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授业
但为断一切烦恼故，而行精进;但为拔一切惑本故，而行精进
——《大方广佛华严经》
学习能力是人特有的，动物也会学习，但更多的是模仿，动物也会总结，但更多的是危机意识的本能反应，人却不同，会主动去学习自己需要的，也会被动去学习自己不需要的，需要和不需要都不是绝对，此时需要，彼时就不需要，此时不需要，彼时反是非常需要，人就是在学习的折磨和快乐中成长，一代又一代循环往复。
小弃现在是快乐的，但也伴随着时不时无法预测的痛苦，痛苦不是自找的，有可能是宗战，也有可能是雄阔峰或者单剑，但更多的是梅清雨和路清风带来的。
“嗡”的一声轻响，小弃矮身、翻滚，堪堪躲过飞射过来的长木杆，长木杆一头被削得极是尖锐，犹如长矛一般，狠狠扎入小弃身后的一株大树当中。
这是黑石谷南面的一丛森林，树木参天，极为茂密，即使此刻烈日当空，在林中也觉得丝丝凉意。
路清风今日要教授小弃如何设置陷阱，如何躲避陷阱，虽是寻常的木杆、枝条和灌木，然稍有大意，仍有伤重致残甚至丧命的可能，小弃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在意。
刚躲过激射过来的长木杆，小弃尚未起身，便察觉身旁一蓬灌木中，有一根斜斜伸出，插在另一根伏倒在地的枝条上，小弃伸出的一脚，正巧把斜插着的灌木枝踩断。
心叫一声“不好”，小弃再次腾身侧翻，身如灵猫，弹地而起，方才离开，便看见刚才落脚之处猛地跳起两块木栅，木栅一左一右，上面钉着尺许长的木刺，“砰”的一声合在一起！
小弃靠在身后的一株大树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好险！
正待起身，心底猛然一紧，三根手指粗的枝条仿佛是活了一般从地上枯叶中忽地绕了过来，将小弃紧紧缚在身后的大树上，小弃手腕一翻，抽出腰间的短刃，正欲割断枝条，不防地下枯叶中又弹起一根粗如儿臂的木棒，木棒夹风而至，不偏不倚砸在小弃额头上。
“哈哈……”
小弃头晕脑胀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大笑。
只见几丈之处的一株大树后转出一人，正是单剑，与单剑相对的另一株树上跳下一人，却是路清风。
路清风依旧惨白着一张脸，毫无笑意，笑声乃是单剑所发，“小弃啊，”单剑笑意盈盈走上前来，站在小弃身前。
“知道为何今日这多的机关？”
小弃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看着单剑幸灾乐祸的摸样，心头恨恨，咬牙不理。
单剑不以为忤，照旧说道：“今日本就只有几样陷阱，清风说你学得极快，许多的陷阱机关都已知晓，且懂得自悟，难得难得，呵呵……，某昨日晚就与清风说好，今天多给你设几个来试试，这般看来，你还得要继续学哦。”
小弃不理会单剑，握着短刃将捆住自己的割断，活动了一下手脚，揉了揉额头上的大包，站起身来。
“小弃，今日陷阱是多了几个，你陷入的并非是最后一个。”
说毕，路清风将手里提着的一根短棍抛出，击打在小弃刚才被捆住大树约莫有一人高的树干上，就看到大树上忽地落下一个巨大的木墩，“轰”地一声，正砸在小弃刚才坐的地方。
小弃心头一惊，如若方才顺着大树向上攀爬，定是极有可能被这木墩砸下来，看着木墩砸在地上的那个大坑，心头深感自己运气极佳。
小弃拍拍身上的尘土，“明日再来！”
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看着宗战木屋的门开着，小弃一边揉着额头上的包，一边走了进去。
前堂冷清，只宗战一人坐在椅上，一手拿着一卷书，一手端着粗瓷茶碗，正看得津津有味。
“宗叔……”
“别吭声！”
宗战放下茶碗，抬手一摆，“某正看到精彩之处，别来扰某！”
“宗叔……”
“你……，”宗战双目一瞪，正待说话。
小弃端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指了一指说道：“叔，书拿反了！”
呃……
有些尴尬了。
宗战放下手里的书，神情略显讪讪，“近日来某有些心绪不定，走神了，呵呵……，走神了。”
小弃喝了一碗茶水，放下茶碗说道：“宗叔，知道你在等某，有甚心思，说来听听？”
“会说的，但不是现在”，宗战端起小弃添满茶水的碗喝了一口，“来，坐下说说，最近有何收获？”
小弃略微思索一会，说道：“几位叔的手段各不相同，各有所长，这些时日学了许多，越是学，越是觉得自己不懂的越多。”
“呵呵……”
宗战轻声一笑，“寻常人能拜他们其中一人为师，已是求之不得，你能得到他们倾心相授，当得尽心，不可辜负了。”
小弃点点头。
宗战又道：“除了多学他们的手段，你还得多看书，书里有的，他们教不来。”
小弃又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宗叔，只是这谷里就没几本书，某都已经看了很多遍了。”
宗战有些恼羞成怒，“那就再多看几遍！”
小弃又只得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宗叔，以往出去劫掠，就没有抄到几本书？”
“劫掠的都是些行商和党项人，粗鄙的蛮子和厮杀汉，谁人会带着书本做生意？”
“那么……”，小弃再次问道：“雪蕃逻些城是不是会有很多书？”
宗战沉默良久，方才说道：“那是不同的！”
“雪蕃高寒，教化浅薄，即便是有，也都是那些贵人们独有，寻常百姓哪得书读？更别提有今早没明日的奴隶了。”
小弃思索片刻，“那长安城呢？”
宗战眼睛一亮，“长安自不一样！”
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长安城啊，读书人才是贵人，教化千年，人人知书达理，宛如温润君子，长安繁盛，岂是雪蕃粗陋可比！”
小弃听闻宗战如此这般一说，悠悠向往，甚时候能去长安城呢？
“你也别过于心扰，等此间事了，我们便去长安！”
“叔，咱们可是贼寇，长安乃是大魏朝廷中枢，岂能容得下我等？”
“吓……”
宗战极为鄙视地看了一眼小弃，“某额头上写了贼寇二字？还是你额头上写了？还是某黑石谷众弟兄额头上写了？”
小弃有些嚅嗫，“那倒不曾有。”
宗战悠悠然说道：“想当年某也带着几个弟兄进了长安城，那个繁华，那个热闹，啧啧……，那怡翠苑里的小娘……”
说不下去了……
小弃没在意宗战絮絮叨叨，心里在想着长安是如何的繁华，想必该有十个和议镇大才是，也得有好几条大街，每条大街上都要有饭铺和米店，每间饭铺和米店都要比驼背和张老六家的大上许多，呃……，不知那怡翠苑的小娘，是不是要比留客楼里那些窑姐美上一些呢……？
真的很想去看看！
二人坐在冷清的前堂，均是不做声，脑子里想的事物居然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美好的事物留下的印记总是更加清晰更加鲜明，总是让人不经意去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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