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风吹草带雪花血

　　秦无霜遥遥看见山脚聚集了大批的群豪，高谈阔论，悠闲自在，心想山上的决斗应该还未开始，不然这帮人何至于如此闲散。忽而又疑惑他们来寻仇不立即动手，又是为了什么？秦无霜绕过山脚的群豪，走上山顶，见许多人围绕邵羡环成一个半圆盘坐，安静无声，心里奇怪，找了一个隐蔽角落也学他们坐下，看他们在捣什么鬼。

　　邵羡注意到秦无霜的到来，几乎每个人来的时候他都会留意上几眼，但同时他也要提防有人暗中发射暗器，江湖寻仇有条不成例的规矩便是没有规矩。但目前邵羡是多虑的，在赵化羽、天龙道人、卢镇山三人未决定动手前，其余的人必须忍耐，他们的武功有一半人能胜过胡北川便是大幸。

　　秦无霜有些耐不住，这般枯燥的打坐仿若悟禅，听和尚讲禅她都头疼，山脚下的聒噪声音也不见减小，群豪们仿佛有无数话语可以诉说，秦无霜只感觉有一万只苍蝇在自己脑袋上嗡嗡鸣叫，叫嚷着“你怎么还不死”“你怎么还不死”······她哀怨的盯向邵羡，把一腔怨气全撒在他身上，这家伙被人团团包围还能如此淡定，真是不知死活。

　　突然，两道哈哈笑声响起，两道人影从山脚飞掠上来，引起群豪一片惊呼，这两人踩着众人的脑袋，落到邵羡三丈范围内。秦无霜看见两人精神一振，心中喜道：“是有髯爷爷和无须爷爷。”有髯指向邵羡，叫道：“好小子，上次让你侥幸逃走，这次看你还怎么跑！”他绝不提上当受骗一事，一来显得自己笨，二来当着这么多人没面子。

　　邵羡舒展双腿，跳下青石，抱拳道：“两位前辈别来无恙？”无须冷呵呵道：“闲话少说，且让我来试一试你。”铁扁大侠卢镇山站了出来，抱拳道：“在下卢镇山，不知两位前辈名号？可否坐下一谈？”有髯大声嚷嚷道：“谈个屁，先让我打上这小子一拳再说。”

　　有髯说完就出手，攥起拳头，扑至邵羡面前打出，众人都聚精会神的注视过来，神色希翼而担忧，邵羡伤势的恢复情况将在这一拳下真实展现。拳对拳，邵羡没有半分的犹豫，一拳递出，拳锋无匹。两拳闷响一声，有髯忙不迭的后退，神色诧异，盯着自己的拳头，喃喃道：“好大的劲儿。”

　　无须不相信几日前还在和他们卑微客套的人竟然有了相较之力，他一步迈出，叫道：“我也来试。”寒霜掌力运起，隔空劈向邵羡，刷的一道拔剑声，邵羡单臂劈下一剑，剑威浩荡，地面冰雪遭无形之势割开一条缝隙。无须怔了怔，赵化羽、天龙道人肃然，卢镇山眼睛微微眯起，说道：“两位前辈请稍待片刻，待会儿还有两大高手驾到，咱们七人共除邵魔头。”

　　有髯觑向他，卢镇山身材高大壮硕，国字脸，背条铁扁担，很是威猛，想到自己老瘦干枯，心中微微不喜，说道：“你是以为我们两人打不过邵羡吗？”卢镇山见他们刚才出手颇有气势，心想两人武功不低，又同是对付邵羡，还是拉拢为好，说道：“两位前辈武功高强，自是不弱邵羡，但诛邵乃是场盛会，恰如赴宴，总要等人到齐了再动手，不然让后来的人看见未免不喜。”

　　无须伸手拦住有髯，说道：“此番话倒也有意思，那我们便等人到齐了再动手。”卢镇山引两人坐下，秦无霜在人群后面，大叫道：“有髯爷爷、无须爷爷。”有髯望见秦无霜嘀咕道：“秦小丫头。”两人也不理卢镇山，膝盖微曲，窜上天空，蹦落到秦无霜面前，无须见秦无霜单身一人，皱眉道：“秦小丫头，怎么就你一个人了，你身边的跟屁虫呢？”

　　秦无霜面色一黯，她当晚挣扎半响也未见欧阳兰德，就猜到是司徒搏诱欧阳兰德出去，杀掉了他，司徒搏又被自己杀死，心中越想越不快，说道：“无须爷爷，我们不说这个不开心的事。对了，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有髯抢着答道：“我们听见人说邵羡在这里就赶了过来，无须当时还说是谣言呢！多亏我聪明，不然又错过了。”

　　无须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他上下打量秦无霜，说道：“秦小丫头，你又怎么在这儿？”秦无霜瞟了一眼邵羡，说道：“我当然也是听着消息追来的。”有髯笑道：“你三脚猫的功夫还要来凑热闹？”秦无霜生气道：“邵羡与我有杀兄之仇，就算拼死我也不能放过他！”

　　无须告诫道：“要是待会儿动手，你就站在这儿那也别去，让有髯留下来保护你。”有髯一听急眼，跳脚道：“凭什么我留下来保护！”无须轻蔑的瞥他一眼，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聪明的留下来，蠢点的去打邵羡。”有髯立即道：“那当然是我留下来啦，除了我还能是谁？”周围的人都禁不住一笑，这老头儿明明上了当，却非常得意。

　　秦无霜微笑的拉着有髯、无须，说道：“有髯爷爷、无须爷爷别争了，我们先坐下，等人来齐，再为我哥哥报仇。”两个老头颔首，顺从的盘坐在秦无霜两侧，把她保护在中间。

　　邵羡跃上青石，重新盘坐，眼神注意四周，呼吸渐渐变乱，躁动的纯一真气若匹脱缰的野马难以压制，可若放任自流，必会冲击到快好的内伤。邵羡引导多余的纯一真气泄出体外，减少穴道经脉的压力，外人看见他的衣服缓慢的鼓胀，惊诧纷纷，忍不住议论。在场的五大高手也定眼细看，神色多了几分谨慎。

　　“不好，邵羡要临阵突破！”有人惶恐大叫。声音传出，众人顿时慌张，士气大减，卢镇山见状，喝道：“荒唐，他内伤未愈，临阵突破岂非寻死！”喝声盖下议论声，众人见几大高手不慌不乱，也觉得卢镇山的话在理，便平静下来。

　　秦无霜见到好奇，小声问道：“邵羡是在做什么？”无须凝重的摇头，有髯嘟囔道：“多半是在催练什么秘法。”秦无霜道：“我们不阻止他吗？万一让他练成了怎么办？他现在沉入练功中，可是偷袭的绝佳机会。”无须撇嘴道：“别听有髯胡说，说不定邵羡就是故意引我们出手。”他们周围原本跃跃欲试的人顿时坐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又过了一会儿，邵羡衣服鼓胀到极限，衣缝里泄出风丝儿，众人看见邵羡周围有风撩动的迹象，明眼者已看出这是内力外泄，那风缓缓变大，吹下了青石，拨动地上的枯草，冰雪也似起屑，细微的飞扬。

　　邵羡喉咙里发出嗞嗞的声音，他猛然睁开眼睛，张口怒啸，内力化作刚烈雄正的吼音暴泄出去，迎头正对的一人被啸音击中，大口吐血，撞向身后一人，身后那人承受不住，又撞向再后一人，一人叠一人，一人叠一人，八人顷刻撞倒在地，哎哟痛吟。一人惊慌叫道：“邵魔头出手啦，大伙儿一起上啊！”

　　局势瞬间变乱，盘坐的众人见邵羡主动出手，又岂能坐等挨打，上百人拿出兵刃，怒喝着冲了上去，赵化羽三人阻止不住混乱的人群，也不好趁机攻击邵羡，太多人涌向邵羡，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三人若是出手，不免要误伤自己人，而且人群拥挤，招式也难以发挥。他们只好站在外面，静观其变，待人群稍冷静，再出言喝退，为自己争取施展的空间，当下情况是再难让人继续等待下去，那两人要怪就怪自己来得太慢。山脚群豪听见山顶声势，惊呼开战，奔跃上山，要见证这场诛邵盛会。

　　一道剑光在青石上亮起，寒光冷动，剑气割裂四方，邵羡挺剑杀入人群，纯一真气宣泄而出，他已压不住体内的纯一真气，休养这几日纯一真气每日壮大，逼临聚气化刃的境界。邵羡身受内伤，若此时突破，必会在聚气化刃这一招中留下破绽，并且身体的内伤可能会化为暗疾存在。邵羡别无退路，只得选择触发内伤，将多余的纯一真气使出，但纯一真气生生不息，这一简单举措并不容易。

　　人群中响起惨叫声，血光迸溅，短短片刻邵羡几乎要将人群杀穿，但这群人毫不退缩，仇人相见眼红，呼哨连喝，自相协调，补上了漏口，随邵羡而动，把邵羡始终围在中心，八面刀刃，十面攻击。邵羡剑势再猛也是开始展露疲态，难以护及周身，他手腕一抖，将剑掷向长空，发出一声啸音，双掌运起纯一真气往外轰击，强大的气劲席卷而出，撞在周遭六人身上，六人脸色刹时发白，震出内伤。

　　纯一真气扩散开，人群中开了花儿，最里面的三四重人直接向后摔倒，后面的人也扛不住气浪，拔脚后撤。天龙道人一甩佛尘，向前踏出三四步，暴喝一声：“都给我闪开。”他一纵落向邵羡，佛尘向前挥打，毫须根根若银针笔直刺出。

　　邵羡眉眼不眨，轰出一掌，击溃毫须，天龙道人右手使佛尘往后收回，左手划出，拍了出来，邵羡使力猛出一掌，谁知天龙道人又收回左手，右手使佛尘扫击邵羡腰身。邵羡掌力隔空劈出，左手往腰侧一捞，去抓佛尘。天龙道人收了佛尘，立刻侧身跃退。周围的一众人等相互搀扶避开，远离青石古松所在。

　　秦无霜小声撺掇道：“无须爷爷，你还不快上，到你大发神威，威震群雄的时候了。”无须望着邵羡，轻声道：“你个笨蛋，我等他们打得差不多再出去摘桃子，不是更划算？”秦无霜眨眨眼，道：“无须爷爷真聪明。”无须傲然道：“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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