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十将
虽空亦不断，虽有亦不常，业果报不失，是名佛所说
——《中论》
无聊的日子该怎么打发？有钱人或是花天酒地、酒池肉林，或是积极学习充实自己，没钱人不存在无聊的日子，因为每个日子都在为生存而奔忙，无聊只是因为已经脱离了生存的担忧，又缺少填补精神上的物质，导致的一种心理缺失，无聊是一种会上瘾的精神状态。
夏言就没觉得有多无聊，准确地说，现在的他很充实，虽说是整日处在被监视的境遇中，但也不妨碍他小范围的自由，所谓的自由是相对的，相对于颜舟，能够活动的范围更广一些，但也限制在员外府内。
每当日头即将升起，天边有一丝淡淡的光亮时，夏言已经起身来到后院，后院有一块平整的场地，这是夏言每日勤练不缀的场所。
这个时候，颜舟也已经醒来，将木窗推开一条细缝，看着夏言操练，颜舟也是充实的，只要清晨听到院内轻微的动静，就会起来推开窗口，眼光随着夏言的身影不断游动。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久，半年？一年多？颜舟只看到院内的大树叶子黄了落了，又开始发芽突出新绿，慢慢的绿叶成荫，如此循环往复，也懒得再去记，只要有夏言在身旁，无论身处何处，内心都是一片安宁。
千里重的日子却有些无聊。
护卫公主是首要的，监视夏言也是不能放松，这一小队轮流值守，整价日就在院外巡视，千里重不用巡视，却需坐在离夏言不远处的一间屋内守着，夏言起，他便起，夏言睡下，他还不能睡，需得后半夜黑骑士轮班，巡视无碍方可睡下，时日一长，千里重深觉无聊至极。
在千里重眼里，夏言那一招一式极为简练，却是一击必杀，不过在千里重这样的高手看来，虽是大道至简的必杀技，却失之于呆板，刚则刚矣，破绽亦是不少，交手之际，千里重有信心在十招之内拿下，故而更加放下心来。
反倒是夏言手里那柄短刃，就是夏言叫做匕首的，千里重很是心动，也就是心动而已，并不会下*夺，不说现在二人已同为黑骑士同僚，即便不是，以千里重的为人，还不耻于为一件兵刃出手。
高手，都有自己的骄傲！
夏言使用匕首也有一套手法，在千里重眼里就显得过于阴狠，更甚于他的必杀技，不是撩裆便是插眼，招招不离双目、脖颈、腋下和大腿内侧，不够宗正大气，落了下乘，但也不妨碍千里重细细揣摩，心里觉得，猛然间对上夏言，想要空手夺刃，会有不小的麻烦，但这并不影响千里重每日都在一旁观看。
夏言知道千里重在看着自己，也不在乎这些，自己这点本事，放在黑骑士算是过得去，在千里重甚至是长孙淹这样的高手眼里就不够看，千里重是高手，却对长孙淹心服口服，口服容易，毕竟长孙淹是上官，心服则难，须得有过人之处，夏言猜想，这长孙淹又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歇息一下吧。”
看着夏言停下擦着汗，千里重对夏言招招手，“过来喝几杯茶。”
每日都是如此开始，夏言操练完毕，与千里重喝会茶，二人分开，各做各的。
一路北归和议镇，夏言与千里重渐渐熟悉起来，时常可以坐下来闲聊，反正都无所事事。
“重首领，我等还要在此等候多久？”
这话夏言早就想问，只是因为与千里重还没相熟到无话不说的地步，担心对方怀疑自己，现在每日都在一起闲聊，千里重对夏言的监视之心日淡，反是对夏言天南海北无所不知的博学所吸引，故而每日都泡好茶水，等着夏言给他说些新鲜事。
“这事说不准，”看着夏言坐下，千里重给夏言倒上一杯茶水，慢悠悠地说道：“长孙大人要我等返回和议镇，就是为了在此等候朝廷的消息，你不用急，急的是……”，千里重悄悄指了指外院，“……是他们。”
夏言心下明了，此间主事的乃是少卿周永泰，周永泰不发话，谁也不得擅自离开，至于周永泰，夏言不确定此人究竟能够有多大权限，想必重要的是等待大魏朝廷的传讯。
“那个……”
千里重开口又有些犹豫，毕竟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有些话不能问也不能说得过多。
“什么？”
夏言察觉出千里重的犹豫，在和议镇，夏言唯一能够得到外面消息的来源就是此人，因而有些并非是不可说的事，都会很肤浅地说给千里重听，这段时间以来，夏言知道千里重更感兴趣的乃是自己肚子里那些从未听说过的趣事，在交谈中，千里重也会透露一些外面的事给夏言，都是出来混的，谁都不缺心眼，该交换的必须交换。
“某想知道……，你每日操练之初，为何还要在院内奔跑十数圈，不断的蹦跳蹲下，背着那根巨木？另外，那个高悬起的木杆，你双手吊在上面不断使力提起，这都是操练的方法？”
夏言看了看千里重，又回头看看自己找来练习的粗大圆木和制作的简易单杠，心里知道了千里重的疑问。
见夏言没开口，千里重神情有些讪讪，“不便说便罢，某也就是随口一问，呵呵……”
“没甚不可说，”夏言端起茶壶，给千里重添了一杯茶，“这些都是训练耐力和力气的方法，没啥保密的。”
“训练耐力？打熬筋骨？”
千里重思索片刻，恍然说道：“有些道理！你这般操练另辟蹊径，时日稍长，功效极为明显，只是偏重于外家，等年岁大了，便不可持久。”
夏言心头一惊，果然是高手，就这么看了一些时日，便猜测到这般练法对人的年龄、筋骨要求较高，却不适合上了年岁的人操练。
“重首领目光如炬，说的一点不差，”夏言随口恭维了一句，看着千里重面有得色，接着说道：“属下这点三脚猫的下乘功夫，当入不得重首领法眼，呵呵……”
“你这是，出自于极西之地的大秦国？”
千里重终于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夏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编的来历便是大秦国行商护卫，这千里重绕来绕去，仍旧是在打探自己的身世，当下说道：“极西大秦，民风与中原不同，所习练的拳脚功法亦是有所差别，但属下看来，各有优劣，大秦国胜在速成，却不可持久，中原武功胜在持久，却输在见效太慢，这是属下的一点愚见，当不得重首领一听。”
“呵呵……”
千里重知道夏言欲将话题扯偏，亦是不动声色，“各有长短罢，夏兄弟师从何人？”
夏言心头暗道，居然还不死心？
“说来惭愧，属下未能拜得名师，只是年幼之时随家父聘请的护卫习练了一些，后来跟随各队行商，当中有些护卫身手了得，承蒙看得起属下，教授了一些，说起来，并未拜师学艺。”
夏言故意说得云山雾罩，让千里重不得要领。
“呵呵……，这么说来，夏兄弟可是武学奇才了，你的身手做黑骑士也足以使得，放眼大魏边军，也能称得上算是陷阵猛士。”千里重随口打着哈哈，不置可否。
夏言心想不能就这么一直让你带着话题走，便话锋一转说道：“重首领，我看长孙大人身边，除了重首领以外，还有几个首领，想必都是高手？”
此话一出，千里重果然跟上。
“你说的断手梁、陌刀王他们几个？”
见夏言点点头，千里重仿佛是在回忆什么，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某与断手梁、陌刀王、弓长张、铁枪黄、左丘生、飞石玉、卯金刀八人，在长孙大人手下某事，军中送外号‘八骑士’！”
“八骑士？”
“正是！”
千里重缓缓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放下后又沉默了一阵，“此事说起来有些长了”。
“能否给属下说来听听？”
夏言成功将千里重的话题带偏，赶紧顺着说道：“属下今后在重首领和长孙大人麾下听命，担心行差踏错，重首领给属下一些指导，感激不尽！”
“此事也并非不可说，只是你知晓后还是不要传出去，否则有个差错，大人怪罪下来，某也会承担一二。”
“不会，绝对不会！”
夏言拍着胸口保证，“属下不是那种传私话的人，重首领尽可放心！”
千里重点点头，“某不是不放心你，只是有些事，虽是过了一些年头，现下想起来，仍是心头难过罢。”
夏言默不作声，等着千里重继续说。
“你现下已知晓我等乃是长孙大人麾下八骑士，却不知八骑士乃是后来军中送的称号，在这之前，长孙大人麾下共有十人，军中人称‘十将’！”
“十将？”
“正是！”
千里重面庞有些抽搐，片刻后说道：“除了我等八人，还有裴长鹰和赵百枭二人，赵百枭也就罢了，身手与我等不相上下，然裴长鹰却是十将中的顶尖人物，军中人称‘鹰击长空’裴长鹰，端得是勇悍异常，乃是长孙大人极为器重之人！”
“裴长鹰、赵百枭？”
夏言没成想本是挑出一个话题，免得千里重追问自己的来历，却引出两个人物。
“裴长鹰不仅武功了得，更兼擅长谋略，长孙大人多有极险危重之事，均是由裴长鹰一手操办，从无差池！”
“那么……，重首领你们……”
“我等……，”千里重讪讪一笑，“说起来，某与陌刀王众人，多受裴长鹰差遣，这是长孙大人给他的权利。”
“那这裴长鹰……”
“后来在党项八部公干之时，却出了一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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