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投靠

　　三摩地中，心爱神通，种种变化，研究化元，贪取神力

　　——《大佛顶首楞严经》

　　生存的压力会迫使人不断去适应，适应环境、适应现状，然后再考虑是否有可能改变，顺应时势、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人也不能例外。

　　夏言被扯掉蒙在眼前的黑布，在使劲眨了眨眼睛后，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长孙淹。

　　这是一间石头砌成的小屋，屋顶盖着一些茅草和树枝，夏言搞不清楚这是哪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和颜舟被大魏朝的人捕获了。

　　“一个民夫，倒是有胆有识，居然在乱军之中带走了公主，你叫什么？”

　　黑骑士首领长孙淹坐在夏言面前的一张椅子上，手里握着茶杯，看着夏言的眼神冷漠而犀利。

　　夏言定了定神，放松了被捆绑很久的身子，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能否先给一杯水喝？”

　　长孙淹下颌一扬，有黑骑士走过来，递给夏言一个水袋。

　　夏言长喝几口，感觉一股清凉从嗓子滋润到了肚子里，心头的烦躁稍减，“这位大人，我是见过你的。”

　　长孙淹有些疑惑，“你是一个民夫，在何处见过我见过我？”

　　夏言将那日隐匿行踪偷窥斥候与黑骑士争之事说了一遍，对后来送亲大营被袭，自己与小弃三人冲入大营救人的前后也讲了出来，当然隐去了自己和颜舟的来历，也隐去了小弃和裴豹二人的身份，“事情就是这样，我和两个伙伴失散后，对这里地形不熟悉，只能在山里躲藏。”

　　长孙淹看着夏言，眼睛一眨不眨，并未在意夏言的伙伴是何人，仿佛没有听到夏言说些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我们检查了你随身的物件，我对你的短剑比较有兴趣，或者说对你的来历比较有兴趣，说来听听，”长孙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夏言只得将之前编好的来历复述了一遍，长孙淹嘴角含笑，眼里透出戏谑。

　　夏言心头有些警觉，知道长孙淹对他说的不会相信，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西面过来的行商，被盗贼抢劫，呵呵……，”长孙淹喝了一口水，轻声说道：“自从党项人崛起，西域混乱不堪，加上雪蕃人的阻挠，大魏朝已经多年没有和极西之国有货值往来，你倒是胆大，居然还能走这条路行商？”

　　“事实就是如此，大人不相信小民，小民也没办法，”夏言打算硬到底，反正也没有任何证据。

　　“你那短剑，哦……，你说的匕首，是如何得来？”

　　“那是小民偶然间从大秦国商人手中购得，大秦国也有很多商人在西域行商，”夏言心想你也不见得就知道大秦国，自己随便编一个就好。

　　“嗯……，”长孙淹不置可否，“从你的……匕首看，钢火极为精湛，乃是不可多得的神品，似乎用处还有许多，难道说大秦国的工匠手艺竟然已是如此高超？”

　　“这个……，小民不知”，夏言心想，这就不是今世能够打造出来的冷兵器，当然没法解释。

　　“你这一身功夫，也是大秦国商人传给你的？”长孙淹脸色一正，口气猛然凌厉。

　　“这个，乃是……”

　　“你身姿挺拔，行走坐卧皆有法度，乃是军人作风，这你怎么解释？”长孙淹盯着夏言，眼神中透出精光。

　　“小民与军卒多日为伍……”

　　“你撒谎！”

　　长孙淹一拍桌子，“做了几天的民夫，就能够练就悍卒的气势，小典将军如此带兵有方，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那个……”，夏言一时之间找不到如何解释。

　　“说吧，你真正的来历，编得更好一些让我相信，否则你是知道后果的”，长孙淹又坐了下来，眼睛却没有离开夏言。

　　“好吧”，夏言一咬牙，看着长孙淹说道：“我说实话，我本不是行商，乃是大秦国经营西域的行商护卫！”

　　“护卫？”

　　“不错，先祖经商西域，最终到了大秦国定居下来，在下出生在那里，因向往中原繁盛之地，凭着练就的身手，就做了大秦国行商的护卫，指望去长安看看，谁知路上遭遇贼寇，在下保护不力，又不敢只身回转大秦国，只得编出谎话欺骗两个伙伴，他们没什么见识，当然相信我的，”夏言脑袋一转，又想出一个理由，自己真正的来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当然也没人相信。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会相信？”长孙淹依旧没放过夏言，“编得是要比之前的理由好一些，但还是不能让我相信。”

　　“如果大人实在不信，小民也没办法，”夏言打算硬撑到底，反正长孙淹也无法查到自己真正的来历。

　　长孙淹沉默不语，过得半晌，手一挥，“看好他，不得出任何差错！”

　　身旁黑骑士一拱手，长孙淹不再理会夏言，走出房门去。

　　一夜无话，除了一个黑骑士进来给夏言几块干肉和一个水袋，就不再有人理会他了。

　　夏言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日头高照，还没人进来，夏言担心颜舟说出些什么，想一想又不可能，毕竟是公主的身份，这些人都是大魏朝的军卒，应该不会为难颜舟。

　　直到日上三竿，长孙淹才又走进小屋。

　　亦如昨日那般坐在夏言面前的椅子上，接过身旁黑骑士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夏言，这是你说的名字，你昨日所说我姑且信之，今日再来，还有些疑惑要问你。”

　　“大人请说！”

　　夏言听长孙淹相信了自己，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管是真的相信还是假的，至少眼前这一关算是过了。

　　“你说你来自大秦国，从你随身携带的匕首看，大秦国冶铁技艺当是十分精湛，那么，大秦国有什么超出我大魏朝新的兵器？”

　　“这个，小民不是很明白，”夏言确实不知长孙淹所指。

　　“比如说，能在瞬间杀人于百步之外的……兵器？”

　　夏言摸摸头，心底暗想，那就只有我们那个时代的*了，猛地灵光一闪，夏言对长孙淹说道：“大人说的莫非是……火器？”

　　“火器？”

　　长孙淹反而沉吟下来，“什么火器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夏言本就想投靠长孙淹，现在觉得就是一个机会。

　　“大人，小民以前在大秦国对火器也有几分心得，不知是否对大人有所帮助？”

　　“大秦国的火器已经如此厉害了？”

　　长孙淹心头一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大人，大秦国虽然有火器，但也没有大人说的那么厉害，但小民却知道火器如何才能做到你说的百步之外瞬间击杀敌人，如若条件许可，甚至可以做到更好”，夏言此刻就想抓住了一根稻草，不得不抛出诱饵吸引长孙淹。

　　长孙淹果然来了兴趣，“如何能够做到？”

　　夏言呐呐地道：“大人，这里条件不能满足要求，需得一些必要的人力和材质方能着手。”

　　长孙淹笑吟吟地看着夏言，直到把夏言看得有些发毛后，才又缓缓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以此来引起我的重视，从我这里得到保护。”

　　“大人，小民别的不说，对于火器还是比较熟知的”，夏言当然不会否认自己的想法。

　　“你听说过惊魂吗？”

　　“惊魂？”

　　夏言有些糊涂，“那是个什么？”

　　长孙淹思索了半晌，“你的条件我接受了，等回了长安，我就会安排你需要的人和物，现下你就属于黑骑士。”

　　夏言心头大喜，“谢大人救命之恩！”

　　“别急”，长孙淹话头一转，“等回了长安，我会给你需要的人和物，你得按照我的要求做出火器，能够做到吗？”

　　“大人，只要有足够符合条件的工匠和财物，属下想来应该可以做到，”夏言心想不管怎样先答应下来，等去了长安再慢慢琢磨不迟，毕竟自己对枪械还是很精通，只是现在的工艺水平有限，估计会很费事，现在既然已经是黑骑士一员，对自己的称呼也变成了属下。

　　长孙淹对夏言的表现较为满意，手在桌上敲击了几下，有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夏言在说，“至于惊魂，我想就是一件极为厉害的火器，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落在党项人手里？”

　　夏言从长孙淹的描述里大致也猜测到“惊魂”很有可能就是一件工艺较为精湛的火器，只不过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或者是，有什么这个时代的高人做出来类似的火器吧。

　　“你既然已经是黑骑士的一员，有些事也不必对你隐瞒，你知道我是谁？来此是何任务吗？”长孙淹决定再给夏言透露点消息，让他更加放心。

　　“只晓得大人乃是这……黑骑士首领，其他不知。”

　　“你既然投靠与我，说与你听也无妨”，长孙淹一手轻抚桌面，“吾乃是大魏朝廷职方司郎中，职领黑骑士，名叫长孙淹！”

　　“长孙大人！”

　　夏言学着军中礼节，双手抱拳恭敬地称呼一声。

　　长孙淹摆摆手，“你知我是为何而来？”

　　“为了惊魂？”

　　夏言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不错！”

　　长孙淹对夏言的反应越发满意，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长安方向一拱手，“陛下亲*待，黑骑士此行就是要夺得惊魂回转，不能让它落入党项人或者雪蕃人手中。”

　　“那么……，大人准备如何着手？”

　　夏言感觉马上去长安的目的难以实现了。

　　长孙淹看着夏言，直到夏言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才慢慢说道：“本官已经见过公主，公主对你拼死相救极为感念，本官率众欲前往雪蕃，公主随行不便，不知你有何建言？”

　　“这个……”，夏言正待开口，猛然意识到这可能是长孙淹的试探，如若行差踏错半分，之前所作所为将前功尽弃，当下一咬牙说道：“公主本是属下偶然相救，非属下一人之功，大人如有安排，属下莫不遵从！”

　　长孙淹笑吟吟看着夏言，这自称的行商护卫，有胆有识，心思灵动，更兼识得火器制作之法，算是此行的意外收获，虽是身有可疑之处，但即便是另有目的，孤身一人身处西域，想来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本官南行，公主在侧多有不便，打算让你护卫公主回转和议镇，等待朝廷相招，你意下如何？”

　　“属下遵从大人安排！”

　　夏言知道，无论长孙淹怎么做，都不得有半分违逆，不然刚得到的一丝信任将会荡然无存，甚至招来杀身之祸，自己死了也就死了，留下颜舟孤单一人，面对这个未知且充满危险的时代，夏言心里会更加不安。

　　“如此甚好！”

　　长孙淹对夏言的回答极是满意，转头对身旁站着的一黑骑士说道：“千里重，你带一队弟兄，与夏言一同护卫公主回转，至和议镇待招，不得有半分差池。”

　　“诺！”

　　被称作千里重的黑骑士行了一礼，抬手对夏言说道：“夏兄弟，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准备。”

　　“属下尊令！”

　　夏言学着千里重，亦是对长孙淹抱拳行礼，又对千里重说道：“大人先请”！

　　看着夏言离去的背影，长孙淹心头依旧疑惑不解，一个西来的护卫，一个冒充的民夫，为何胆大至极，冒死入营，公主却又为何对此人信赖有加，难道仅仅是因为民夫救了公主，才得到公主的信任？长孙淹经验何等丰富，怎可能轻易相信夏言所说？

　　他说的伙伴，又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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