证明了步闻的猜想，成功把祂自己的格调将至了棍子那一行列，变成了步闻最为鄙视的那一类神。
吧台前，坐在高脚椅上的老板娘，翘着二郎腿，双臂抱胸，一只手里拿着手机，眯着眼，笑吟吟地看着三个座椅外，扶着椅子，还在大喘气的步闻，说道：“你的体力太差劲了吧！现在的学生都不锻炼身体吗？”
步闻咳嗽了两下，整理呼吸，憋着股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是正常人，不跟边跑边笑的疯女人比。”
站在老板娘身后，正给祂锤肩的酒保，听见疯女人三个字，立马不善地瞪向步闻，发出一声鼻音，“嗯？”
“...比谁更可爱。”步闻脸上挤出笑容，“很明显你比我可爱多了。”
妻管严酒保，护妻时的眼神，犀利的过分，有求于祂的步闻，瞧见祂这副样子，果断选择认怂妥协。
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听到步闻言不由衷的夸奖，老板娘抱着压根没有胸的胸部的双臂，登时下移，抱着肚子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瞧你说的，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嘛！”
这人脸皮这么厚的吗？还蹬鼻子上脸了！步闻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不过现在不是比谁嘴炮功夫强的好时机，他忍着口气，看向酒保，强行把话题拐向正事，“最近我被两个陌生的神袭击了，必须尽快送祂们回老家。”
“啧啧啧。”老板娘的笑声止住，弓着的腰慢慢挺起，“转移话题的手法未免太老套了吧。”
“转移话题？”步闻的呼吸平稳下来，明亮的卡姿兰大眼睛一眨一眨，“什么转移话题？我们不是一直在说这件事吗？”
“你想装傻？”老板娘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嘻嘻地道：“做不到的哟~”
酒保及时伸手，无奈地抽走祂的手机，藏在了自己裤兜里，“你干嘛拿我手机！那是我的！”老板娘顿时侧过头呲牙咧嘴地朝酒保喊道，一副不给就要扑过去抢的样子。
“等他回去，我就给你，好吗？”酒保低声下气地说道，跟受了委屈似的。瞧见祂表情的步闻，大跌眼镜，他知道酒保是个妻管严，可没想到酒保居然怂到了这个地步。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性格互补？也是，搭上这么个脱线女神，不被整出毛病就算好的了，得妻管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步闻心生同情，觉得酒保亲切了许多。
这时，棍子一蹦一跳地走来，跃上吧台，立在步闻和老板娘及酒保之间。祂知道这三人凑一块是准备谈正事，祂和步闻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一致的。
次要目的...祂已经在这半个小时内完成了，舞池里摩擦掉落的面包屑，就是证明。
“好吧好吧，步闻你说到哪了？”老板娘鼓着脸，转头看向步闻。祂大致上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折腾胆敢违逆自己的酒保这件事，留到步闻走后再说。
步闻于是接着前一句话，直接道：“我要送祂们回去的方法和资格，方法我已经有头绪了，资格的话...”
他没把话说完，老板娘便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不行。”
“原因。”步闻的指尖轻轻敲着吧台桌面，进入无趣的正经模式。
老板娘侧头瞧了眼酒保，“原来，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解释这事？”
酒保点了点头，老板娘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竟然不事先告诉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晚上乖乖等好。”
“...”
酒保不说话了。
步闻略有汗颜地和棍子对视了一眼，然而棍子下一秒就嚷嚷了起来，“晚上等好是什么意思？你们俩该不会在偷偷玩某种play吧...？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老板娘当即朝祂怒瞪一眼，“你想被我掰碎了扔进河里游泳吗！我说的是打游戏！”
听到游戏二字，酒保的脸顿时就黑了下去。
不愧是棍子，一秒钟就能把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想污！步闻不由得感叹道，把那个同样想污的自己藏在了心底。
“切，只是打游戏吗？行吧，你们继续，当我只是个帅气的背景参照物，不用管我。”棍子颇为自恋的原地转了几圈，接连被气的老板娘，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把揍人的心情平复下来，对步闻道：“你真想知道？”
“对。”步闻回道，再度进入正经模式。
老板娘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道：“当初你许的愿，是种避难措施。”
祂给了步闻一点反应时间，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从头说起。
如今的步闻，实力超过这颗星球上绝大多数的神明，已经有资格知道这事了，就算他今天不来问，为了避免步闻不小心做出傻事，老板娘也会在某一天主动去他家，跟他把这件事说明白。
“你遇到我，不是偶然，我选择了心怀那个古怪愿望的你，然后出现在你眼前，给了你许愿的机会。”
“避难措施...你是说，让神明来到这里，是种避难措施？”步闻迟疑道，他一次都没往最初许愿的方向想过。
老板娘不提这事，他都快忘了。
“对，避难措施。神原本生活的宇宙，被灾难摧毁了，祂们作为各自种族的唯一神，承载着复兴的可能，勉强活了下来。”
“我借你的愿望，把祂们送到了这里，是想让祂们安稳的活下去，现在送祂们回去，等于杀了祂们。”
“灾难指的是什么？还有神都解决不了的灾难？”步闻皱起了眉，在能感知和扭曲概念，甚至操纵叙事层次的神面前，有什么灾难是解决不了的？
他想起了亚图。那次去亚图所在宇宙的短暂冒险，背景似乎就是宇宙毁灭。
祂为什么没阻止宇宙毁灭？是做不到吗？还是说...选择之神说的灾难，和自己理解的不太一样？亚图的宇宙里，莫非就是发生了那种灾难？
连一个成神的黑洞，都解决不了的灾难？以前怎么没想到这回事？
真要是这样的话，这帮神，岂不是要永远待在这里了？
老板娘没马上回答步闻的问题，而是对他道：“你不问问那天晚上的事吗？我是在利用你诶。”
“各取所需而已，我有愿望，你帮我实现，这不是很公平吗？”
“我动机不纯。”
“顶多算是附加条款没说清楚，没好好给我相应的补偿罢了。”
老板娘咧了咧嘴，差点没笑起来，“我就客套一下，象征性地反思了一句，你还当真了，许愿还想要补偿？又不是交易，没坑死你算我有良心。”
步闻虚咪着眼，这女神果然不靠谱，“你以为我不是在客套？”
“你！”
“继续说吧。”
“哼。”老板娘恢复双臂抱胸的姿势，“灾难就是灾难，有什么好说的，神的力量又不是没有极限，别把神想的太厉害，很多神，论打架，实力都不怎么样，顶多比人类厉害几个档次，只能做到单手爆星、把太阳系当面团揉这个级别的事，附近炸颗稍微大一点超新星，估计就当场去世了。”
“不可能。”棍子忽然一本正经地道，“超新星爆炸，不可能炸死神，贴脸都炸不死，而且，天文级别的灾难，神能提前做出应对措施，就算宇宙毁灭，神也能带着孕育了祂的种族，去往低一层或高一层的叙事层级，或者干脆去别的宜居宇宙。”
步闻侧头移回视线，看向老板娘，“祂说的对吗？”
“都说到这份上了，没必要继续隐瞒了吧。”
老板娘垂着头，皱眉思考，翘起的二郎腿不停抖动，半晌，祂抬起头，不是很情愿地撇了撇嘴，说道：“那我直说好了。”
“某些灾难，我们不知道，每个神都不知道，那是种只要‘知道’，就会跟来的灾难，我们称其为‘侵蚀潮’，对这种灾难，我们了解的最少，因为了解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作死，会把灾难引来。”
“知道的，都被灭口了，救都来不及救。”
“还有一些灾难，神无法处理，想象一下，同时有几百万个神，对你施展了扭曲概念的打击、维度打击、甚至叙事打击，你怎么扛？只能跑，还不一定跑的过，这类灾难统称为‘混乱’，或者说‘混沌潮’，简单来说，就是宇宙突然乱套了，物理公式从课本里跳出来糊你脸，‘牛顿头顶阿基米德牌跷跷板在狄拉克海里冲浪’这种吐槽都无处吐起的事，会出现在发生‘混沌潮’的宇宙里。”
“来自外部的灾难，大致是这两种，细分的话，侵蚀潮能分为概念侵蚀和叙事侵蚀，混沌潮同理，再细分，又能分很多种，比如理性侵蚀、认知侵蚀等等，总的来说，都算天灾。”
棍子略有所悟的摇摆了几下，怪不得神明抵抗不了，这个级别的天灾，换谁来也扛不住呀。
话说...记忆的缺失，是不是就跟这俩天灾有关？
步闻听得格外入神，老板娘话音刚落，他便接道：“还有人祸？”
“对，不同宇宙的神明爆发的战争就不提了，你肯定想的到，这类事具体到人和神身上都差不多，无外乎利益冲突四个字，重点是‘人’本身的问题。”
老板娘支使酒保取来一瓶啤酒，当着步闻的面，用牙咬开盖子，大口猛喝了半瓶，润了润嗓子，舒爽地长叹一口气，而后顺手就把扔掉没喝完的啤酒瓶扔给了酒保，继续道：“想象一下，人类的思考速度变为现在的十倍，初始的繁殖速度提高三倍，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步闻想了想，道：“发展到现在的话，科技水平和魔法水平会高得离谱，估计已经殖民银河系了吧。”
“不，是已经殖民多个河系，银河系对这样的人类来说，只是起始站。”
“好吧。”步闻耸了耸肩，老板娘的回答，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继续。”
老板娘于是道：“再想象，人类的思考速度变为现在的五十倍，初始的繁殖速度提高至十倍，而且...每一代，都会比上一代更优秀。”
“喂喂，犯规了吧，你说的是神族吧？”
“的确有这样的种族。”老板娘道，“我亲眼见过，那个种族的个体，长得跟插着翅膀的蜈蚣差不多，它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能肉搏杀死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动物，也就是略逊色于它们的前一代。不满十八岁，就统治了整个星球，七十岁的时候，研究出了能够突破大气层的生物‘飞船’，一百二十岁生日那年，殖民了数光年的恒星系，两百岁不到，走出了直径约十五万光年的‘银河系’，进入深空航行的时代。”
说到这，老板娘恶趣味发作，停顿了一下，见步闻疑惑地看向自己，奇怪为什么突然停下，这才微笑着继续说道：“二百零二岁五个月的时候，灭绝了。”
“灭绝了？”步闻重复了一遍老板娘的话，“为什么？”
“更为优秀的一代，试图接管并优化上一代的工作时，遭到了上一代的反抗，上一代这时发起了停止生殖行为的运动，意图保住自己的地位，两代就这样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最终，在生产各自下一代的途中，灭绝于内斗。”
“太蠢了。“棍子点评道，“不早弄点防范措施，活该，知道下一代出生后会取代自己的地位，早点绝育，什么事都没有。”
“没这么简单，深空航行需要大量的时间，它们的思考速度太快了，对它们来说，人类的一秒，比一个月都漫长，活动范围小的时候，它们没有考虑过时间的问题，但活动范围陡然扩大至全宇宙，它们不具备深空航行的基本心智的弊端就暴露出来了。内斗的根本原因，是短期目标的缺失，它们还没来得及解决这个很好解决的弊端，思考过度的脑袋，就被怎么整死下一代、确保自己的地位这个问题填满了，结果嘛...就把脑浆子打没了。”
“清新脱俗的比喻。人祸指的就是种族本身的问题？”
“差不多。你可以把我刚才提到的种族，替换为神明引导下的种族，脑筋不好使，乱给族人开挂，胡搞瞎搞的神，太多了。”老板娘朝身边的酒保招了招手，酒保会意，递来啤酒瓶。
祂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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